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林放剛剛洗漱了推開西耳房的房門，
他就聽到有人用清脆的聲音喊著自己的名字。
“林放同志今天在家嗎？”
林放打眼一瞧，立馬就往屋里鉆。
來的這人，他還挺不樂意見的，居然是姚麗華。
這姑娘好看倒是好看，脾氣太倔，牽扯太多，不太好馴服。
林放動作雖快，卻被姚麗華給瞧見了。
她朗聲叫出林放的名字：“放子哥，你該不會是要躲我吧？”
“怎么會呢？”
林放進屋的動作不變，打開屋里新近多出的一個竹制壁櫥，
從里面摸出兩個竹盤出來，從空間里往上面裝東西，
一個裝炒花生，一個裝羊角蜜，
他捏著這么兩個裝好東西的盤子重新出門：“不是看你來了，拿點東西招呼你嗎？”
“花生？羊角蜜！”
姚麗華看到好東西，眼睛不由得就是一亮，
她也不避諱林放，直接道：“我可是有段日子沒吃這些了，你哪兒來的？
你是不知道，我那個舅媽，有點摳門，愛藏東西，
其實我都知道東xz哪兒的，我就是裝看不見，免得吃了她心疼！”
“拿著。”
林放把兩個竹盤塞到姚麗華手里，又回屋辦了一張竹凳出來，
他道：“你坐著吃，我把早飯做了。”
“你還會做飯呀？”
姚麗華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都已經坐下了，
人又站了起來：“我能看著你做嗎？”
“不會啊，就瞎做。”
林放從屋里把爐子提出來：“我又不避著你。你坐那吃著東西也能看。”
“好嘞！”
姚麗華從善如流：“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啊！”
林放沒吱聲，這姑娘打一進院，就沒客氣過。
她怕是都不知道“客氣”這倆字兒怎么寫。
林放也不管她，自顧著搬了竹桌、砧板出來，
又拿了盆子和面粉，開始做餅皮。
看著林放開始動手做飯，姚麗華一邊吃東西，一邊盯著猛瞧，
看了一會兒，姚麗華忍不住道：“你不是說你不會做飯嗎？怎么動作這么熟練？”
林放詫異的道：“做個水洛饃罷了，那不是有手就行？”
姚麗華倒是有點懵：“什么是水洛饃啊？”
林放回道：“大號的荷葉餅。”
也就是回應姚麗華的片刻功夫，林放已經把餅皮做好，開始上鍋蒸。
蒸起來也比較簡單，把箅子放進去，先放一層籠布，
這籠布是林放拆了口罩自己做的，口罩又是廠里發的。
這年月的老式口罩都是好幾層紗布堆疊成的，很干凈的，多數人家都會拆了當籠布。
放好籠布，在上面放一層餅皮，撒點面粉，接著堆第二層。
重復著往上堆了差不多十幾層估摸著夠吃了，林放蓋上了鍋蓋。
他開始備菜，早餐就準備炒兩個菜，一個醋溜綠豆芽，一個青椒土豆絲。
看到林放嫻熟的理菜、切菜動作，姚麗華顧不上吃零食了。
她呆看了一會兒，問道：“你切菜這么利索，總不能也是有手就行吧？”
林放順口答了一句：“無他，唯手熟爾。”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耳熟……”
姚麗華愣住了，她總覺得這話好像在哪里聽過，可一時半會兒卻又想不起來，
她這下是徹底顧不上吃了，起身把兩個竹盤放到竹桌上，
不停的走來走去，冥思苦想：“我記得的，這話我一定聽誰說過……”
林放看了她一眼，道：“宋，歐陽修，《賣油翁》。”
“啊！啊！！”
姚麗華興奮的幾乎要跳起來了，她道：“對！對！就是《賣油翁》，在學過這一篇！
哇……放子哥，你好有學問啊？”
“還行吧。”
林放隨口回應著，心里卻嘀咕了一句：‘就這？’
他是真的有點不解，這算個什么學問？
