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腦袋短路了的時正,幾乎是跑著去窗戶的,中間被椅子撞了一下,差點沒撞瘸他一條上了保險的大長腿。
“白——”
他一瘸一拐沖到窗口。
話還未出口,他就失聲了。
——被嚇的。
因為,白術忽的撐著窗沿彈上來,露出半個身子。
那一刻,時正因為驚嚇過度,面部肌肉僵硬,甚至嚇得忘了出聲。
只能瞪著兩顆眼珠子盯著她。
“我——”白術剛想說事,注意到時正扭曲僵硬的臉,疑惑地問,“你怎么了?”
時正又僵了幾秒。
然后,長長吐息。
他抬手抹了把額角的冷汗,捂著胸口,強行把狂跳的心臟按住,“你在干嘛?”
他的聲音都是飄的。
“有點事。”白術簡單明了,然后叮囑,“我一刻鐘后再回來。”
時正反應慢了一秒,等他滿腦袋問號剛剛騰開一點時,白術已經再次消失在他視野。
白術就跟個猴子似的。
轉眼翻上了樓。
時正:“……”
他默默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打心底羨慕白術的臂力和矯健。
——難怪考核成績那么好。
白術很準時。
一刻鐘后,白術果然出現的窗口。在跳進來后,反手就關了窗。
時正無心寫檢討,一邊祈禱著沒人來敲門,一邊等待著白術回來,在見到白術身影再次出現后,他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你去干嘛了?”時正站起身。
結果這一起身有點急,膝蓋撞上了書桌柜子,差點沒把他疼暈過去。
“辦了點事。”白術溜達過來,又在沙發上落座。
“什么事?”
“跟你無關。”
“……話說一半容易被打死。”時正咬著一腔怒火,字字冒著殺氣。
“你可以試試。”
面對他這個小菜雞,白術簡直無所畏懼。
時正捂著心臟坐了回去。
因為膝蓋被撞,疼得他眼睛水潤,像是被籠了一層霧。
——倘若落在他人眼里,別人只會覺得,他是被白術氣哭了。
好半晌后,時正緩過氣來,抬眼看向白術,發現白術單手拿著手機,手機是豎屏的。不像是在玩游戲,而是在像瀏覽什么。
——一個沒有任何記錄、無法連接網絡的空手機,有什么可看的?
“你在看什么?”揉了揉膝蓋,時正坐著沒動,好奇地問白術。
白術撩起眼皮,瞄了他一眼。
那一瞬,時正還以為,白術又會像先前一樣敷衍他。
結果,白術卻真的給了答案:“第三基地這兩年學員的去向和現狀。”
時正猛地竄起來。
不顧膝蓋的疼痛,他大步走到白術身邊,一屁股坐下,愕然問:“你從哪兒弄到的?”
問話時,他還特地觀察了下辦公室,生怕哪里冒出一雙眼睛和一對耳朵。
“段子航打包發的。”白術輕描淡寫道,“我下載過來。”
時正下意識舔了舔唇角。
白術這話,每一個字,信息量都爆炸了。
他愣了許久。
“你的意思是,”時正穩了下心態,“你剛剛消失的一刻鐘,是去了某間辦公室,動了一臺電腦,并且利用這臺電腦登錄外網下載這個文件,最后把它轉移到了我的手機里?”
“邏輯清晰。”
白術贊賞地看他一眼。
清晰個鳥!
你做了多危險的是你心里沒一點數嗎?!
這危險指數……時正一想就覺得哆嗦。
“你動了誰的電腦?”
“巫教官。”
時正啞住了。
他看白術的目光,跟看怪物似的。
“你不會不知道,她是情報科的教官吧?”時正木著臉問,咽了咽口水。
白術單手支頤,手指在屏幕上移動,快速瀏覽消息,“正好知道。”
“她連一根頭發絲兒的位置都記得住!你進她的辦公室、動她的電腦,不是明目張膽告訴她——‘我來入侵了,你快來弄我啊!’么?!”時正每說出一句話,都覺得自己要瘋了。
她動誰的電腦不好?!
偏偏去動巫教官那女魔頭的!
他懷疑下一秒巫教官就會沖進來把白術抓走了!
略微一頓,白術慢條斯理地說:“正因為她太自信了,所以才最適合下手。”
“你有臉說她自信?”時正倍感驚奇,停頓一秒后,他干脆自暴自棄地嘲諷,“哦不,你這叫自負。”
白術斜乜他一眼,沒有辯解。
“你確定她不會發現嗎?”時正頗為焦慮地詢問。
“確定。”
她連一根頭發絲兒都還原了。
何況——
他們情報科的教材,還是她寫的。并且,有兩年沒更新,有些技巧都過時了。
“萬一——”
“閉嘴。”
白術一記冷眼掃過去,懶得跟他多說。
時正立即閉住嘴。
可,畢竟沒有白術這般心理素質,他沉默時腦海里盡是“被女魔頭發現后的應對措施”。這么一通瞎想不是回事兒,他腦子轉悠很久后,注意力被白術手機上的資料稍稍吸引了過來。
“你查這個做什么?”時正將腦袋湊過來。
“看看有多少人被策反了。”白術半真半假地說,“拿去做研究。”
“光是看這些資料就能看出來?”
“我能。”白術不疾不徐的,隨后打量他一眼,補充道,“你就不知道了。”
人的行為是有邏輯的。
任何不合常理之處都值得追究。
她光看資料,不可能挑的精準,但總能挑出幾個出來,好讓段子航在外不要閑著。
時正再次覺得認識白術就是一個錯誤。
——她哪天能狠狠跌個跟頭就痛快了。
看資料很快,但是分析需要點時間。白術在時正辦公室待到九點多,劃出幾個名額,之后把資料悉數刪除。
“寫好了嗎?”
