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到車庫沒多久，趙長順帶了個人過來，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
“小林，這個是王長貴，你以后就跟他一個班。
以后你倆一個車，有任務就出車，沒任務就休息。
沒事兒的話，就不用老是跑維修組車庫了！”
按說，這本是林放早就期盼的一天。
可這天真的到來，林放不知怎的，
眼角微微有些濕潤，鼻子也酸酸的，
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師父……”
趙長順不高興的道：“嘿！嘿！咱們爺倆可不興這一套啊！丟人！
你要是敢給我哭，以后就被回來了！”
“師父，您可真不識逗！”
林放的情緒被打了回去，干脆嘻嘻一笑：“這破地兒，我早就呆膩了，
您就算是用請的，我都得考慮再考慮！得嘞，師父，我走了啊！”
“滾！滾！滾！”
趙長順不耐煩的連連擺手，就跟趕蒼蠅似的。
可當林放真的跟著王長貴走遠，趙長順卻忍不住一抹臉，
嗚咽著笑道：“臭小子，別給你師父我丟臉！”
王長貴帶著林放到廠區的另一邊繞了一遍，算是讓他見識到了真正的車隊盛況。
密密麻麻的卡車排成了長龍，正在倉庫前等待裝載。
想來也是，一個幾千上萬人的大廠，怎么可能就那么幾輛車？
王長貴不無得意的道：“怎么樣，小林，被鎮住了吧？
嘿嘿，這才是咱們廠真正的實力！就維修組車庫停的那幾輛破車，夠干嘛的？
那幾輛也就是實在沒法跑長途，留給你們這些新手練手用的！”
他說的倒也沒錯，打從林放進廠，那幾輛舊車統共就沒被開出去多遠。
要說是愛惜，那也未免愛惜的太過分了。
還是王長貴說的對，那幾輛車也就是差不多到了年限，只能留給林放這些新手練習使用。
林放遞了根煙過去，問道：“王哥，咱們平時都怎么安排呀？”
王長貴接過煙，順手叼進嘴里：“有任務那就在這兒等著裝車，
要是沒任務……嘿嘿，回家睡覺都成！”
林放不由得道：“王哥，不能夠吧？要是被人知道，不好吧？”
王長貴道：“切，有什么不好的？知道就知道，想打小報告也隨他們去，
別理他們，就是紅眼病！也不想想，咱們做的是什么工作？
要是休息不好，萬一出了事故，丟了自己的小命倒是不打緊，
那一車物資怎么辦？那可都是國家財產！”
林放聽的忍不住嘬牙花子，好家伙，這小詞一套一套的，是個人才！
王長貴把煙抽完，掐滅之后警告林放道：“煙可以抽，注意防火，
別以為咱們是軋鋼廠，就掉以輕心。
有些倉庫里堆的東西不一樣，著火了可不得了！”
“王哥，什么東西啊？”
林放挺好奇到底是什么東西那么“不一樣”，才開口一問，就被王長貴給罵了回去。
“你保密級別夠了嗎，就問？少問東問西的，要不然，保衛科可不是吃素的！”
林放一聽這話，果斷閉嘴。
這年月，有些單位的保衛科級別也是很高的。
隨身配槍都是尋常事，遇到緊急情況，能推出迫擊炮、重機槍都不稀奇。
保衛科的臨時工那都得至少經歷過幾年民兵訓練，
正式工，干脆就是正規部隊轉業。
要是被廠里的保衛科給盯上，那還真不是什么好事。
王長貴見林放識趣，這才滿意的帶著他坐進了一輛正在裝載的卡車。
林放上車后，有點猶豫：“王哥，咱們用不用幫著裝貨？”
“哼！”
王長貴嗤笑一聲，道：“省省吧你！別以為你年輕，力氣就用不完。
也不看看咱們開的是什么車，你以為是小車呢？
這車開久了，老費力了！
你跑去裝貨，先把力氣給用的差不多了，
等車開起來有你哭的！萬一遇到緊急情況，教員都救不了你！”
