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風等人乘坐在大鵬的背上,那鯤鵬只一振翅,掀起了無數狂風,背負著數十人,以及前往天庭所要交易的貨物,以恐怖的速度朝著東方而去,肉眼可以看到,巨大有若垂天之云的雙翼下,有著大團大團的狂風呼嘯。
云千風心中牢牢記住了趙離囑咐他的事情。
前往東方,提前便要展現出自身的存在,自有天庭的人來。
且要主動前往拜訪三位存在。
前往西定真洲花果山,拜訪齊天大圣的轉世之身,那里還有老邁長者,要以禮相待。
前往城隍鬼域,拜訪酆都北陰大帝。
前往西越平洲,拜訪東皇太一。
云千風將這三個名字在心中念了許多次,記得熟了,站在了大鵬鳥的背上,看著遠處的風景,天地一線,無盡遼闊,心胸不由得大開,有對于未來的渴望和期冀浮現心中。
“天庭……”
趙離站在云中秘境的云臺上,看著鯤鵬遠去,心中自語。
終于算是踏出了這一步。
他在這里一月有余,中間已經召開過一次天庭眾仙會。
所以知道,地府已經開始嘗試了無常勾魂,以及初步加緊了城隍鬼域的規矩,開始控制生靈和命魂的進出,雖然還沒有到生靈不可入,鬼物不可以出的程度,但是也比之于先前更嚴苛了許多,成效頗豐。
自然,也已經招惹來了諸多的暗中抱怨和不滿。
讓其余的鬼修勢力心中大喜。
而姬辛也已經從姬武那幾人處得到了姬氏對于地府行動的許可,將那卷宗趁著這一次天庭的眾仙會交給了鐘正,也因此,地府才能夠如計劃展開行動,不過,大周似乎有使節前往了元朔,要姬辛前往大周帝都做質子。
按照尋過一次,姬辛直接拒絕,彼此發生了一定的摩擦。
這一次,蓬萊仙域前往尋天庭。
必然會對原本的局勢造成無比巨大的沖擊。
無論是天乾元朔城,一地諸侯和大周對峙權衡的局勢,還是地府和眾鬼域的關系,都會引來劇烈震蕩,也算是他對于九洲大勢的遠程影響,論及布局落子,草灰蛇線,伏筆千里,他自然不是那些老油子的對手。
對手布下的局不知道多少人苦思冥想,不知彼此多少往來。
也不知道經歷幾十年,還是上百年的苦心經營。
早就已經盤庚錯節,步步為營,難以破去。
一部踏錯,就會陷入對方的節奏當中,一步錯,步步錯,無比被動。
他趙某人肯定比不過。
只是,這不過一棋局,不若起身拂袖,讓那滿盤黑白子全部墜地叮當響,然后順手擺上對自己有利的局面,那些勾心斗角的家伙們,大概是在一個地方待得太長了,真的把這個世界當成了棋盤……卻忘了憑什么要按照你的心思走?
不想下的棋,大不了掀了他。
蓬萊仙島突然出現,讓你們原本的計劃直接亂成一鍋粥。
至于為什么讓云千風去找那三個?
因為知道蓬萊仙島代表著什么意義的,也就那三個了。
趙離神色平和,然后有些遺憾,他其實還想要讓云千風等人再以蓬萊仙島的名義去見姬辛,說他有君王氣,是天上紫微星君降凡,再和身為紫微星暗面的北陰帝君聯系起來,龍宮地府,足以造出潑天大勢。
不過這一步來說對于姬辛而言,還太早了些,大概率是不利影響更大點,趙離雖然心動,也只得作罷。
趙離收回視線,眼神平和,耳畔聽得到嘈雜的低語聲,先前云鯨化鵬鳥,振翅九萬里的一幕,整個云中秘境的云中族人都看得清楚,也聽到了他所說,要讓云千風等人以東海蓬萊之名前往天庭,這無疑是敲定了這一月來塵囂而上的謠言。
族中的圣獸云鯨化作鯤鵬。
那位來客也道出蓬萊一脈的名字。
眾多云中族人再不懷疑,他們心中都忍不住驚嘆震動。
原來云中一脈真的是蓬萊仙域的傳承。
原來圣獸云鯨的真容是那樣一只無比神俊龐大的鵬鳥。
趙離徐步下來,打算先回到住處休息一下,見到旁邊那須發皆白的云中族大長老,那老者踏前一步,擋在他的前面,微微一禮,輕聲道:“徐福道友,族長有交代,在他出發之后,要請您去一個地方。”趙離心中略有詫異,面容神色溫和,點了點頭。
跟著那老者而行,前往的地方卻是云中族的圣地,也是祭祀的地方。
那里有白玉般的臺階組成了九十九級的祭壇,上面有著古樸而繁盛的云紋,一直鋪展開來,最核心處是一座高達十丈的古樸石碑,上面寫著古樸文字,偶有殘缺,靈韻十足,是云中一脈現在修行著的古代法門。
那老者一邊走,一邊解釋道:
“族長說,道友給我云中一脈帶來了破局之路。”
“雖然開口要了三千年的利益,也是要我們成功和天庭聯系上,才有可能,若是失敗的話,那么道友就相當于是一無所得,我們倒是白白占了便宜,我云中族可萬萬不能做這樣的事情,所以,在這之前也要預付給道友一些酬勞。”
“我們沒有什么比得上道友所講述的古代歷史,那些古代法寶和靈材雖然不錯,也無法和道友所說的成仙之法相提并論,拿著那些做酬勞,豈不是在侮辱道友么?”
