巴山虎正在忠義堂里,跟幾個得力手下胡吃海喝,臨縣那一票搶了不少東西,讓他心情大好。
不多時,有個手下跑進來問:“虎爺,要不要給九箕山那幫人拿點酒肉?”
“拿個屁!”
不等巴山虎回答,旁邊一個獨眼大漢把肉骨頭往地上一扔:“九箕山那伙病秧子屁用沒有,少給虎爺糟蹋酒肉。”
“好咧。”
那手下陪著笑應聲。
巴山虎這才慢悠悠說道:“給他們拿點干的吧,再帶點骨頭肉渣吧,酒就免了。”
“得咧。”
那手下急忙跑了出去。
那獨眼大漢皺著眉:“虎爺,九箕山那伙人……”
巴山虎擺手打斷他,不慌不忙道:“咱們不是跟臨縣的通天柱和李彪風約好了,下個月初一聯手取孟家莊嗎?到時候,就讓九箕山那伙人拿命去填孟家莊那座門樓,且讓他們再吃幾天飽飯又何妨。”
“對啊,孟家莊那座門樓,沒一兩百條命填進去決計打不下來,就讓九箕山那幫廢物,和那些新來的一起去填好了。”
“你個豬腦袋總算是開竅了。”
“嘿嘿嘿嘿……”
獨眼大漢摸著頭傻笑幾聲。
巴山虎端起大碗,一口悶光碗里的燒酒。
他有件事沒告訴手下,九箕山那姓秦的,就是折在通天柱和李彪風手里的。
他也是到了臨縣,結識了那兩人才知道的。
先是通天柱邀那姓秦的一起去投紫金梁,姓秦的沒答應,但九箕山的二當家李彪風,卻跟通天柱一拍即合,兩人聯手破了九箕山,取寨子里的糧食給紫金梁納拜山禮。
巴山虎還聽說,姓秦的本事可不小,兩百多人面對近千人馬的內外夾攻,竟然還能帶著三十幾個人從團團包圍中殺出來,身中數十刀而不死。
那三十幾條老匪,也是悍得不行,個個一身頂倆的本事。
而通天柱和李彪風,則生生折了四百多人馬,給兩人心痛得不得了,到現在都還對姓秦的恨之入骨。
巴山虎仔細一合計,便告訴那兩人,姓秦的就在自己的寨子里,并許諾,只要那兩人幫他去打孟家莊,他就把姓秦的和那三十幾條九箕山老匪的人頭,雙手奉上。
通天柱和李彪風一口答應了,雙方約定,十月初一聯手取孟家。
到時候,既能取孟家的錢糧,又能賣那兩人一個人情,可謂一箭雙雕。
巴山虎是越想越高興,端起大碗又悶了一口酒。
這時,一個手下驚慌失措地跑進來:“虎爺,不好了,魁爺被九箕山那姓秦的給殺了。”
“什么?”
巴山虎騰地站起身。
“魁爺跟那姓秦的挑梁子,被姓秦的一刀撩了脖子,現在已經沒氣了。”
“草他娘的,這就踩到老子頭上來了。”
巴山虎把大碗一摔,怒氣沖沖地奔了出去。
……
黃叢山的幾百個山賊,已經把九箕山那三十幾條老匪給圍起來了。
九箕山的人則手持剛點燃的火把,圍成一個小圓圈,歪著頭,不屑地打量黃叢山那幾百人。
秦川在圈子里邊,正給手下安排路線,一會真干起來的話,先放火燒那一大片地窩子,趁著大火扯散黃叢山的人,放開手腳殺他個天昏地暗。
至于能否活下來,他并不抱太大希望,九箕山那一戰,兩百條老匪用命把他們送出來,最終也才活了三十幾條人而已。
除非,巴山虎不跟他們翻臉。
剛安排好,就見人群中擠出一個三角眼鷹鉤鼻的光頭壯漢,正是巴山虎。
“姓秦的,你他媽幾個意思?老子好心收留你們,你竟敢殺我兄弟?”
巴山虎一進場,就陰沉著臉厲聲問道。
秦川拱了拱手,道:“虎爺,你怎不問問你的人,胡三魁那狗娘養的是如何羞辱我的?我只不過跟他挑了梁子罷了,按道上的規矩,生死各安天命,誰也不能插手,但你的人卻把我給圍了,我倒想問問虎爺,這是幾個意思?”
“你他媽的在這撒野還敢嘴硬?”那獨眼大漢抄著鬼頭刀,怒罵著就要沖上來。
巴山虎一把拉住他,轉頭問旁邊人:“怎么回事?”
旁邊的山賊猶豫了一下,然后還是把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巴山虎聽罷,暗暗把胡三魁給罵了一通,個不長眼的蠢貨,就他那三腳貓本事,也敢跟姓秦的挑梁子?
按道上的規矩,雙方既然是挑梁子,旁人就不能插手,若是不講道義直接廝殺,一旦傳出去,名聲肯定不好。
巴山虎好面子,心也高,一向很顧及自己的名聲,插手這事的話肯定會壞了自己的臉面。
更何況,要拿下九箕山這伙人,代價肯定不小,賠上幾十個兄弟就罷了,被他燒寨子的話,就忒不劃算了。
不如讓姓秦的多活幾日,打孟家莊的時候再弄死他也不遲。
想到這,巴山虎板著臉,冷眼環視一圈,怒道:“都給老子聽好了,以后誰還敢拿娘們羞辱自家兄弟的話,老子第一個剁了他!”