林放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默默的心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真用不完！’
不過既然王長貴都這么說了，林放也就沒強出頭。
太過引人注目，也不符合他一貫的低調風格。
林放在副駕坐了好一陣子，都快睡著了，才聽到駕駛位置車門被人敲響。
裝載工人在旁邊道：“王師傅，裝好了，出發吧！”
“嗯，知道了。”
王長貴答應一聲，從身邊摸出一個綁在木板上的本子，
用系在上面的鉛筆寫了幾筆，這才招呼林放：“注意點，咱們準備出發去津門，
去的時候我開，回來的時候你開。”
等林放答應，王長貴立刻發動車子。
三個小時以后，車子駛入津門一家單位。
趁著對方安排工人卸貨，
王長貴叮囑林放一句：“你坐在車里，哪兒都別去，
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回來。要是有人給你東西，給你你就拿著，什么都別問。
能不能明不明白？”
林放點頭道：“明白！”
王長貴下車大概有一根煙的功夫，副駕車門被人敲響。
林放往外瞅了瞅，一個黑瘦黑瘦的工人沖他齜牙笑了笑，舉了舉手上的兩只魚簍。
對方道：“師傅，廠里給您備了點兒魚，東西不多，也就是讓您嘗個鮮！”
林放沒說話，開門把東西接過來。
對方也沒多待，把魚簍交給林放就匆匆離開。
林放瞅了瞅兩只魚簍，里面的幾條魚倒也罷了，居然還有蝦、蟹跟鮑魚。
數量少的不好動，數量最多的對蝦跟蟶子林放可沒客氣，一樣撿了幾只丟進了空間。
玉石空間的最外圍環繞著一圈水域，其中就有一部分海水，正好丟進去。
林放看到魚簍里還有幾棵海藻，也不知道是不是無意中裹進去的。
他也沒多想，順手就給丟進了空間里。
又用意識操控著收割了一部分莊稼，把秸稈剁碎了分成幾部分，堆進畜欄，
單獨留一部分丟進了河水跟海水里面。
玉石空間有一點還算智能，一旦飼料被吃光，對應畜欄就會自動連接靜止空間，
這樣的話，也就避免了林放長時間沒有進入空間打理，導致牲畜餓死的情況出現。
更進一步的智能就沒有了，也不知道升級之后會不會出現。
林放想著，要是可以的話，他更希望畜欄可以自動填料，也就省得他老是補充飼料。
又過了段時間，王長貴拿著兩個紙包回來，
他把其中一個遞給林放道：“這邊給了點餐補，我沒打他們食堂的飯，
去外邊買了些包子，這津門的狗不理包子肥肉多，吃著過癮，
比他們食堂的飯好吃多了，拿著！”
林放接過紙包，還真有點好奇這年月狗不理的味道，
咬一口下去，還真是油汪汪的，滿口肥肉，
味道嘛，只能說中規中矩，并沒有特別驚艷。
倒還不如林放在四九城百貨大樓附近，吃的那家包子鋪味道好。
林放感覺，也可能是這包子確實肥肉多了點，適合這年月肚子里缺油的群眾，
但對他這不缺油的群眾就不太友好了。
趁著王長貴大口大口的吃著包子，無暇注意自己，
林放趕緊把剩下的包子給挪移進了空間，然后假裝吃包子。
等王長貴吃了個差不多，林放也把紙包團起來，裝作也吃好了的樣子。
王長貴抹了一把嘴，對林放道：“小林，吃好了沒？好了呀？
成，趁著貨還沒卸完，咱倆換換位置。
等下你來開車，記住別急著進廠，咱們先把這點東西找個地方放好！”
兩人交換了位置，沒多久，車門被人敲響。
裝卸工人提醒林放，貨已卸完，可以開車返程。
回程的前半段，王長貴還有點緊張，時時刻刻盯著林放，生怕出點紕漏。
開了半程，他慢慢就放松了下來。
林放的車技不是一般的好，開的十分平穩，不注意，都感覺不到顛簸。
王長貴忍不住稱贊：“可以啊，小林，你這技術，都快趕上我了！”
