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暫時回避一下嗎?”
弗洛希婭將手放在了浴袍的系帶上:“我要更衣了。”
“嗯,我會回避。”
弗洛希婭沒有立刻解開浴袍,而是稍等了片刻,才再度詢問道:“紅騎士,你還在嗎?”
沒有回應。
但其實李昂還在,只是將視線挪開了。
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響起,片刻后,弗洛希婭說道:“我好了,咱們走吧。”
李昂才重新將視線挪了回來。
此時的弗洛希婭,已經穿戴整齊,她將長發高高束起,穿了一件黑色獵裝,裹了一條紫色披肩。
看上去很不正式,就像是要外出狩獵一樣。
“寶庫不在皇宮里?”
“在,但是要走很久,這樣會方便一些。”
李昂有些詫異道:“你不是應該坐轎子去嗎?”
弗洛希婭有些好笑道:“皇宮里可沒有坐轎子的傳統。倒是有臺帝國煉金實驗室制備的機車,我打算騎它去。”
她說著,便走出了大門。
屏退侍女,她徑直走向了停靠在庭院里的一輛小型蒸汽機車——它就像一輛摩托車一樣,后面有兩根長長的煙囪,在踏板兩側,還安放了兩塊一眼看去,便覺價值不菲的魔能晶石。
她跨上“坐騎”,發動車子。
頓時響起了如同野獸般的怒吼。
“這聲音可真讓人懷念。”
李昂忍不住感慨道。
“讓你回想起曾經跟野獸搏斗時的場景了?”
“跟野獸搏斗?”
“書上是這么寫的,在你成為娜莎女士的虔信徒前,你曾在角斗場里做過角斗士,在第一天,你便赤手空拳,打死了一頭棕熊。”
她說著,發動機車,一騎絕塵。
李昂饒有興致地問道:“書上還怎么描述紅騎士了?”
弗洛希婭答道:“紅騎士是天啟四騎士之一,當祂蒞臨人間時,戰火便會被點燃,它將拉開末日審判的序幕——實際上,在你出現之前,神話學者們都視你為被娜莎女士降服的惡神。”
李昂輕笑道:“其實說的也沒錯,惡魔的確就要毀掉這個世界了。”
“我堅信,帝國會在我的統治下,贏的這場戰爭。”
李昂笑了笑,沒做反駁,而是岔開問題道:“那除了我以外,另外三個天啟騎士分別是誰?”
“騎著白馬的瘟疫騎士,騎著黑馬的饑荒騎士,以及騎著灰馬的黑暗騎士。”
“瘟疫騎士和饑荒騎士好理解,黑暗騎士呢?”
“書上是這么描述的,當祂出現時,日月無光,盲目之人將占據整個世界——似乎是說,它能吞噬掉太陽。”
“可能性不大。”
李昂的語氣依舊輕松,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些牽強附會的神話傳說,中世紀也不是沒有類似的天啟四騎士的傳說,只是跟這個世界大同小異罷了。
“為什么?”
“即便是所有主神還活著,并且同心協力,也不可能吞掉太陽,那是大君級的偉力才能做到的。”
“大君級?”
“你可以理解為,打一個響指,就能使我這樣的半神灰飛煙滅的存在。”
弗洛希婭有些不敢置信,在她看來,李昂這樣的半神,就屬于這個世界里最頂級的人物了。
“真有那種存在?”
“當然,但那樣的存在,大概率是不會有興趣做這種無聊的事情的。所以,如果真有天啟四騎士,拿我,瘟疫騎士,饑荒騎士去跟黑暗騎士并列,也未免太高看我們了。”
“呵,傳說到底只是傳說,等到我們擊敗惡魔后,我會派人在帝都最中央,為你塑像,并且重新立傳,為你正名。”
“希望會有那天吧。”
帝國北部,帕多瓦。
這是帝國北部最繁華的城市,曾經與席隆尼亞一南一北,被稱作帝國的兩顆明珠。
此刻,在帕多瓦的街頭,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正拖著一個白色編織袋,駐足于一家店鋪的門外。
他的身體因穿著不合身的肥大棉衣,而顯得很臃腫。
他趴在店鋪的櫥窗外,滿懷憧憬地打量著里面展示的糕點,口中的哈氣,在玻璃上形成了一層白霧。
他用臟兮兮的袖子擦掉了白霧,繼續盯著看。
櫥窗里,精致的小糕點上點綴著七彩的水果,看上去可愛誘人極了,可他既沒有錢,也沒有能央求著買上一塊嘗嘗的父母。
自從他父母去世后,他便孤身到來帕多瓦,投奔自己的爺爺。
可爺爺去年也病逝了,自此,他就變成了孤身一人,每天穿行在大街小巷,和那些流浪漢,乞丐們,為了爭搶每晚落腳的地方,而斗智斗勇。
看著櫥窗里的食物,他下意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這是他唯一喜歡大城市的地方,這里總有各種精致的,仿佛只有童話里才有的漂亮食物,盡管他從沒吃到過。
比起他的家鄉,這里就只有這一點值得留戀了。
畢竟,帕多瓦雖然很大,很繁華,但越大的城市,對于他這樣的人而言,就越發如同蟲豸般毫不起眼。
正在這時,店鋪里的老板陰沉著臉,向他走來。
特里爾趕緊拖著編織袋溜了,趁那個脾氣很差勁的男人用各種污言穢語辱罵他的家人之前——他很愛自己的家人,不希望聽到別人用這種語言去侮辱他們。
結果,在一個轉角時,他因為跑得太快,一頭撞進了一個一眼看去,便感覺是個大人物的老人的懷里。
“滾開,你這個沒禮貌的小臭蟲!”