這就是古人所說的見知障了，也就是所謂的幸存者偏差。
林放生活的這個大院，真正算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也就只有三大爺和婁曉娥兩個。
他們接受的都還不是新式教育，而是舊式私塾教育。
以四書五經之類的古文為主。
林放平時最常面對的不是何雨柱，就是秦淮茹，
他還真沒意識到，知道一篇中學語文課本里的淺顯古文，也能算是有學問。
可再往深了一想，如今的識字率才剛剛超過20，
就連一部分基層干部也才剛剛擺脫文盲不久，
掃盲識字都還任重道遠，隨口道出《賣油翁》里的經典名句，還真就算是有學問。
林放知道《賣油翁》不稀奇，他好歹三世為人，讀過兩次大學。
可姚麗華居然也知道，這就有點奇怪了。
林放記得，如今這片古文，似乎還沒有被選入課本，
姚麗華也只是個接受了新式教育的高中生……
他琢磨了片刻，不由得對姚麗華的家庭有所猜測。
接受過舊式私塾教育的，都是些什么人，可想而知。
思索間，水洛饃已經蒸好，林放把它們撿出來，丟進饃簍子，隨手開始炒菜。
綠豆芽和土豆絲都很容易炒熟，基本上丟進鍋里翻炒幾下就能出鍋。
林放把菜裝盤之后，剛剛放在竹桌上，姚麗華湊過來就要開吃，林放趕緊把她攔住。
他道：“你沒吃早飯啊？”
姚麗華連忙點頭：“沒吃啊！就算吃了也沒關系，我看你手藝好像挺好的，我想嘗嘗！”
這年月，“吃了嗎，沒吃我家吃去”，是句真真正正的客套話。
誰家都不富裕，真要去吃，哪怕只是吃個窩頭，可能主人家就要有人餓肚子。
只要不是個憨憨，沒誰會當真。
至于主動去蹭飯的，更是幾乎沒有。
也就是婁曉娥這個憨憨，聞著林放做菜香，湊上去好幾次。
后來吃順口了，更是一有機會就往老太太面前溜達。
好在她雖然有點蠢，
也知道時不時的提溜點烤鴨、鹵煮、驢肉火燒之類的肉食哄老太太高興。
她也知道林放不吃這一套，但是林放心疼老太太，
只要老太太高興，她再怎么在林放面前討人嫌，林放也不會怪他。
說起來，也算是還沒蠢到家。
姚麗華這種，林放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評價。
說她蠢吧，好像是要比婁曉娥精明許多，
可要說她不蠢，也沒見過這種不把自個當外人……
‘等等！’
林放心頭一動，感覺自己好像把握住了脈絡。
別人不會這么不把自個當外人，可姚麗華是誰啊？
她都對林放主動發起追求，要給他當媳婦的人，
她不把自己當外人，這好像沒什么不正常的！
林放想通這一點，已經對阻止姚麗華一起吃早餐不抱希望了，
他只好道：“那你也得等一下，我奶奶還沒起呢，我去叫她一下……
對了，我奶奶屋里，還住著一位前院的姐姐。
她正在鬧離婚呢，一會兒你別瞎問！”
“哦……好吧！”
姚麗華略一思索，便爽快的答應下來。
林放這才過去敲門。
“來了！”
于麗起床給林放開門，有點不好意思的揉著眼睛道：“昨晚上睡的太舒服，
起的有些晚了……哎？她是誰呀？”
林放回頭看了一眼，姚麗華走路也沒聲兒，這會兒正貼著他站著呢。
好懸沒把他給嚇一跳！
林放眉頭跳動了幾下道：“她叫姚麗華，街道上認識的。姚麗華同志，這位是于姐。”
“于姐你好，你真好看，皮膚真好！”
“有嗎？你也很好看！”
于麗被姚麗華夸了一句，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蛋。
住在后院的這兩天，是她過的最舒心的兩天。
頭天睡的雖然晚了點，睡眠質量卻很高，昨晚上沒那么累，睡的就更好。
也不知道是睡的太好的關系，還是因為林放的關系，