林放笑著道：“可不敢跟王哥比，王哥的技術比我強多了。”
王長貴笑罵道：“這技術好就是技術好，有什么不敢的？
就算廠長站咱面前，也要有批評他的勇氣！
咱們靠技術吃飯，他不敢拿咱們怎么樣！”
林放連連點頭，心里卻也不得不佩服這個時代工人的心氣兒。
那是只要技術在手，真敢跟領導頂牛。
領導都不怕，至于那些資本家，那更是不放在眼里。
兩個多小時以后，車子進程，快到軋鋼廠的時候，
王長貴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他左右看了看，連忙對林放道：“停車！
停車！你怎么不叫醒我？開過了，開過了，倒回去！”
林放問道：“干嘛倒回去，這不都快進廠了嗎？”
王長貴翻了翻白眼，指著腳下的兩個魚簍道：“你準備帶著這玩意兒進廠？
要是進了廠，咱們還能落什么東西在手里？魚鱗還是蝦皮？聽我的，往回開！”
林放只得往回開，按照王長貴指引的方向，停在了一戶人家門前。
王長貴問道：“小林，你是打算要東西，還是要錢？”
林放撓了撓頭，道：“我不懂這些，要不……王哥您看著辦吧！”
“得嘞！”
王長貴拍了拍林放，笑著下車，把兩只魚簍都給帶走。
片刻之后，他轉了回來，塞了兩塊錢給林放，道：“拿著，這是你的那份！”
林放只接了一塊錢，把另一塊錢推了回去：“王哥，我要一塊就行，
我又沒出什么力，拿一塊錢就夠多的了。”
王長貴聽了這話倒是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他把另一塊錢硬塞給林放，
罵道：“讓你拿著你就拿著，費什么話呀？地方都是我找的，你還能拿的比我多？”
林放遲疑了一下，只好把錢收下。
王長貴見狀，這才滿意的道：“小林啊，這才對嘛！
以后咱們倆共事的時間長著呢，你要是每次都只拿一塊錢，我怎么過意的去？”
林放笑了笑沒說話，心里卻不由得暗自犯了嘀咕。
一只魚簍，少說也有十斤往上的海貨。
就算是全都當魚賣掉，按照當前鴿子市的價錢，怕是得一斤兩塊左右，
王長貴找的人算個人情，對折再對折，那也得五毛一斤。
這一只魚簍也該分到五塊才對。
只是念頭一轉的事，林放就對王長貴這個人有了全新的認識。
處理了海貨，王長貴心情顯然不錯，坐在副駕上，甚至哼起了小曲兒。
林放沒話找話道：“王哥，像今天這種好事，是不是天天都有啊？”
王長貴笑罵道：“你想什么美事兒呢？津門那邊雖然是天天都要有車過去，
卻也不是每次都能輪到咱們，一個星期能輪一回就不錯了！
不過也別擔心，去其他地方也不虧，有別的好處。
就算對方單位不給，咱們也可以去老鄉那里轉一轉。
花一點小錢，就能買到一些不錯的吃食！”
兩人說話的功夫，車子開進了軋鋼廠。
王長貴指揮著林放把車停進車庫道：“我來檢修一下車子，沒你什么事兒了，
你要是累了，就直接下班，要是不累，去澡堂泡個澡什么的也行。”
林放答應一聲道：“那我四處逛逛，一會兒直接下班。”
辭別了王長貴，林放繞到舊倉庫所在的位置。
等他摸進其中一間倉庫，鼻子嗅了嗅，便聞到了一股肥皂的清香。
林放順手關上門，笑著道：“出來吧，等多久了？”
劉嵐從暗處鉆出來，罵道：“你怎么才來，我腿都快蹲麻了！”
林放抬手看了一下時間，發現已經快下午四點了，
他抱歉的道：“今天出車，去了趟津門，來回多花了點時間。”
劉嵐驚喜的道：“你已經開始出車了？那可真好！”
林放看到走近的劉嵐，笑著打趣：“嚯，劉姐，你今天可真夠白的，洗的可真夠干凈的！”
劉嵐白了林放一眼，罵道：“去你的！你個小沒良心的，你以為我是為了誰？
還不是怕你嫌棄我身上有油煙味？要不然，我至于嘛我？”
“得嘞！我給您陪個不是！”
