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娟使了個眼色,侍衛拿了從太醫那兒弄的醒神露,只是輕輕放他鼻下片刻,就看見杏兒微喘蹙眉,漸漸緩了過來。
“這藥是誰取得?”王爺陰鷙神色不語,朗娟只得重復一下問話。
恢復一點點正常的杏兒搶地直叩,嘴里說道:“是蓮荷去藥房取的藥。奴婢也是直接從蓮荷的藥盒里取出來的,絕對不敢放滑胎藥,請王爺福晉明察!”
聽聞王爺問話,都戰戰兢兢不知何故,只有鈴歌還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先磕了一個頭,眼角泛淚說道:“啟稟王爺,啟稟福晉,杏兒所說非虛,這藥確實是蓮荷去取的。這兩日她做事不仔細,我們主子也只是小小懲戒一下,只怕她心生怨恨,故此陷害主子吧。”
“王爺,主子教訓奴才自是常有的事,多半只是讓她們長長記性,若是因此陷害主子,好像有點兒太過嚴重,再者,這蓮荷區區一個丫鬟,怎會如此膽大妄為下藥傷害側福晉呢,這必定有緣由!”朗娟看這一屋子奴才噤若寒蟬的樣子,并不相信有膽子下藥,遂看向永琰。
永琰骨節分明的右手不停的撫摸著扳指,左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有一下無一下的敲打著,忽而發話,“帶蓮荷過來!”
兩個侍衛早就準備好了,“是!”
在侍衛去帶蓮荷的時候,若初和璟婳也過來了,后面還跟著茗蕊。她們可不是故意湊一起的,璟婳和若初走到門口的時候正巧碰上茗蕊,便一起進來了。
“參見王爺,福晉!”三人依依行禮,璟婳位高,代為開聲。
“你們怎么也過來了?這天寒雨凍的,再惹了風寒可怎么得了?”朗娟一向親近眾人,三句不離貼心。永琰心情正郁結,只是對璟婳和若初點了點頭。
“雖然先前我與若初和戈雅福晉有些隔膜,但終歸咱們是一家人。尤其是在這樣的日子,實在是放心不下,想來看看能不能幫什么忙。”璟婳推心置腹的親和讓朗娟不免動容,她拿一錦帕拭了下眼角,點頭唏噓說道:“你們有心了,只是戈雅這胎恐怕……”
話未落地,侍衛們架著蓮荷拖了過來。
“這……什么情況?”朗娟看到蓮荷蒼白的臉色之后吸了口涼氣。
“回福晉,蓮荷意欲畏罪自殺被卑職發現時已經昏迷!”侍衛不屑的掃她一眼,手上沒輕沒重的。
“著太醫瞧瞧,若真是她,就讓這毒婦這么死了未免也太便宜她了!”永琰凜的站起,話語冷的似是從千尺冰窖里洇出來。
璟婳心尖不由得顫了一下,轉頭看若初,只見她四平八穩的坐著,眼神有那么些許飄忽。
隨行的太醫即刻把了蓮荷的脈搏,又摸了下她的額頭,查看了下瞳孔和頸間脈息,均發現氣若游絲,只怕是……
“回王爺,這姑娘雖被侍衛救下,可奈何傷勢過重,脈搏已經微弱到察覺不出了,還請王爺恕臣無能!”太醫也知此事的厲害,死死抵著地上,匍匐著身子不敢有一絲懈怠。
“拖出去!”擺了擺手,侍衛上前去拖蓮荷。
眾人也都苦苦相看,松了一口氣。
只是,侍衛們才拖起蓮荷,走了一步,只聽到清脆的微微的“咣當”一聲。
“咦……”還是茗蕊最先瞅見,腦子里忽然閃過一絲驚訝,極快的看了下鈴歌,發現她也在看自己。
“那是什么?”茗蕊伸手指著跑到門邊屏風處的玉佩,輕輕一問。
本就冷言到一語不發的正殿因著茗蕊的話忽然聚焦了目光。
侍衛撿起,交給了隨行而來站在永琰身后的瑚箏姑姑。
瑚箏轉了下玉佩,眼神停留在上面刻的字體,頓覺事情不簡單,“王爺,您看!”
