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咱們把老神醫請過來吧?”夏靜姝試探著道。
如今,把云庭中了狀元,不日官家定會賜下官職,他們不好同從前一般說走就走。
“老神醫云游四海,如今不見得還在那里。”把云庭搖頭:“當初我們回來的時候,老神醫就說過,最多在那里還有一年半載,他就要去別處了。”
他這么一說,夏靜姝也想起來,頓時不語了。
“要不然……”云嬌思量著道:“咱們先派個人去那里看看?”
碰碰運氣也好啊。
“這個行,我讓丁寅安排一下吧。”秦南風二話不說,便應承下來。
幾人沉默了片刻。
“就算找不到老神醫,這兩個孩子我也要留下。”夏靜姝看著把云庭,神色堅定:“你若是逼著我不要這兩個孩子,我這輩子都不與你干休。”
她說著眼圈有點紅了,成親這么久,她還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跟把云庭說過話。
但這一次,她絕不退步,一個孩子她都已經下定了決心要生下來,更別說現在一下子來了兩個,這是上天對她的眷顧,她不會錯過。
把云庭深深的看著她:“你真的想清楚了?”
“從我倒掉避子湯的那一刻,就已經想清楚了。”夏靜姝挺直了背脊,柔弱且堅定。
與其在嫌棄與嘲弄活下去,還不如搏一把,這一胎是雙胎,她勝算很大。
“就算是兩個女孩,你也確定要留下?”把云庭繼續問她。
“我不管是男孩女孩,只要他們健健康康的,其他的都不重要。”夏靜姝在做決定之前就已經想好了。
是男是女不是她能做主的,但是,只要她在,就一定會護孩子周全。
“你說的不錯,健康平安最重要。”把云庭點頭,頓了頓,有些艱難的道:“若是尋不到老神醫,到時候,就麻煩逐云請李御醫幫忙多照應照應吧。”
他心底里還是不大愿意,可他不能硬逼著夏靜姝不要孩子,雖然也是他的孩子,真的不要他也心疼,可在他眼里,夏靜姝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這么說,你答應了?”夏靜姝又驚又喜的看著他。
她沒想到,他能答應的這么干脆。
“算是吧。”把云庭笑不出來:“不過你得答應我,不管這兩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咱們以后都不再要孩子了。”
“我答應你。”夏靜姝毫不猶豫的應承了。
她不在意男孩女孩,有三個孩子,她這輩子知足了,畢竟她從娘胎里出來,便有心疾。
小時候,曾有大夫斷言她活不過十歲,更別提成親生子了,如今能有三個孩兒,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哥哥,你摸出來是男孩女孩了嗎?”云嬌好奇不已。
把云庭搖了搖頭:“我哪有那本事?雙胎,我分不清的。”
“這樣也好,到生的那一刻才有驚喜。”云嬌見哥嫂說開了,兩人和好如初,不由欣慰:“那等年底,咱們家里又要多兩個小寶寶了。”
“對啊。”
后頭,蔓青蔓紫也抑制不住歡喜,蔓紫甚至哭了,她從小跟著少夫人,太知道她有多不容易了,能有今朝,實在是老天爺眷顧,希望接下來一切都順順利利的。
“瞧我,光顧著說話了,蔓青,你拿銀子去,到酒樓去訂一桌酒菜,妹妹妹夫回來了,咱們今朝得……”夏靜姝人逢喜事精神爽,面上帶笑,連帶著臉色都紅潤了些。
“不用了,嫂嫂。”云嬌攔住了她:“我們還有旁的事,先走了,飯留著下回來吃。”
“你看,這都到晚飯的時辰了,你們都不肯留在這里吃飯,能有什么急事?”夏靜姝挽留。
“是啊,吃了飯再走吧。”把云庭也留他們。
“不了,其實也不算是急事,但是現在就得去解決了。”云嬌不曾細說她要去找八哥哥:“對了,嫂嫂打算什么時候宴客?”