于麗自己也覺得，臉上的皮膚好像比以前都要嫩了許多。
林放看到于麗對姚麗華的威脅毫無察覺，被兩句好話哄的找不著北，
只能心頭暗嘆，兩人不是一個段位。
他也不去管兩個女人的交鋒……準確的說，是姚麗華對于麗單方面的碾壓式調教，
走進屋里招呼老太太：“奶奶，您起了沒？”
“起了！起了！”
老太太樂呵呵的從里屋走出來道：“起了有一陣子了，我看于麗這孩子睡得很香，
就沒驚動她，自己喝了會兒茶。”
于麗正在跟姚麗華閑聊，聽到這話，臉上一紅，趕緊告罪：“奶奶！
您起了怎么不跟我說一聲呀，還要您老等我，我這罪過可是大了去！”
“嗐！”
老太太連連擺手：“什么罪過不罪過的，不差那一時半會兒！”
林放把飯菜端上桌道：“都起了，那就開飯吧，你們先吃著，
今天沒煮稀飯，我再去燒個雞蛋湯。
對了奶奶，這個是姚麗華，我在街道上認識的一姑娘，
今年18歲，是來咱們四九城投奔娘舅的。”
姚麗華趕緊打招呼：“老人家，來的冒昧，給您添麻煩了！
你叫我姚姚就成！也沒帶什么東西，要不……我給您磕一個吧！”
“好！好姑娘！不麻煩！你跟著放子叫奶奶就行！別磕，快起來！放子，快攔著！”
老太太讓林放攔住姚麗華，沒讓她磕頭。
她上下打量一番姚麗華，眼睛一亮，笑的可燦爛了。
就連臉上的皺紋都被熨平，看起來像是年輕了幾歲。
在老人家看來，姚麗華這樣的姑娘，才是林放的良配！
這長相，這身段，這氣質……
老人家心里有許多話想問，卻又怕把人給嚇著，打算由淺入深，好好盤盤。
先把幾片番茄丟進鍋里煮一下，等鍋開，再把打好的雞蛋液澆上去，
整個煮下來，也就幾分鐘能齊活，特別快。
林放這邊湯都端了上來，于麗才剛開始給自己卷水洛饃。
一半土豆絲，一半綠豆芽，水洛饃別看大，林放卻把餅皮攤的很薄，
很松軟，卷起來往嘴里一塞，滿口都是幸福。
一口下去，于麗吃的不知道有多開心。
這兩天她就跟做夢一樣。
別看這早飯吃的簡單，卻比老閻家晚上那頓正餐還要好上許多！
且不說吃的是白面，比那棒子面窩窩頭墻出一大截，
就連土豆絲，都能炒的這么好吃。
關鍵是，頓頓都能吃飽！
昨天晚上，林放甚至還帶回來幾個飯盒，里面裝的全都是肉菜，
一個蘿卜燉羊肉，一個糖醋排骨，一個燉豬蹄，最后還有一盒雞湯。
自打林放請全院吃席那次，于麗就知道林放的條件比較好，
可她從來都不知道，能好成這個樣子！
現在是什么時候？
去糧站買糧食都得搭配代食品了，
林放還能帶回這么好的東西，這得多大本事？
就是吧，于麗被林放叮囑了幾次，這事兒不能往外傳，
這讓她多少有點遺憾。
她恨不得把老閻家全家都提溜到面前，讓他們好好看看，
看看她現在過的是什么日子，以前過的又是什么日子！
吃一口卷餅，再喝上一口雞蛋湯，整個人都被溫暖了。
姚麗華忍不住道：“放子哥，你這手藝也太好了吧？
這水洛饃卷餅怎么這么好吃！這雞蛋湯怎么這么好喝！”
“噓……”
林放不滿的瞪了姚麗華一眼，道：“有的吃就好好吃飯，別一驚一乍的！
院里又不是就我們一家，別讓別人說閑話。”
“略略……”
姚麗華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沖一旁的老太太撒嬌：“奶奶，
你看放子哥，他欺負我！”
“放子！”
老太太果然要護著姚麗華些，她臉一板，輕罵道：“不許欺負姚姚，她還小呢！”
林放摸了摸鼻子，不吭聲。
這姚麗華自從見了老太太，騷操作一個接一個，簡直無法無天。
林放想好了，等晚上回來一定得跟老太太好好說道說道。
可不能讓老太太被姚麗華給蠱惑了，要不然老人家非要他把這小娘們娶進門怎么辦？
一頓早飯，簡簡單單，卻又好吃又營養。
姚麗華吃完之后，還有點意猶未盡。
