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赫梅火車站。
天色已黑,車站蕭條,行人無幾,從出口走出來,只見幾輛出租、摩托停在路邊,有人舉著寫著“住宿”字樣的牌子攬客。
周圍則是一眼可見的荒涼。
建筑稀少,燈光零星幾盞,遼闊天地罩下大片大片的黑暗,在朦朧夜色里,再遠一些就是連綿山脈的輪廓,在暗夜里若隱若現。
“這里是鎮上,是找個地方住下明天去村里,還是直接打車過去?”
夜晚的涼風拂過裸露在外的手臂,激起細細的雞皮疙瘩,白術抬手搓了搓。
這里的溫度都比R城要低。
顧野視線環顧一圈,聞聲眉梢輕動,唇角噙了抹笑意:“我跟你說了彩蛋里隱藏的信息了嗎?”
“沒有。”白術撩起眼皮看他,“你就說了地址。”
夜風有些大,白術的T恤寬大,將她的衣領吹得有些松垮。顧野將手伸過去,幫她理了理:“他說了見他的方式。”
白術好奇:“什么?”
顧野傾身靠近,湊到她的耳邊低語,幾句話畢,他唇角笑意更深,而白術眼睛陡然睜大。
安靜幾秒后,白術發自肺腑地說:“……可真刺激。”
顧野問:“假身份證呢?”
白術說:“在兜里。”
顧野說:“準備好。”
白術心想,可不得準備好么。
得虧他們這次出行怕被跟蹤,從訂火車票開始用的就是假身份,不然待會兒的事一做,他們把真身份拿出來,可就得成為東國之恥了。
要是運氣不好一點被傳播開,以他們倆現在的身份和關注度,大概是半個地球人都知道的水平。
白術猶豫了下,覷見再遠一點的地方有擺夜攤的,說:“我想先吃點東西再犯蠢。”
“行。”
顧野哪里會拒絕她。
偌大一火車站,就一個擺夜攤的,白術覺得有些稀罕,走近一看發現是個東國人,賣的還是燒烤,就更覺得稀罕了。
她“這個、那個”的,點了一大堆的燒烤,攤主樂得合不攏嘴。
“你們是東國人吧?”攤主搓了搓手,笑瞇瞇地問。
白術:“是。”
顧野:“不是。”
攤主:“……”眼里浮現出打量、探究、疑惑。
白術和顧野對視一眼,又看向攤主,改了口。
白術:“不是。”
顧野:“是。”
攤主的眼神頓時變得警惕起來。
白術和顧野又互相看了一眼。
——男朋友,你怎么回事?
——女朋友,你怎么回事?
不談感情,光是他們倆合作那么久,從電競到漫畫,還不值得這一點默契嗎?
真令人失望。
在攤主在心里給他們下“可疑人”的定義之前,白術搶在顧野面前,用中文解釋:“我們都是混血,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哦哦。”
攤主恍然點頭,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白術怕說多了會讓攤主更起疑,所以沒再主動提這個事。
倒是攤主很熱情,怕是難得在異國他鄉的窮鄉僻壤遇到說中文的,一開口就吧啦吧啦的停不下來。
問東問西的。
白術畢竟是個搞創作的,故事信手拈來,加上她心理素質好,很快就給她和顧野編了合情合理的故事,邏輯上挑不出一點錯誤,攤主深信不疑。
顧野付了款后就跟啞巴似的立著,完全插不進話,聽到后面,還挺好奇白術這隨口胡謅的故事該如何發展。
“你們找到落腳的地方了嗎?”攤主問。
“待會兒打車去鎮上,再找地方住。”
“也好。那里安全一些。”攤主打開了話匣子,“鎮上沒什么可看的,就一個塔值得一看,你們要在鎮上停留幾天的話,可以過去看一眼。以后沒準能成為不錯的回憶呢。”
白術和顧野眉頭微微一動。
這下倒是有默契了,心照不宣地互看一眼。
——這座塔,確實會成為他們的回憶。
燒烤做好后,熱心的攤主給他們空出一張折疊桌,讓他們坐下吃。于是,白術和顧野沒急著走,而是坐下來一邊吃燒烤一邊查資料,探究著陸僑點名讓他們去塔上搞事情目的究竟為何。
可查了半天,等燒烤都吃完了,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先去看看吧。”顧野說。
“嗯。”
白術被燒烤辣的臉頰微紅,她將鴨舌帽拿起來戴上,隨著顧野一起起身。
他們收拾了下桌面,爾后跟熱心的攤主告別。
一個小時后。
鎮上唯一一座特色建筑高塔靜靜佇立在夜幕里。
一輛出租車靠近,停在距離一條街的路邊,約摸半分鐘后,出租車緩緩行駛離開,而兩個人影站在街邊。
身形隱在陰影里,不太好辨認,但光看輪廓,就是一男一女。
二人走過一條街,來到高塔之下。
這座高塔最上方,掛著一個鐘,清晨黃昏時有專門的敲鐘人敲響,一天兩次。
除了規定的時間,其余時間敲響,一般是突發危險狀況。
從三下到十二下,次數越多,情況越緊急。
除了常規敲鐘,緊急情況已經三十來年沒發生過了。
然而,這一晚——
凌晨十二點,嘹亮悠揚的鐘聲,在夜里敲響,遍布到家家戶戶。
“咚——”
“咚——”
“咚——”
整整十二下。
在最后一聲結束后,高塔之上,一個身著白T的少女興致勃勃地松開鐘捶,然后斂了那抹興奮,感慨:“我們可真缺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