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佑說:“你只是太緊張了,誰會這么說你呢?”
如果不是他正把著方向盤,蕭以晴真想狠狠地摔他一臉。
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問題,與他無關。他已做到了最好。不給她壓力,配合她治療,一有空就接送她上醫院,周末陪她逛街看電影散心。
但她就是無法排解這種抑郁感。
“要是我們以后也要不了寶寶怎么辦?”她把臉側向車窗外,他們停在了紅綠燈前,旁邊的一輛車子后車窗半開,她看見一個女人正在逗坐安全座椅上的一個嬰兒。
“怎么可能呢?這不才三個月嗎?”程佑回答得有點心不在焉,他看著交通燈閃爍,像在想著別的什么。
“這都三個月了。”蕭以晴嘴里像含著個果核,話說得不大清楚。
從八月底做介入手術,到如今十一月底,他們的第二次試孕又失敗了。蕭以晴不得不往最懷的方向作打算。
程佑微微一笑,說:“你沒聽醫生說嗎?這種情況治療個一兩年能懷上都是正常的。實在不行的話,我們還可以做試管啊。”
“我不想做試管。”蕭以晴撅著嘴說。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這句話讓蕭以晴皺起了眉:“你當然不介意,吃藥打針的不是你,十月懷胎的也不是你。你就出個蝌蚪而已。”
程佑知道自己失言了,連忙道:“我錯了,我知道你辛苦的。今晚你想吃什么?我做給你吃。明天星期天,你不是說上星期和夏至去逛街看中了一條裙子嗎?我們明天去買回來。”
“明天再說吧。”蕭以晴消了消氣說。
宋玉姣隔三岔五就給程佑打電話,就算聽不懂海城方言,蕭以晴也猜到肯定會打聽他們什么時候要孩子。程佑也不容易,一直這樣拖著不是辦法。
蕭以晴咬了下唇說:“要不,我去做個宮腔鏡介入手術吧。”
程佑用眼角看了她一下,臉依然朝向前方的馬路:“你真想做的就去吧,我都支持。”
蕭以晴心道,這不是她想去就去,而是她必須去。自從知道她懷孕有困難以后,程佑沒再主動在她面前提起過對育兒生活的向往。這由他的執念,變成了她的執念。
她不能向宋玉姣承認,她就是不能給他生個孩子。
“我下星期復診就去預約手術。”她用這句話來宣告她的決定。
蕭以晴是星期三下午去復診的,手術只能約到12月底了,晚上,她在微信上將這件事告訴了夏至。
夏至摘下右手的棉線手套,給蕭以晴發了一段語音:“你不是怕痛嗎?”
蕭以晴給她回了文字:痛也沒辦法啊,再懷不上,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交待。
夏至說:“交待啥?你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你說你的肚皮你做主。真生不了兩個人過不好嗎?養個小孩多貴你知道不?曹麗梅經常跟我說養不起孩子了。”
蕭以晴:你別發語音啊!我老公聽見就麻煩了。
夏至只能把另一只手上的手套也摘下,坐在了沙發上邊喘氣邊打字:我累,沒力氣打字。程佑不是都支持你嗎?你怕什么。
蕭以晴:我現在寧愿他不支持我。他越是對我好,我就越是覺得懷不上孩子對不起他……
第一條信息夏至還沒看完,蕭以晴的第二條信息又發來了:大晚上你的累什么累?你屋里有人?
夏至對著屏幕翻了個白眼:你想多了。我在安裝書架。
夏至把地上那堆木板的照片發給了蕭以晴。
蘇曉屋里那一體式的柜子確實做得很好看,夏至看著眼饞,但又不想在出租屋里白花錢定做,就上網買了個書架。
收到貨的時候,她著實嚇了一跳。借了保安室的小推車,把這一箱重物扛上樓還不是什么難事,重點是拆箱以后,她本來美滋滋的憧憬一下子散架了。
買之前她就知道那是一堆需要自己安裝的木板,但沒想到自己居然連哪一塊該放在什么位置都找不對。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積木玩少了。
她戴上手套,拿著那堆似是而非的木板鋪滿地板擺了半天,位置不夠,就把茶幾拖到了屋角繼續擺。
好不容易覺得擺了個雛形,開始裝了,螺絲釘老是滑溜溜像長了腿似的從螺絲刀頂端跳下來,花了五分鐘才勉強把一顆螺絲釘懟進孔里去,接上的兩塊板子卻又是歪歪扭扭的,拼不成一個直角。
她也不想管了,她覺得全部拼起來之后,角應該就會直起了吧?大概是現在支點不夠?
從七點裝到八點,足足一個鐘頭,她勉強地接起了整個書架的外框,正準備往下拼時,門鈴響了起來。
會是誰在這個時間來找她?她沒有約人,知道她家的就只有蕭以晴、梁璐和蘇曉。這仨一般過來也會先給她打電話。難不成蘇曉又沒帶手機離家出走了嗎?
她滿是疑惑地走向大門,卻通過貓眼看到了韓峻熙正站在門外。
夏至警惕地把門拉開一線,韓峻熙露齒一笑,伸出手一推門,想把門推開一點擠進來。但夏至早有防范,及時地把門往回一擋,韓峻熙只來得及塞進一只腳,但這也阻擋了夏至完全把門關上。
韓峻熙叫道:“陳大嬌,有朋自遠方來,你是這樣待客的嗎?”
夏至質問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幾號房?”
每次他要送她回家,她都不肯讓他上樓,這件事來得太蹺蹊。
“這很難嗎?整個小區不就幾百戶人?我一間間敲門問的。”
夏至才不信他,她使勁地往外推門,他喊著:“哎哎哎,我腳,腳!”
其實如果他非要用力推門進來,肯定是她被推倒在地上的,可是他沒有利用力量上的優勢,而是勉強維持著門不被合上,任由自己的腳被她這樣推夾著,這讓她心軟了一下,門的裂縫就猛地擴大了。
他乘機鉆了進來,然后順手把門合上,嘻嘻地咧著嘴,笑得像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