趙離嘴角抽了抽,心中默默道,其實古代法寶也可以,倒不如說更好來著。
如果不是擔心崩了徐福人設,趙離都要開口攔著這老人,說其實給點靈材也還成,做生意的,不嫌棄這個,如果實在過意不去,可以多給點,可考慮到剛剛才點化鯤鵬,就搞出這樣一處,有點不大對應徐福表現出的位格,只能憋著。
老者撫須自顧自地笑道:“所以我們商量了許久,想來想去,也就只有這代代相傳下來的功法,才能比得上道友傳法之恩,還請切勿推辭。”
老人指了指那石碑,這里是云中族的圣地,處于最為寂靜的云海深處。
方圓千里都安靜無比,只有云霧緩緩流動,如同仙境。
趙離聽得出老者話語中的誠懇,既然對方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也不曾再推辭。
微笑著道了一句卻之不恭,伴著那老者一起走上了云階,一邊走,一邊看向那石碑上的文字,講述遠古修行之道,趙離一眼就能看得出,這功法到最后竟也能修成元神。
然后才成仙。
是以自身三魂七魄,納入云海,形成一座云上仙宮。
云氣聚散是尋常,等到什么時候云氣永聚不散,成一真仙宮,便是大成。
宮中登仙是元神。
是御物,是御神,雖然算是取巧之法,卻也是效法天地自然,相當不凡,只是這種修行的方法對于一顆道心的要求很高,如果悟性不夠,無法領悟的話,終其一生,那云上仙宮也就只是云氣所聚,終有一日要散去的。
所以云千風等人才始終困在仙境之前,無法踏前。
趙離心中若有所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對于八九玄功也有了更深一層次的領悟,正在此刻,他腰間那一枚蘊含有東皇太一氣息的玉佩突然出現異動,微微浮起,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聲音化作漣漪,猛然擴散,一瞬間掠過云海。
本來漫卷漫舒的云海陡然凝滯,連風都停住。
趙離眸子微縮,下意識看向了那石碑處,直到這個時候,那位云中族的大長老才發覺了不對,面色微微變化,看到了整片浩大的云海,以那石碑所處的位置為中心,突然開始劇烈翻騰起來。如同是在那里孕育著什么。
云海翻沸,氣象浩大。
老者一生到現在有千年歲月,從十歲就來過這里,從沒有見到過這種異變,一時間都看的呆了,趙離負手而立,衣擺被風刮得往后,發出短促的嘩啦聲音,雙眸看著前方異變發生的位置,腦海當中思緒涌動。
玉佩里東皇太一的氣息被引動了,那么也就是,這異變要么和東皇有關。
要么,就是更廣而泛之的那一種聯系。
和先天神有關系。
云氣猛然朝著內部坍塌壓縮,形成了兩名下半身是云霧,而上半身則是魁梧男子的生靈,穿著銀灰色鎧甲,手持長鉞,面色威嚴,有浩大的氣息涌動出現,兩名男子往兩側退去,石碑崩滅,化作了第一百級臺階。
其上有云氣聚散為人,穿白衣黑發,眸子低垂下來。
大長老忍不住身軀顫抖,下意識地半跪在地,頭低垂下。
心中出現巨大的震撼,大腦一片茫然,當下已經猜測出了這男子身份。
而那一道視線沒有在他身上停留,而是繼續掠過,最后落在了前面的趙離身上,視線微頓,然后陷入巨大震撼的大長老聽到一道清冷的聲音徐徐響起:
“……是哪位朋友,來我域下。”
“為何不以真面目前來?”
老者瞳孔驟然收縮,大腦轟的一下,瞬間一片空白,然后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讓他震動到神魂顫抖的想法——他們一直認為,這位徐福應該是和天庭相關的游商,實力是仙境,所以才能知道那么多的登仙之法。
但是也不可能有太高。
若是實力無比強大,如何會來和云中族來做生意?
若是足夠強大,又何必說,不通大道?
但是現在……
老者心中震動,還帶有一絲絲的不敢置信,然后聽到徐福熟悉的笑聲,一如當日輕描淡寫,溫和道:“哪里有什么真面目假面目?一切不過是外相罷了,我便是我,你便是你。”
“道友以為如何?”
道友?
老者閉上眼,心中的猜測化為真實,數萬年,乃至于十數萬年都沉寂的祭壇,今日會因為這徐福而動,其身份顯然不可能是那么簡單,他腦海當中思緒翻騰,無數念頭涌動,聯系先前所講述那瑰麗無比的古代歷史,聯系到那云鯨化鵬。
他心臟重重跳動著,腦海中卻形不成一個確定的想法。
但是趙離卻知道,眼前這不知道身份的像是會蘇醒,大概率是因為另外一尊先天神的氣息靠近,東皇太一給予自己用來確認天工位置的氣息,此刻反倒是起了其他的作用。
趙離說出的話,那云氣化作的男子不置可否,道:
“那你是為誰而來?”