嫂嫂如今有了身孕,不在她面前提八哥哥那不爭氣的,省得她心里不舒服。
還有哥哥中了狀元這事,家里肯定是要慶賀一番的,旁的不說,收了那么多的賀禮,請人家吃頓飯,總是應當。
“就這幾日吧,到時候給你們送請柬過去。”夏靜姝還未曾想好定在哪一日。
“那行,我們先走了。”
云嬌招呼了一聲,夫婦二人出了青玉院,去了前廳。
遠遠的就見傅慧英已經收拾好了,等在了正廳門口。
“八嫂嫂,咱們走吧!”云嬌笑著招呼她。
傅慧英也不言語,只是笑吟吟的走上來。
“你知道八哥哥去了什么地方嗎?”上了馬車,云嬌便問傅慧英。
傅慧英搖頭:“他哪里會告訴我這些。”
云嬌點頭,掀開馬車窗口的簾子:“小五,八嫂嫂不知道他在哪一家,咱們自己找吧,左右就那幾家。”
外頭,秦南風騎在馬上,聞言點了點頭,把云闈能去何處?無非就是那些個章臺柳巷,多找幾家,總歸能找到。
果然,在尋到第三家“金鳳館”的時候,見到了門口把家的馬車。
“八哥哥肯定就在這里頭。”云嬌抬頭瞧了瞧金鳳館的門臉,富麗堂皇的,一看就是個銷金窟。
“進去瞧瞧。”秦南風牽過她。
傅慧英跟在后頭,瞧著兩人拉在一起的手,既是害羞又是羨慕。
別說這大庭廣眾之下了,就算是在家里,兩個人獨自相處,把云闈也沒拉過幾回她的手,實在是沒幾分溫存。
這九妹妹和九妹夫果真是恩愛,羨煞旁人。
進了門,云嬌她們是女子,又帶著下人,老鴇自然是阻了阻,但見了秦南風的信印,頓時低了頭,乖乖的讓到一旁去了。
上樓梯的時候,傅慧英忽然有些膽怯了,她沒見過世面,也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到了找地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了。
還有,要真是惹惱了把云闈,往后不搭理她了,甚至要休了她,那又該如何?
“八嫂嫂。”云嬌回頭,看出她的心思:“你走快一些,不要害怕,一切有我。”
傅慧英聽了這話,似乎一下又有了主心骨,快走了兩步跟了上去。
“砰!”
一聲響,云嬌不客氣的推開了廂房的門。
“誰呀?這么重手重腳的,仔細我讓老鴇子扒了你的皮。”里面傳來一道罵聲。
接著就是一陣附和,夾雜著鶯鶯燕燕的聲音,他們還當是伙計往里頭送東西發出的動靜。
“我!”云嬌當先走了進去。
“誒?又來個美人……”有人淫笑出聲。
“啪!”
話沒說完,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干嘛打我?”那人捂著臉,瞪著動手的人。
“我打你算是輕的,我還沒宰了你呢!”把云闈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懷里的女人摔在了地上,驚叫了一聲。
他完全不理會,而是大罵道:“瞎了你的狗眼的,這是我九妹妹,哪容你褻瀆?”
此時,秦南風也走了進來,他與平日在家中不同,身姿挺拔神色肅然,站在那處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凜凜不可犯。
他進來之后,整個廂房的氣氛就變了,把云闈和他那幾個狐朋狗友都嚇得不敢說話,互相交換著眼色,想著怎么溜才好。
而那幾個風塵女則偷偷打量著云嬌同秦南風,不過,她們是看秦南風的居多,這金鳳館恩客雖多,俊俏的也有,但像這般有氣度的,這還是頭一個。
秦南風的風姿,走到哪都惹眼,哪怕是男兒都要多看幾眼,更莫要說這些輕浮的女子。
很快,她們便小聲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還不時掩唇輕笑。
“那個……笑什么笑!”把云闈看云嬌這陣仗,再看看云嬌后頭那女子,不由一陣心虛,呵斥那幾個女子:“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直到這會兒,他才看見了自己的妻子,實在是云嬌同秦南風太惹眼了,他那個妻子又不起眼,方才全然被他們的風華給掩蓋了。
“別出去了。”云嬌往前一步,攔住了那些女子,直視把云闈:“既然我已經找到這里來了,八哥哥不如就當著這些人的面,把話說清楚吧。”
“九妹妹,有什么話咱們回去說吧……”把云闈說著就要往外走。
在這里被妹妹收拾,往后他在這些人面前怎么抬得起頭來?
“是啊,咱們先散了吧。”他那些狐朋狗友當中,也有人開始附和,想要趁機離開。
沒法子,秦南風身上的壓迫感太強了,他們在這里坐不住。
“都給我坐下。”云嬌清喝了一聲,掃了他們一眼:“樓下,我夫君可是安排了人,諸位雖然都不是家中嫡長子,但也是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的子孫。
真要是鬧上門去,恐怕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她這么一說,眾人都不敢動了,他們確實有些是家里的次子,有些是庶子,都是被家中兄長的才能所掩蓋的,自然,也有一些就是徹頭徹尾的紈绔,總之都是些不思進取的,否則,他們也不可能同把云闈合得來。
他們這樣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害怕家里的長輩,就好比把云闈見了把言歡,就如同老鼠見了貓一般。
“那你……你們想做什么?”