將手機還給時正時,白術開始催她的檢討。
“喏。”
時正把檢討推給白術。
他有理由相信白術是不會重新抄一遍的,而他的筆跡指導員一眼就能識別。為了讓指導員多活兩年,他特地模仿了白術的筆跡,不過寫得潦草,需要仔細辨認才行,一看就是“不用心”的。
“謝了。”
白術拿起檢討晃了下,果斷出門。
時正看了眼她的背影,忍不住抓了抓頭發。
——以前覺得她“好欺負”,他真是瞎了眼。
白術將檢討交給指導員,然后回到宿舍。她特地觀察了下陸白,陸白跟昨日一樣,安然無恙。
白術看了看沒吭聲。
接下來兩天,白術依舊沒忘了刷存在感。
她獲得“想干嘛就干嘛”的權限后,開始全方位地折騰。
每天清晨的“字報”是絕對不會缺少的,天氣不好時張貼在公告欄旁,不過容易被撕毀。天氣好時會張貼在建筑墻壁上,撕毀需要點難度。
時而會去上個課,但基本都是在找茬,要么氣教官,要么氣教員。
有時她興致來了,從小賣部坑蒙拐騙一堆氣球,充了氣后寫上字,于是某個午后教官學員來到訓練場時,看到天空飄蕩的“恭祝白術同學又拿第一”的氣球,差點沒被當場氣哭。
“上帝啊,來個人收了她吧!”
每每提及白術,學員教官們眼里滿含淚水。
至于指導員,都懶得做她思想工作了,每天照常傳喚她,丟下一句“XX字檢討”,就把她轟出去了。
白術也習慣了,前腳剛從指導員辦公室出來,后腳就進了時正辦公室。
時正一見她就炸毛:“你有完沒完!我要查爆破狂魔,還要給你寫檢討!你還讓不讓人活了!”
“查到什么了嗎?”
“查到個屁!”時正提到這個就更魔障了,“炸了一堆違規建筑,沒傷到一個人,還沒留下一點痕跡。我懷疑是天罰!”
白術默默地瞅了他一眼。
她記得,時正是個明星時,還是一正常人。不過一到第三基地,就活脫脫成了一瘋子。
發泄完,時正吐出口氣,問了白術又做了什么事。
白術說完后,時正瞪圓了眼:“你怎么還沒被逐出第三基地?”
“可能他們喜歡我這個給死氣沉悶的基地增添活力的小天才吧。”白術思考須臾后,一本正經地說。
“……”你放狗屁!
時正瞪著眼不說話。
于是,白術換了個理由,“我越不守規矩,他們越懷疑我的目的。在他們搞不清我是那條道上的人之前,不會向我出手。”
確實。
對于這個理由,時正也表示贊同。
——白術的表現太神經病了,完全不知她的目的究竟為何。
她的成績,像是個作弊的。
她的立場,像個查作弊的。
她的挑釁和惡作劇,又像個不知情的第三方,只是仗著實力肆無忌憚。
若不是有人對她產生好奇,不準她離開……她第一次搞事的時候,就會被第三基地送走了。
將這番思緒過了一圈,時正稍微冷靜了一下,爾后問:“你就這么肆無忌憚地把自己當靶子?”
白術斜他,“我讓你當,你樂意嗎?”
“……你還挺有自我奉獻精神的。”時正陰陽怪氣地奉承。
“一萬字檢討。”
聳聳肩,白術扔下個數字,轉身就走。
時正竄地一下起身,震驚:“艸,昨天不是還五千字嗎?!”
在門口一頓,白術回身看了他一眼,很無奈地說:“漲了。”
他是有病才會在剛剛稍微有那么一點被白術的自我奉獻感動到。
白術下樓時,遇見了顧野。
她本想跟顧野裝“不熟”,想從顧野身邊路過,結果剛一近身,就聽得顧野悠哉道:“站住。”
白術停步。
她覦他。
“搞事還搞個沒停了,”往后退了半步,顧野繞到她面前,瞇著眼問,“你這次又拿了什么劇本?”
頓了一秒,白術正經地回答:“張揚不羈小學霸。”
“脆弱不堪小白花你演得不倫不類的,張揚不羈小學霸演得還挺像那么回事兒。”顧野牙疼般嘶了一聲,垂眸,語氣挺不著調的,“我是不是該夸你一句演技有進步啊?”
“……”因為這是本性。
為了給顧野留一個好印象,白術機智地選擇了隱瞞。
“小道消息,”顧野手指一推她的腦門,勾唇道,“你現在比‘爆破狂魔’都要惹人嫌了,今晚集體開會治你。”
“偷偷幫我觀察一下。”白術從善如流地說。
“幫你?”
顧野覺得稀罕,挑了下眉。
“不幫啊?”白術微微仰頭,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
顧野想說沒用,他還惦著上課被白術懟的仇呢,結果下一秒——
“哥哥。”
白術冷不丁地喊。
她聲音軟軟的,沒有刻意和勉強,還適當露出點可憐撒嬌的味道。
“……艸。”顧野忍不住低罵一聲,“早晚治你。”
“等你啊。”
白術頓時一笑,還挺高興的樣子。
視線在她身上一繞,顧野把她扔在原地,走了。
小屁孩自我進化有點猛,直接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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