林放看到劉嵐轉身要走，一把拉住她，道：“狗不理包子你要不要嘗嘗？
津門買的。我一直放在懷里捂著，應該還是熱的。”
“真的？”
劉嵐聽了這話，兩眼放光，問道：“哪兒呢？我嘗嘗！”
林放作勢往懷里一套，摸出一個油紙包來，遞給劉嵐道：“拿著。”
劉嵐結果紙包，打開一看，只從表面還看不太出來是不是狗不理，
可那包子皮上都快滲出油竹子來，一看就是油大的家伙。
她捏了一個咬了一口，只覺得無數油珠噴進了她的嘴巴里面，
居然還真是帶著一點溫度，一點都不涼！
肥肉裹帶著油珠，對于肚子里缺少油水的人來說，吃起來不是一般的過癮。
別看劉嵐在食堂工作，偶爾還能打飯顛個勺，
可頂多也就是能吃飽飯，要說油水，也并不比普通人充足。
真要說不缺油水，那還得是灶上的幾個師傅，再就是何雨柱這樣的幫廚，
他這幫廚地位可不低，那可是廚師班長萬師傅的徒弟。
劉嵐在倉庫里等的有點久，之前特意去澡堂里洗了個澡，還多泡了一陣子，
這會兒還真有點餓了，一個包子，她幾口就給吃掉。
吃一個還不過癮，嘁哩喀喳干了3個下去，這才感覺舒服了些。
林放聽到劉嵐滿足的嘆了口氣，這才道：“味道怎么樣？”
劉嵐有點不好意思的道：“沒太嘗出來，只顧著過癮去了！”
林放倒也不奇怪，豬八戒當初吃人參果的時候，怕也是這么的急切。
他伸手摟住劉嵐，把她抱進懷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劉嵐反手抱住林放，小聲道：“放子，能不能等會兒……讓我消化一下……”
林放忍不住用力拍了她一巴掌，打的她大腚一陣亂晃，
他道：“想什么呢你？我就是心疼你，想抱你一下！”
劉嵐有點訕訕：“我還以為，你想……”
林放道：“我想什么？”
劉嵐嘿嘿笑道：“我以為你想抱我來著……”
林放沒有戳穿她的小聰明，轉口問道：“最近你家里怎么樣？”
劉嵐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他沒回來，錢不花完怕是不會回來的。”
林放又問道：“那你準備怎么辦？”
劉嵐苦笑道：“我能怎么辦？湊合著過唄！要是離了婚，怕是日子更不好過。”
林放道：“那也不見得。我可以幫你。”
劉嵐搖頭道：“我知道你可以幫我，可是你不知道，一個沒有男人的女人，
日子有多難熬……不是你想的那種沒有，我有你，那方面我很滿足，我不缺的，
要是離了婚，我就缺個名義上的男人。會被人欺負死的！”
林放默然。
他隱約有些理解劉嵐了。
如今這個年月，什么都好，唯獨一點不太好。
那就是小農社會的氣息還比較濃厚，也就對寡婦、離婚婦女不太友善。
哪怕是后世，在一些偏遠農村，同樣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這些的沒有男人撐著的人家，就是容易挨欺負。
林放可以給劉嵐錢，可以給她東西，可以讓她吃飽穿暖過上富足的生活，
唯獨有一點他給不了……那就是一個夫妻的名分！
對于劉嵐來說，這個名分還是很有必要的。
林放只好轉移話題道：“其他地方還有什么要幫忙的嗎？錢還夠用嗎？”
劉嵐搖頭道：“夠用，不需要。我這工作，其實很好了。
要不是他瞎折騰，其實我過的挺好的。
哪怕現在這樣，只要沒有大的開支，我過的也還行。
只要你能經常陪陪我，我什么都不需要！”
林放再次默然。
這個時代的女人，為何都這么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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