其中一個壯著膽子問了一句。
“諸位放心,我不會對你們做什么,只是請你們聽我把話說完便可。”云嬌說罷了,不再理會他們,而是看向把云闈:“八哥哥,你怎么說?”
“咱們回去說吧……”把云闈搓了搓手滿臉不自在:“這里這么多人,你給我留點臉面……”
“臉面?你有臉面嗎?”云嬌冷冷的看著他:“當初,我幫你解決許家的親事之前,你是怎么答應我的?
你是不是說,我給你娶了新嫂子,你保證在家里好好的過日子,好好的讀書,絕不出來跟這些狐朋狗友廝混?”
她看這個八哥哥真是越看越生氣,怎么就這么不爭氣呢?他哪怕是有大哥的一半,也要省心許多。
傅慧英能進門,算是有她一大半的功勞,如今把云闈又不學好,這事她必須得管。
否則,她就是害了傅慧英一輩子。
“我……我是說了,我前些日子不也沒出來嗎,這不是大哥高中了,我心里高興,這才……”把云闈說著抬了抬手:“這才出來慶賀一番。
當初之所以那么說,也是被許家折騰的夠嗆,而且是真心實意的答應,可這日子久了,總對著一個女人,總歸是有些乏味,他自然又想起這風月場所的好來。
“哥哥高中,你就跟著狐朋狗友到這種地方來慶賀?你這慶賀還真是挺有誠意啊?”云嬌毫不客氣的說著,腳下緩緩地往前踱了幾步。
她徑直就說了“狐朋狗友”,全然不顧那些人羞惱的神色,這些人,只配被這么叫。
“九妹妹,我以后不來了,再也不敢了,你饒了我吧……”把云闈耷拉著腦袋。
罷了,低頭就低頭吧,他哪里是九妹妹的對手,何況還有個妹夫站在跟前如狼似虎的,他還是老實點吧。
“我饒了你?你說話算話嗎?”云嬌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當初是怎么跟我說的,現在當著你這些狐朋狗友的面給我再說一遍!”
“啊……疼疼疼……我說我說……”把云闈痛的一張臉都皺在一起:“我說只要九妹妹幫我把許家那個潑婦休了,我以后什么都聽九妹妹的。
再娶妻子,一定好好對她,絕不再尋花問柳,就算以前的那些酒肉朋友來找我,我也不會理會他們,我要跟他們斷交……”
“現在還能做到嗎?”云嬌扯著他的耳朵晃了晃他的腦袋。
把云闈痛得直抽涼氣:“能能能,我能做到,我保證……”
“都聽到了嗎?我八哥哥要跟你們斷交。”云嬌環顧了那些人一圈:“往后你們這些人誰再敢到家門口去叫他,或是讓我知道誰再跟他一道出來廝混了,可別怪我不客氣!”
她這番話,說的聲色俱厲,真有那股潑辣勁了。
秦南風看的直想笑,但還得強忍著。
傅慧英卻瞪圓了眼睛,她說什么也沒想到,女子還能這般,她在莊子上也是見過潑婦的,但是潑婦可沒有這樣的氣度,這九妹妹真是不凡。
“不敢了,不敢了……”
“保證不去叫他了……”
有人小聲應和。
“都散了吧。”云嬌吩咐了一句,手還是扯著把云闈的耳朵:“你跟我走。”
那些人聞言,頓時如蒙大赦,一窩蜂的跑了出去。
把云闈兩手護在耳朵邊,聲音里帶著哭腔:“九妹妹,你能不能……能不能先放開我,疼啊……”
天知道他有多痛,他覺得自己的耳朵快要掉了。
“你還知道疼。”云嬌又狠狠的扯了一下他的耳朵,才放開手:“我讓你不聽話。”
把云闈兩手捧著耳朵,眼淚都出來了:“九妹妹,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天天在家讀書,絕不出來廝混……”
“罷了吧,你就不是讀書那塊料,我也不信你會在家好好讀書。”云嬌瞥了他一眼,對他的話不屑一顧。
“我真的……”把云闈就差賭咒發誓了。
“你別說了。”云嬌打斷他的話,一把將他推到秦南風跟前:“往后就跟著你妹夫,到軍營去,天天跟著操練,我看你還有多少力氣回來尋花問柳。”
“別啊……”把云闈一聽,真哭出來了:“我不去,我以后保證不胡來了還不行嗎……”
就他這身子骨,在家里不是坐著就是躺著,出來也是吃喝玩樂,哪里經得住軍營里那一套?這豈不是想要了他的小命?