瑚箏伸手遞到永琰眼前,刻著得“趙啟”兩個字清清楚楚的映到眼中。
“這趙啟平日里置辦些府里的東西,都稱三爺。”附在永琰耳邊解釋道。
“這么私人的物件兒她都放身上,恐怕不是簡單的關系吧?”從進門一句話不語的茗蕊冷不丁陰陰的說了一句。
于是,瞬間的,這事情就成了從簡單的“惡仆害主”演變為“勾心之禍”。
“把他押過來一審便知了不是?”朗娟知她所指,命人去找。
茗蕊好像是欲言又止的為難神色一點點讓永琰神煩,“想說什么,說!”
被點了名之后,有些無奈的說道:“回王爺,臣妾今日路過恬憩亭的時候,無意間看到趙啟和蓮荷有說有笑,舉止又十分親密,不知道會不會是商量過什么有所圖謀……”越說越小聲,茗蕊看著王爺鐵青的臉覷覷而坐。
“王爺,王爺……”這邊還未開始審理,從里面踉踉蹌蹌出來的戈雅慘白著臉色弱弱喚道。
“你怎么出來了?”永琰當即起身,伸手快幾步扶她,鈴歌眼疾手快,也起身扶主子。
戈雅不走,推搡王爺手臂,重重跪下,豆大的汗珠伴著發抖的身子,苦苦哀求:“王爺,這蓮荷哪有那么大膽子,她向來是拘謹老實的,一定是有人暗中指使她陷害我們的孩子啊,臣妾——臣妾求您——求——”
微弱氣息絲絲飄遠,戈雅再次昏迷了過去,也正是戈雅這般慘淡惹人疼惜的行為徹底激怒了永琰。
眉毛幾乎擰成黑云,帶著凜寒的風,直刺入骨,喝道:“查!給我查!一查到底!把這王府里的污穢渣滓都給我鏟除干凈!!!”
永琰的震怒之下,滿屋跪地,朗娟也比平日堅定了聲音,“是!”
抓趙啟,送宗人府。
都知道宗人府里七十二般刑罰,個個都是牛鬼蛇神樣的人物,有多少腌臢東西也能讓你全吐出來。
永琰就在這坐等著,朗娟頭疼未減輕此刻又加劇了,可奈何滋事重大,也只能陪同坐著。
鵝毛般的大雪靜靜地從黑黢黢的夜色里翩翩而灑,像是要淹沒著吃人樣的夜色中。若初和璟婳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難動。喝進去的熱茶都沒了溫度,頭皮發麻發緊……
一盞茶……
一柱香……
一時……
兩時……
而這樣的日子里不止他們難熬。
惠苒在王爺和福晉雙雙去了昀致苑之后,為避嫌直接回了聞香苑。這會子斐然才打聽了消息回來。
她小跑著直接進了內室,屋里燃著炭盆和紅燭,惠苒還在看書,并未睡著。
“主子。”斐然卸去披風斗篷,一臉凝重。
惠苒本來有一點睡意,可看見斐然的神色,那瞌睡困意也蕩然無存了,“怎么了?”
錦兒正好端了熱茶進來,斐然看見錦兒的神色更不對了。
“你倒是說話啊,主子問你話呢,看我做什么?”錦兒平日總愛說斐然說話不利落。
“昀致苑的主子滑胎了……”
“嗬,那不是好事嘛,整天趾高氣昂的,讓她瞧不起咱們?”錦兒一聽就樂了,便放下茶便說道。
“雖說是半夜,也要注意言辭,小心因此惹禍!”惠苒訓她,但語氣輕微,實在是她也不喜戈雅,談不上幸災樂禍,多多少少心里暢快了點。
“查出什么人做了的嗎?”吹了吹裊裊升起的熱氣,惠苒眼睫毛上都覺得掛上了霧氣。
“說是蓮荷,可從蓮荷身上好像掉出了東西……”
“哦,什么東西?”這就有意思了,惠苒抬眼看她。
斐然看了下錦兒,提氣道:“趙啟的玉佩……”
趙啟?
玉佩?
聰明的錦兒怎會不懂這意思,倘若因此牽扯到自己再連累主子,那可就是萬劫不復了吧……
“主子,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