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慶心里“噹”的一聲,沉沉無邊。
都說權勢面前人人自危,可一旦沾惹了親情,多多少少總讓人心底有憾。
“快些走!”路上,嘉慶和永璘一言不發,氣氛凝重的要結冰。
只有噠噠噠的疾步聲音和嘉慶時不時的催促,此事重大,太監們也都提起了十二萬分精神伺候。
終于,到了乾清宮。
這恢宏氣派,似閃著金輝光澤的宮殿在嘉慶心里一直都是權勢所在,是神圣不可侵犯,是他不能企及的,只因為里面一直有萬民敬仰的乾隆帝!他的皇阿瑪!
縱使皇阿瑪退位,也仍然未退乾清宮,朝堂大事小事仍舊需要送往這乾清宮,以做朱示。
他恨過,恨這蒼天待他不公,讓他年紀尚幼就失去額娘的庇護;恨這皇家薄情,個兒個兒都想爭權奪勢,對他們的冷暖無人問津;恨這皇阿瑪重信奸佞,他空有抱負無處施展,處處受限;最恨的還是皇阿瑪專權,既不能讓他們有天馬行空的理想,又不能給他們想要的自由自在……
以前,他甚至都恨得麻木了。
可四寶一通報皇阿瑪急病病倒,他心里突然六神無主起來,一陣慌亂之后,充滿了悲涼,縱是一代帝王,面對生老病死也是束手無策。
“皇兄?”嘉慶望著乾清宮的匾額一時失神,永璘喚他一句,才回了神兒。
繼而,眸子里重新蒙上了一層帝王專屬的淡漠,提腳進去了。
蘇之齡正在候著,一見嘉慶,碎步跪下,“請皇上降罪!是老奴伺候不周!”
嘉慶彎腰扶他,略寬慰道:“起來吧,你伺候皇阿瑪了一輩子,若是你也伺候不周,真不知還能有誰勝任了。現在皇阿瑪到底怎樣了?”
蘇之齡抹了一下腦門兒上的細汗,誠惶誠恐道:“太上皇前幾日著了和大人去請了幾個道家神仙,說是能練就延年益壽丸讓太上皇長命百歲。這幾日便是日日要吃了兩顆延年益壽丸才肯罷休。昨天太上皇身子只覺倦乏,未有別的不適之狀,今日可能是剛服了藥便召了兩個新入宮的常在侍寢的緣故,突然倒在了暖榻上。”
蘇之齡說的隱晦,嘉慶卻聽出了其中意味。
終究是想長生不老的執念作祟。
為了以正視聽,讓后宮之人謹記,嘉慶直接下令,賜死兩個常在。
幾乎要站滿了屋子的太醫,也都面露難色。
李延秀作為太醫院院判,渾身都汗涔涔的。
“怎樣了?”嘉慶未坐,負手站立看向內殿,問道李延秀。
李延秀不敢怠慢遮掩,“回皇上,太上皇近期身子虛空的厲害,加之又自服了不少丹藥,脈象似有若無,實在是臣等無能。”
李延秀難以開口,即刻跪下俯首,太醫們也都戰戰兢兢,跪倒一片。
面對李延秀的欲言又止,嘉慶只覺心底凄然,他的皇阿瑪看來真的是時日無多了。
這心里不覺之中,竟有一絲絲暗幸,這天下終于要以他為尊,年號嘉慶了……
“李延秀,你且過來!”嘉慶走向暖閣,回頭叫了一下李延秀。
趕緊起身跟上。
兩人進去之后,便禁閉了門。
四下無人,嘉慶方才問道:“依你看,太上皇還有多少時日?”
李延秀的心咯噔一下,慢慢平復了許久,看著嘉慶回道:“回皇上,太上皇雖年紀大,又服藥導致身體空虛,按理說比較危險,不過,太上皇常年喜好騎射,又注意調養飲食作息,身子骨的素質較好,若是精心護理,還能延長個一年半載……”
嘉慶未言語。
忽然,暖閣里的自鳴鐘“噹”的一聲,敲動了嘉慶的所有心思。
“你且照朕說的去辦。”嘉慶面對墻上的那幅美人圖,一字一句說道:“皇阿瑪勞苦功高,常年披星戴月忙于朝政,未怎么休息。眼下身子不適,正好調養生息。朕自會稟明皇阿瑪朝政事務皆由朕上心處理,不可再勞皇阿瑪費心便是了。”
李延秀字字記在心里,“微臣遵命,還請皇上放心。”
嘉慶又補了一句:“此事務必由你事必躬親,不得假手于人,明白嗎?”
李延秀道:“臣遵旨!”
后,嘉慶下旨,為保證太上皇靜養不受打擾,朝中大臣不得打擾太上皇,如有發現,必重罰。
朝堂之上,和珅竄到部下上奏請旨,要請太上皇聆聽,被嘉慶一語駁回!
朝堂局勢,瞬息萬變。
前一天,和珅一黨還是趾高氣揚,不可一世。只消得一日時間,可就沒有他們的立腳之地。
嘉慶在此事的態度堅決,也是少有的鐵腕。
不過,和珅又豈是甘于逆來順受之輩。
他以權制朝堂,第二日上朝時,竟然有大半官員罷朝,緣由則是嘉慶初登大位,未能事事親為,只有太上皇同上朝堂,方是良策。
“這是造反!明目張膽的造反!和珅都能罷朝堂,還有何事是不能做的?”嘉慶在毓慶宮氣的顫抖,永璘與蘇清也是黑著臉未言聲兒。
“永璘,你說這怎么辦?”嘉慶終是再氣,總要想辦法,他把視線投向永璘。
只是,永璘之前閑散慣了,并沒有上心朝野,這一下子沒了章法,連交好的大臣都是寥寥無幾。
“不瞞皇兄,永璘還未想到兩全其美之策。”永璘如實回答。
嘉慶的無力似乎又加了一層,深深的攥住龍椅,硌的掌心生疼,也就是這一絲疼痛,還能讓自己清醒一點。
一直不做聲的蘇清主動開聲說道:“皇上,這相當于逼宮,一次妥協的話,真是后患無窮了……”
嘉慶豈能不知,只是,這滿朝文武,竟沒有可用之人。
“罷了,回去吧。”嘉慶腦仁疼得厲害,吃了幾個止疼藥丸,仍是不頂用。
永璘明白,這皇位既是嘉慶,掌權那也是遲早的事情,自己若是在這時逞一時之用。難免日后讓嘉慶設防,不如照常閑散態度,還能落個明哲保身。
至于蘇清,有辦法,卻還不能說,都是下下之策,實在沒有辦法的辦法,眼下,還不到時候。
偌大的毓慶宮,空蕩蕩的,嘉慶幾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將夜,四寶稟奏。
“皇上,寧武泰求見。”四寶看著嘉慶鐵青著臉,心里不免發怵。
“寧武泰?他有何事?”嘉慶疑惑道。
四寶道:“這個奴才就不知道了,不過,寧大人說是來解決皇上的心頭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