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嬌側頭,瞧見是他,微微笑了笑:“茹玉,許久不見,可還安好?”
她待他,還似從前,雖說經歷了這許多波折,她心中知曉,這一切不怪茹玉,還是拿他當朋友。
“尚且安好,你呢?”茹玉一臉溫潤,目露關切。
“多謝關心,一切尚好。”云嬌說著,客套的行了一禮。
茹玉輕輕抬了抬手:“不必客氣,我來是給你送這個的。”
他伸手,小滿便將手中拿著的東西放在了他手上,他遞到云嬌跟前。
“這是什么?”云嬌看了一眼,不曾伸手去接。
“香蒲的蒲絨做的枕頭。”茹玉很是柔和的道:“我知道,你一直睡不好,我聽人說這種枕頭能安神鎮驚,清熱涼血,對你的身子有好處,這才特意給你拿來。”
“不用了……”云嬌幾乎不曾猶豫便拒了。
她既然已經同茹玉說清楚了,就不必要再有糾葛,若是收下了,怕是又要有什么誤會。
茹玉有些受傷的看著她,一時無措。
“九姑娘,你就收下吧。”小滿在后頭道:“這個香蒲絨枕,可是我們少爺親手做的。
他一個讀書人,夏日親自下河去采的香蒲棒,又每日在院子里曬制,還一個一個將蒲絨摘下來,小的想幫忙少爺都不讓小的碰。
這是我們少爺的一片心意,可費了不少日子的心,九姑娘你快收下吧,可別再傷我們少爺的心了。”
這些日子,少爺雖不大去莊子上了,卻比從前苦悶了不少,他都看在眼里。
不管怎么說,他還是心疼自家少爺的,能幫著說兩句好話,他自然是要幫的,他是少爺的人,少爺好他自然好。
“這個繡工不是我的。”茹玉紅了臉,有些窘迫的解釋:“我不會繡,我去成衣鋪找繡娘繡的,我知道你喜歡松雪花,這圖樣是照著我畫的繡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他說著,將枕頭往前送的送。
云嬌掃了一眼,確實精美,顏色也搭的極好,看著便覺得身心舒暢。
但聽了小滿的話,茹玉這一番心意她更不能接受了。
她又不能回應他,何苦叫他空歡喜?
“你收下吧。”茹玉懇切的望著她:“我不會亂想旁的,只是將你當朋友,希望你能睡的好些。”
云嬌搖頭,正要拒絕,便聽不遠處傳來策馬之聲,街邊的人群喧鬧起來:“來了來了!”
云嬌不由朝馬上那人看了過去,茹玉也同樣抬頭。
便見馬上那兒郎,著一身朱色窄袖短袍,干脆利落,打馬之間縱情恣意,磊落不羈,看著便是一等一的好兒郎。
只是他臉上戴著一張精致的金色云紋面具,只露出一雙顧盼有神的眼睛來。
“小五……”云嬌喃喃的喚了一聲,眼淚止不住的滾滾而下。
即便是戴了面具,她也一眼認出來了,那一雙眼睛,還有這般的動作,這般的風流,也只有他。
他還活著!
云嬌忘記了周圍的一切,眼里只有那道身影,那雙眼睛。
“嬌兒,你怎么了?”茹玉察覺她不對勁,忙關切的問。
云嬌一言不發,只是盯著馬上那人。
那人似乎有所感應,朝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接著便瞧見了茹玉。
下一刻,他馬鞭一揚,“啪”的一聲正抽在茹玉抱到云嬌跟前的枕頭上。
那枕頭裂開,里頭的香蒲絨紛紛揚揚的飄了出來,如同落了一場蒲絨雨。
“你!”茹玉變了臉色:“豈有此理!”
那人不理,也不知聽見不曾,只留下一陣暢快的笑,策馬兒去。
過了約摸半刻鐘。
“噠噠噠……”
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妙曼的五彩輕紗遮掩著馬車里的美人,只能隱約見她身形清瘦,坐的筆直。
馬車后頭,跟著一眾守衛。
“這就是那個能謀善斷的女謀士啊!”
“可不是嗎?前頭那個是她夫君,看著還挺般配。”
“又看不清臉,說不定是個無鹽女呢!”
街道邊上,百姓們議論紛紛。
云嬌待馬車離去之后,抬腳便走,甚至都忘了同茹玉說一聲。
“嬌兒……”茹玉往前跟了幾步。
云嬌頭也不曾回,她心不在焉,沒有聽見茹玉喊她。
“少爺,別追了吧。”小滿小心翼翼的勸道。
茹玉看著地上灑落的蒲絨,嘆了口氣,朝著相反的方向而去。
“少爺,你要去何處?不回家嗎?”小滿連忙跟了上去。
“去散散心。”他悶悶的回。
云嬌行到會仙酒樓門口停住了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轉過方向,朝著會仙酒樓而去。
“姑娘,你要做什么去?”蒹葭這時候開口了,這一路上她都沒有發問。
她也看著那人像秦少爺,可不敢確定,她知道姑娘是觸景生情,這才落淚,更不敢多問。
“去買壇羊羔酒。”云嬌回頭朝她一笑,步履輕松。
蒹葭心里一寬,也跟著歡喜起來,姑娘許久不曾露出這樣的神色來了。
“姑娘,你買羊羔酒做什么?”她跟上去好奇的發問。
“自然是吃了。”云嬌隨意笑道。
“誰吃?”蒹葭更不解了。
“我吃。”云嬌跨進了會仙酒樓的門,朝著迎上來了的小二吩咐:“來一壇羊羔酒,帶走。”
“好嘞!”小二唱應了一聲,取酒去了。
“姑娘,咱們還是吃果酒吧?”蒹葭挽住她有些擔憂:“你吃羊羔酒,會醉的。”
“便是要醉,不醉不痛快!”云嬌不以為意。
小二已經將酒取來了,蒹葭只好給了銀子接過酒,跟著云嬌出了會仙酒樓的門。
“姑娘,好端端的你吃什么酒啊?”蒹葭跟在后頭,越想越奇怪,忍不住發問。
“小五還活著,這樣的大喜事,怎能不吃兩盅?”云嬌側目看她。
“姑娘也覺得那是秦少爺?”蒹葭愣了愣,又小心翼翼的道:“奴婢也覺得特別像,可是,就算真的是,他……他已經成親了。
姑娘,你……”
云嬌抬頭看著遠處,深吸了一口氣:“人活著就好。”
旁的,哪有命重要?
再說,受了重傷還能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身在敵國他鄉,總歸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