“胡三魁跟人挑梁子,乃他自個的恩怨,按道上規矩,生死各安天命,死了只能怪他沒本事,現在,都給老子散了!”
一聽這話,那獨眼大漢急了:“大當家的……”
“耳朵聾了嗎?都給老子散了!”
獨眼大漢張了張嘴,最終只得低下頭,不甘地暗罵一句,然后扭頭走了。
其他黃叢山賊眾,也在罵罵咧咧中散開了。
……
自從大當家的殺了胡三魁,九箕山老匪們精神氣回來了,他們知道,大當家的還是那個豪氣沖天的過一刀。
他們的伙食也稍微改善了一些,當天吃上一丁點肉渣和骨頭,之后也每日都有半碗干的。
但,他們的處境并沒有變好,巴山虎派了一百多人住在他們周圍,時刻盯著他們。
秦川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如何才能改變目前的局面。
堂堂穿越者,要是死在土匪窩里的話,那也太憋屈了。
他想找一塊地盤立足,邊種田邊打劫,發揮這些九箕山老匪的特長,做個專業的打劫人士,通過打劫不斷積累實力。
打劫的對象,可以是明末那些蛀蟲般的縉紳和皇親國戚,也可以是那些四處劫掠的流寇。
甚至,可以是數次入關大肆掠奪的建奴。
對于入關后一路屠殺的建奴,沒啥好說的,搶他娘的,再殺他娘的就是了。
在那之前,他得先擺脫巴山虎。
他殺了巴山虎的人,這地方已經容不下他們了。
沒等秦川想出個所以然,巴山虎就派人來傳了幾句話:十月初一取孟家莊,虎爺點名九箕山的人打頭陣,奪孟家莊門樓。
巴山虎的人剛走,一個叫老黃的小老頭,就咧著一嘴大黃牙傻笑:“大當家的,孟家門樓可打不得,俺是婁煩人,以前在孟家當過長工,他們家那座門樓可高著咧,那里邊還有火器,沒個兩三百人命堆上去,決計打不下來,巴山虎讓俺們去打門樓,是想讓俺們去送死哩。”
羅大牛一巴掌扇在他腦門上:“明知巴山虎讓咱們去送死,你還傻笑個啥?”
老黃依然憨憨笑著:“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三當家您莫要生氣,老生氣可不得長壽……”
“你他娘的才不長壽。”羅大牛又一腳踹過去。
老黃揉了揉屁股蛋,又咧著大黃牙憨笑:“俺娘可是活到七十三歲才死滴……”
“行了行了。”
秦川不耐煩地揮揮手,打斷那兩人,道:“老黃,你說說看,婁煩孟家是個什么情況。”
“好咧。”
老黃咧著大黃牙講了起來。
孟家是婁煩說一不二的大戶,還跟介休范家是親家,跟著范家行商幾十年,家底殷實得很,但孟家莊的防衛也牢得很。
孟老爺練了支一百多人的鄉勇,多是他們家礦山的礦工和佃戶,莊上還有幾十個護院,加上長工、青壯族人等等,能拿刀子的就有三百人左右,還沒算上老幼婦孺之類的,而且婁煩巡檢司的人也都是他們家的,平日里都住在莊上。
那座莊子依山而建,地勢險要,唯一出入的只有大門一條斜坡路,院墻高約兩丈三尺,墻外挖有六尺深的壕溝,還修有兩座望樓兩座馬面,防衛最牢的就是那座三丈多高,攏共兩層的門樓,樓頂堆滿礌石滾木,二樓開有八個箭孔,聽說里邊還有幾桿火器。
打這樣一座門樓,死個兩百人都不一定拿得下來,巴山虎無非是想讓他們去送死填人頭罷了。
聽完老黃的話,秦川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忽然抬頭,望向地窩子門口一個負手而立裝逼的書生。
那是他的軍師,叫宋知庭,是這伙人里邊智商比較正常的一個。
見秦川望他,宋知庭搖晃著腦袋,道:“依小生之見,大丈夫當能屈能伸,不計小節,臨陣脫逃也未必不可。”
“巴山虎有三百匹快馬,你兩條腿怎么跑?”
秦川沒好氣說道,心想你他娘的好歹也是個軍師,就不能拿點有建設性的建議嗎?當初還是你個王八蛋建議來投的巴山虎。
眼見軍師也不靠譜,秦川只得揉著腦門,皺眉思索。
逃是肯定逃不了的,三百匹快馬的追殺,能把他這點人一個個全啃掉。
唯一的活路,只有打孟家莊。
最好是能把這次危機,轉為良機,擺脫巴山虎,弄塊地盤立足。
至于打孟家莊,絕不能莽,只能智取。
智取,智取……
思索良久后,秦川忽然眼睛一亮,有了。
“軍師,你可會水墨丹青?”
宋知庭撫著幾根稀落的胡須,嘆了一聲:“小生當年便是沉迷于丹青之術,才沒能金榜題名的。”
“好。”
秦川一拍大腿:“老黃,你去跟巴山虎的人說,只要給咱們一匹綢子,十匹快馬,咱們這三十幾條人,就能幫他拿下孟家門樓,不用他再往里邊填人頭。”
“好咧。”
老黃傻笑著出去了。
“大當家的,巴山虎不是怕咱們跑嗎?肯給那十匹快馬嗎?”
“他肯給最好,就算不肯給,我也一樣能帶著你們拿下孟家門樓,甚至……咱們可以借這次機會東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