趙離微笑道:“在下徐福,不過是一介游商。”
“此行出來,是因東皇帝君太一相托。”
那看不清容貌的先天神嗓音清冷,道:
“哦?東皇太一。”
他未曾繼續下去,平淡道:“既然來了,那便上來,喝一杯云茶。”
云氣聚集,化作了臺階,一直延伸到了趙離的腳下,上面有著玉色的云紋,其上氤氳仿佛雷霆,不是其他,正是逸散而出的權柄,若是尋常人,根本就踩踏不上去。
趙離心中做出判斷。
性格清冷多疑,和東皇太一截然不同。
東皇太一有眷族是天工一脈,云族也有供奉祭祀的先天神,難道說,遁世的那些種族,都是如此嗎?那人族妖族為何沒有?還是說,這些天工,云族,曾經也是人族,只是因為追隨了先天神的道路,才發生了變化,彼此漸行漸遠嗎?
趙離心中浮現出諸多的想法,抬眸看著那男子,注意到了身后的老者。
云中族大長老云移正低垂著頭,突然察覺到撲面而來的氣息有些削弱,雖然心中知道要克制自己的好奇,但是已經太遲了,他下意識抬起頭來,下意識看向那傳授族中妙法的徐福,看到了那男子一如既往。
笑容溫和,雙眸平靜,微微頷首。
“還請為在下保守秘密了。”
云移怔住,下意識點頭。
然后看到徐福轉過頭,踏上了那蘊含有讓云移心中恐懼氣息的臺階。
趙離身上的偽裝在權柄的沖刷之下登時崩潰退去,甚至于感覺到了刺痛,為了保護自身,他不得不將白色空間容納于自己的魂魄,開始吞噬那蘊含于臺階上的權柄,往上走去。
在云移的眼中,那穿著短打勁裝,模樣溫和的男子一步步往上。
面容逐漸發生變化,變得更為年輕,面龐線條變得凌厲,雙瞳墨色,從溫和可靠,變得充斥有絲絲銳氣,本來偏向淺褐色的頭發變得純黑,然后生長至腰側,原本的衣服被溢散的權柄覆蓋,仿佛化作白色廣袖,嘩啦一聲陡然朝著后面飄動,袖口云紋流轉。
雙瞳因為容納畫卷,神韻暗蘊,氣度變得淡漠冰冷,仿佛蒼天。
轉眼之間,從溫和可親的游商,化作了有若天穹的青年。
趙離一步步上前,面對著那先天神而坐,一者縹緲清冷,一者浩渺淡漠。
這一幕落入了云移的眼中,沖擊之大讓他幾乎失神,腦海中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到了先前趙離所講述的,那些瑰麗燦爛的太古神話,他現在幾乎有著,太古的傳說在眼前重現的震撼感。
那先天神隨意抬手,給趙離一杯茶,嗓音清冷,道:
“東皇太一,他什么時候,也開始在意名字了?”
先天神是天道側面的人格化,自然不需要名字,他們也有諸多名字,諸多的稱呼,趙離飲茶,以白色空間吸納其中的元氣,斂眸,嗓音平靜,淡淡道:
“四方之最貴為東,眾生之最尊為皇,是為東皇。”
“太一之始,是為東皇太一。”
先天神微有詫異,道一句原來如此,然后看向此刻氣度淡漠的趙離,自然而然地道:
“那若以此法稱呼我,該如何?”
趙離思緒微頓,抬眸,看著眼前男子,開口,于是有平淡的聲音落入四方,落入了云移耳中,讓他心中震動,讓他腦海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失去自我——
“云中君。”
龍族海眼秘境。
一名青年坐在椅子上,面容清俊,卻散發出一股揮之不去的腐朽氣,不時地咳嗽一下,那種腐朽氣就更重。
睚眥現在畢恭畢敬地站在這青年的背后,心中相當地暢快。
他一個半月前氣的厲害,索性回到了龍族海眼。
覺得懶散帶著也不好,恰好知道有一位比起敖廣輩分都大,只剩下出一次手機會的老祖宗要奔赴一場機緣,若是順利,某種意義上算是可以延壽,于是他爭取到了侍奉追隨著這位老祖宗身旁的資格,無論如何,伺候長輩,也比在城隍鬼市受那窩囊氣好。
正想著,有聲音傳來,有龍族同輩低語道,“來了!”
睚眥挺直腰背,露出從容微笑,打算為即將到來的那位傳說中的強者留下一個好印象。
他抬起頭,看到了有著周回數十萬里幽冥紋路的黑色長衣,看到了墨玉的發髻,看到那凌厲慵懶齊備的面容,看到那男子視線落向了自己,嘴角勾起,那臉上浮現出一種混合著從容和淡淡玩味的微笑。
“又見到汝了啊。”
“鎮獄天龍的仆役……”
睚眥感覺到自己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凝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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