男人的奴仆大聲訓斥道。
他的主人是巴蒂·馮·森姆爾,曾經做過帝國元老院五百人院的元老,現在則是城里榮耀圣堂的本堂神父。
他剛剛從市長那里申請來了一千第納爾的貧困人民津貼,每年還會自費資助貧困女孩的教育費,是個頂好的大善人。
見到這一幕,他的那張蒼老的臉,皺緊了眉。
“孩子,你過來。”
特里爾有些膽怯,一步步向后退去。
隨后,他看到這個老人向他走來,并抬起了手,特里爾下意識轉身就跑。
老人僵硬地放下了手臂,將手心里捏著的幾枚銅子又揣回了口袋里,不是他吝嗇,實際上,他連家里最后的兩座銀燭臺都在昨天當掉了。
“唉。”
“算他運氣不好。”
奴仆有些幸災樂禍道。
如果特里爾沒有選擇逃跑的話,他大概率能獲得四五枚小銅子,甚至于他的嘴巴足夠甜的話,多賣賣慘,還有可能從自己這位因為年紀越來越大,而同情心也越發泛濫的主人身上,薅到更多的好處。
但他并不希望自己的主人這樣做。
老人膝下無子,孑然一身,奴仆覺得當神父死去后,自己能理所應當繼承他的遺產,所以也就越發反感老人如同潑水般將錢財散給那些窮鬼的做法。
這些錢本該是屬于他的!
特里爾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必須討來些食物,但似乎是年景越來越差,就連那些變質的食物,人們也很少丟棄了。
直至深夜,在垃圾桶里,他依舊一無所獲。
特里爾不再尋覓食物,而是找了一個避風的角落里蜷縮緊身子,準備入睡,但他實在是太餓了。
棉衣里,塞的那些破報紙,根本就無法帶給他太多的溫暖,
“好餓啊。”
“真想吃那些櫥窗里的點心,媽媽還在的時候,每年冬天,都會做很多小點心給我吃。”
“真甜啊。”
“好想媽媽。”
特里爾咽了一口口水,又將衣角掖緊了。
在饑寒交迫中,他緩緩睡去。
黑暗中,路燈映照下來的陰影,將他的影子拉的好長,顯得他的腦袋大大的,身體小小的,仿佛一只在饑餓的驅使下,恨不得吞掉整個世界的糧食的怪物。
帝國南部,一座偏遠小鎮里。
馬蹄聲突然大作。
人們順著聲音看去。
發現那是一名騎著白馬的騎士,他頭戴金色的冠冕,身披紅色大氅,背負長弓與大劍,胯下的坐騎肌肉虬起,異常雄壯。
他縱馬掠過長街,留下了一個個漆黑的馬蹄印。
仿佛那匹白馬的蹄子,帶著極為恐怖的高溫,連地面都被灼得焦糊。
但實際上,人們并未嗅到任何糊味。
他們湊近了去看。
有個人揉了揉眼睛,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他發現那些蹄印,居然仿佛有生命般在緩緩蠕動!
“這是什么東西?”
下一刻,蹄印飛散。
化作無數密密麻麻,看上去就如灰燼塵埃一般的飛蟲,四散而去。
人們被嚇得驚慌失措,匆忙逃散開來。
但這些飛蟲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件事鬧得小鎮里有些人心惶惶,可請來了榮耀圣堂的牧師檢查后,卻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人們也很快就恢復了以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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