她昨天就來了一趟，結果來晚了沒見著林放。
今天早起了些，她來的也就比較匆忙，
結果沒吃早飯還跑了好一陣子，胃口自然也就比平時大了不少。
再加上林放手藝太好，姚麗華吃的肚子都鼓了起來，都還感覺能再吃點。
她忍不住嘆道：“放子哥，你做的飯可真好吃！”
林放心頭警惕，他淡淡的道：“不是我做的有多好，我只是勉強會做。
你覺得好吃，那只是因為我舍得放油罷了。
再說，我們家炒菜，用的可都是花生油！！”
“是嗎？”
姚麗華是不會做飯的，她不知道這里面的道道，信以為真：“男人嘛，
會做飯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奶奶，你說對不對？”
老太太也沒見林放提防婁曉娥，提防于麗，
卻見林放對姚麗華一個小姑娘這么警惕，
她有些好笑的掃了林放一眼，附和道：“姚姚說的對，這男主外，女主內，
洗衣做飯都是女人家做的才夠精細，男人家粗枝大葉的，確實做不好！”
“哎？”
姚麗華連忙搖頭道：“奶奶！奶奶！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指責放子哥做的不好，
我是說，他很了不起，我是在夸他呢！”
“都一樣！都一樣！”
老太太樂呵呵的道：“姚姚，一會兒放子去上班，你陪我聊會天再走好不好？”
“這……”
姚麗華本來還想陪林放走一截呢，聽到老太太的要求，
她略一猶豫，便點頭答應：“好的奶奶，只要您高興，我陪您聊多久都成！”
林放眉頭一挑，感覺哪兒哪兒都不舒服，心里的擔心更重了。
可姚麗華就在跟前，他也不好直接就跟老太太說明情況，只能等晚上回來再說。
林放推著自行車過垂花門，正好碰到棒梗正往后院跑。
棒梗看到他，趕緊站到一邊沖他打招呼：“林叔好！”
林放想起來昨天對他的安排，便笑著問道：“棒梗，后面的園子弄的怎么樣了？”
棒梗齜牙笑道：“放心吧，林叔，我已經清理了很多了呢，可能過兩天就弄完了！您去看了沒？”
林放沒把事兒放心上，也就壓根沒去看。
不過他還是點頭道：“干的不錯，繼續加油，吶，這是你今天的工錢！”
他摸了摸兜，從空間里掏出四個溫熱的雞蛋塞給棒梗。
棒梗喜滋滋的把雞蛋揣自己兜里道：“謝謝林叔！不過林叔……下次能不能給我生的呀？
要是生的，就能讓奶奶給我攤雞蛋餅子吃了，一個雞蛋就能攤好多呢！我們一家能吃好幾天呢！”
林放聽了這話，心頭微微有些觸動。
這個年代的小孩子，沒有太多接觸信息的渠道，
或許見識不如后世廣，也沒后世小孩聰明，
可要說到懂事，卻要比后世小孩要早懂事許多。
棒梗這樣一個身上不少小缺點的孩子，就連幾個雞蛋，都能想到家里人。
“好啊！”
林放笑著點頭道：“那從明天開始，我就給你生雞蛋。”
棒梗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開開心心的道謝：“謝謝林叔，您忙，我去幫您拔草去了！
于嬸也在啊？于嬸好，于嬸再見！”
“再見！”
于麗一直跟在旁邊沒說話，這會兒忍不住道：“放子，這棒梗怎么回事兒？
我怎么感覺，他比以前懂事很多。以前這孩子可不這樣，老討厭了！”
林放笑著道：“人是會變的，更何況一個小孩子。可能是受到了一些比較好的影響吧。”
“奇怪！奇怪！真奇怪！”
于麗還是有些想不通，不過卻沒再追問，只是一個人小聲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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