“交給你了。”云嬌不理會他,只是拍了拍秦南風,轉身朝外走。
她實在沒法子了,思來想去的,也只有交給小五才能困住他,叫他學點好,還能強身健體,也不錯。
“走吧。”秦南風好笑的看著把云闈。
“不是,妹夫,咱倆打個商量……”把云闈見云嬌出去了,頓時松了口氣。
“沒什么好商量的,你知道,我都聽她的。”秦南風徑直打斷了他的話,抬手朝外:“請吧。”
“我求你了,你就別讓我去了,你幫我求求救妹妹吧,你要是不答應我,我就不走了……”把云闈干脆上去緊抱著門,他不想去軍營,他肯定會被折騰死的。
秦南風也不多說,直接就是他的衣領,把人給拖了出去。
他才不管,把云闈只要別怕他自己丟面子,他有的是力氣。
“誒?誒?”把云闈掰他的手,卻分毫也掰不開,這人的手像是鐵鑄的一般:“你放開我,放開我,這么多人呢,我跟你去,我自己走還不成嗎……”
他今朝已經在朋友們跟前丟盡了臉面,要是再這么被拖出去,明日恐怕整個帝京城都要傳遍他的熊樣。
到時候,他還活不活了?
“你能自己走就好。”秦南風松開手,還笑瞇瞇的幫他理了理衣領:“別讓我為難。”
“你們倆可真般配。”把云闈快哭了,你為難?你為難個屁!我看你好做得很,你們夫妻倆就是一丘之貉!
“般配嗎?”秦南風面上笑容更甚。
“何止般配?簡直絕配!”把云闈咬牙切齒。
從這往后的日子,把云闈幾乎每日都在軍營度過,開頭幾日晚上甚至是叫人抬著回去的。
他哭天搶地,說什么也不肯再去,可秦南風手底下那些是什么人?哪里由的他做主?總是在次日清晨半抬半拖的把他弄出城到營地去了。
他也曾找祖母哭訴,把老夫人自然心疼,但她也知道之前她對這個小孫子,是有些放任的,如今這樣,對他而言才是最好的,若是再慣著他,那就是再一次害了他。
最主要的這事是云嬌定下的,她哪敢置喙?萬一把云嬌惹惱了不管了,那以后誰能治得了這個敗家子?
她一想到這,就決定放手不管了。
把云闈在不情不愿中,慢慢的能自己走回家了,后來還學會了騎馬,皮膚不像從前那么白皙了,身子也矯健了不少。
轉眼,便到了秋日。
云嬌難得同秦南風一道起身,她給他理著腰帶,口中殷殷囑咐:“你去了仔細著些,現在盯著你的人,可不止那兩路。”
“我知道。”秦南風湊過去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你好好的在家等我,我把丁寅留給你。”
“我不用,那秋獵場上刀劍無眼,人心叵測,又有那么多人盯著你,丁寅他們這一回你全都帶過去,我在家里能有什么危險。”云嬌垂目,手里給他扣著盤扣:“要不是在皇林里,我都不想讓你去了。”
官家要出去散心,才有了秋獵,雖然就在城外稍遠的皇林里,但一去就是七日,她難免牽腸掛肚。
雖說秋獵不是打仗,但總歸又是箭又是槍的,還有那些心懷鬼胎的人,說不準背后放冷箭,這比上戰場更危險。
“我堂堂的驃騎大將軍,不去邊關也就罷了,帝京城外的林子里狩獵都不去,怕是有些說不過去吧?”秦南風伸手捧著她的臉笑道。
“就是啊。”云嬌說放在他胸口,撅了撅唇:“好歹這么大官職呢,真要是不去,也太不像話了了。”
要不是因為考慮到這個,她真不想讓他去了。
秦南風低頭在她唇上香了一口:“對你夫君有信心些,那些阿貓阿狗,哪里是我的對手?”
“我不是對你沒信心。”云嬌依依不舍的拉著他的雙手:“我這不是擔心有人在背后使壞嗎?”
“不礙事。”秦南風拍了拍她的腦袋:“我在皇林外圍都安排了人,若真是有事,第一時間就能沖進去。”
“嗯。”云嬌點了點頭,將腦袋抵在他胸口:“那你記得一定要小心些,我等你回來。”
“乖。”秦南風抱著她,輕拍她的后背:“不會有事的,丁寅留下來,其他的人我帶走。”
“我說了我不要……”云嬌抬起頭。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秦南風拍了拍她的腦門:“我已經定下了,你就別說了,而且除了丁寅,其他的人都跟著我,我手底下還有神勇營和神武營,你怕什么?”
云嬌猶豫了一下,答應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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