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抬起小臂，放在眼前細細打量。
發現之前生出的觸須已經消失，只留下了一塊硬幣大小的黑斑。
他又撫摸了下脖頸，發現那里光滑一片，鱗甲應該也已消退，才長舒了一口氣。
之前他還想：倘若深淵勢大，像離開女巫之森前夕睡夢中所描述的那樣，大舉進犯人間。
而他又沒有找到逃離到其它世界的途經，大不了就像芬里爾那樣投靠深淵算了。
打不過，就加入。
這是很正常的思維。
畢竟他對這個世界沒什么歸屬感，但現在他卻再也不會抱有這種僥幸心理了。
因為墮入深淵，成為惡魔，就相當于失去人性。
所思所想，都將迥異于從前。
哪怕這是想想，都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李昂打量起四周。
這里應該是一間很普通的民居，只是被打掃得很干凈——這應該是清潔術的效果。
房間里空蕩一片，可謂是家徒四壁，唯一的家具是一張木板床——這應該就是一間廢棄的舊屋，黑死病肆虐下，這樣的房屋太多了。
床上鋪著的也不是床單，而是很多半人大小的樹葉，摸起來很軟和——這可能是拉蓋婭用巫術制造的。
窗外夜色正濃，蟲鳴蛙叫，看起來已是深夜。
這意味著他至少昏睡了大半天的時間。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李昂剛想起身，又回憶起之前對拉蓋婭所說的非常失禮的話，頗有一種無顏以對的羞恥感。
他索性又躺了回去，假裝昏迷。
腳步聲停在床邊。
但丁的聲音響起：“別裝了，既然醒了，就去吃點東西。等到黎明，我們就該趕路回去了。”
李昂無奈地睜開眼，坐起身道：“但丁先生......”
但丁語氣平淡道：“不用感覺羞愧，力量的提升當然是有代價的，你只付出了微不足道的一點，收獲卻足夠豐盛。我原本計劃著要在一年內使你突破到中序列，但現在看來，頂多只要一個月了。”
李昂點了點頭。
但丁又告誡道：“經過這件事后，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為什么經常與你強調的意志的重要性了。
并且你需要格外警惕，因為人性的流失往往意味著你原本完美無缺的心靈開始出現漏洞，就像被鑿穿了一段的哈德良長城，此后異族再度入侵，將會變得更加輕松。”
李昂問道：“那我該如何修補人性？”
但丁嘴角翹起，笑道：“不需要你特意去做什么，和親人們好好相處就是修補人性的最佳方式。”
李昂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被咽了回去。
但丁無奈地笑道：“你放心，我雖然沒有親人了，但我有自己修補人性的方式，不用你操心。”
李昂再度張了張嘴，依舊沒有開口。
但丁皺眉道：“你想說什么？”
李昂訕訕道：“我還以為但丁先生您有讀心術呢。”
但丁恍然，沒好氣道：“就算真有那種能力，我會沒事就把它用在你身上嗎？只是你的表情太耿直，很容易讓人一猜就透。”
李昂大窘：“果然是讀臉術。”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問道：“對了，但丁先生，那只納斯雷茲姆的殘軀您帶回來了嗎？”
新解鎖的一整套裝備，原材料可都是納斯雷茲姆的軀體。
這還是他第一次獲得非一次性物品的合成配方。
但丁點頭道：“當然。本來我想直接毀掉的，畢竟它的塊頭不小，很難攜帶，棄之不顧又容易造成邪能污染。但沒想到拉蓋婭居然有次元戒指，我就讓她先收起來了。”
李昂松了口氣：“但丁先生，那具殘軀可以給我嗎？”
但丁點頭道：“當然，還有問題嗎？”
“沒了，謝謝您。”
但丁轉身正要離開，腳步突然微頓。
李昂詫異道：“您還有什么事嗎？”
但丁道：“以后不用再對我說敬語了。”
“嗯，好的......”
嘎吱——
門被推開，隨后又關閉。
不多時，又有人推門進來。
拉蓋婭捧著一疊衣服走了進來，直接丟在了床上。
“但丁先生說你已經醒了，快把衣服換好，等到天一亮，我們馬上就要出發，已經耽擱很久了。”
“好的。”
“還愣著干什么？”
李昂看了眼自己身上，因為連番戰斗而破損的衣物，又抬起頭道：“姐，你不回避一下嗎？”
拉蓋婭挑起眉頭，眼神溫柔若秋水，輕聲道：“不是說我有資格為你繁衍子嗣嗎？為何還要回避？”
李昂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
淦！
太踏馬丟人了，簡直是公開處刑！
他啞口無言，想解釋又不知該從哪著手。
啪——
拉蓋婭一巴掌拍在李昂肩頭，皮笑肉不笑道：“以后要乖乖聽姐姐的話，不然我就把你說的話放給媽媽聽。”
她說著取出了一枚白色水晶，在李昂面前晃了晃：“看到沒，留聲水晶，我特意把你說的話錄了下來。”
李昂露出了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假如有個地縫，他一定毫不猶豫地鉆進去。
“我知道了。”
拉蓋婭滿意地摸了摸李昂的腦袋，柔聲道：“大聲點，你沒吃飯嗎？”
李昂搖頭道：“沒吃。”
拉蓋婭果斷掐住了他的臉：“我讓你大聲點！”
李昂本來想皮一下，大聲喊上一句“沒吃”，但求生欲還是迫使他改口道：“我知道了！”
“不錯，快換衣服吧。”
拉蓋婭腳步輕快地走出了門。
李昂長舒了一口氣，他其實很擔心經過這件事，兩人從此有了隔閡。
他把衣服換好，想了想，干脆又調出獵魔手扎，打算仔細察看一下納斯雷茲姆三件套的效果。
卻意外地發現，“人性暫時性丟失”后面，數字已經由“7”變成了“6”。
真的管用啊！
他心里生出一種要盡快將人性補完的緊迫感，人性缺損，就像防火墻出現了漏洞，實在不能讓人有安全感。
他又將書頁翻到裝備鑄造界面。
便看到納斯雷茲姆三件套由上往下，依次排列。
恐懼魔王的鱗片甲：高序列的納斯雷茲姆又被稱作散播恐懼的魔王，以它們鱗片鑄就的甲胄，自然而然散發著令所有生者恐懼的不祥氣息。
除了能提供給你不菲的護甲以外，還能使你免疫部分低序列的巫術。
納斯雷茲姆的皮質斗篷：以納斯雷茲姆剝離下來的皮膚為原材料，縫制而成的黑色斗篷，它能使你幻化成任何記憶中的生物，但只是徒有其表，遭到觸碰便會被揭穿。
納斯雷茲姆的魔眼寶石：以納斯雷茲姆的眼睛冶煉而成的特殊鑲嵌物，將它鑲嵌在任意裝備上，都將產生相對應的特殊效果。
套裝屬性：真實幻化（納斯雷茲姆）。
描述：你可以完美偽裝成一只納斯雷茲姆，但依舊只是徒具其表，無法擁有其特殊能力。
評價：欺詐者終將死于欺騙。
“感覺......似乎很有意思的樣子，但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雖然這次收獲滿滿，但偏偏沒有一樣真正意義上的“大威力殺傷性武器”。
“反惡魔煉金炸彈”或許算，但卻是一次性用品。
不過無論是納斯雷茲姆還是木偶魔，都不是那種正大光明跟敵人剛正面的貨色，便也能理解這種收獲了。
再看向窗外時，天色已經漸明，西西里和華夏一樣位于北半球，雖說是地中海氣候，但夏天依舊是晝長夜短。
“該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