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一不在汴梁侍候陛下,怎么大老遠的跑到陜州來了!”王峻笑呵呵的將張永德扶了起來。
張永德起身回道:“卑職正是奉陛下旨意而來!”他的目光將王峻身邊的眾將校掃視一遍,“晉州已是被圍了一個月了,隨時可能被漢遼聯軍攻破,諸位為什么遲遲不過河!”
他說是問眾人,其實就是問王峻本人,郭威對王峻氣得火冒三丈,可是仍舊顧惜著他的顏面,不想與他撕破臉,不然大可派一個地位比張永德更高的人揣著圣旨過來責問。
眾將心知肚明,他們也早就催促王峻多次了,暗暗地沖張永德打著顏色,把目光瞥向王峻,意思再明白不過。
王峻面無表情,不答反問:“張都知口氣不小,莫非是陛下派來的監軍嗎?”
“不是!”張永德咬牙道:“陛下派卑職來到大帥麾下效力的。”
郭威確實沒有給他監軍的身份,可是傻子都明白張永德就是個有實無名的監軍,王峻也不該拿他做部將來看。
可王峻卻不管這么多,他冷笑道:“既然是到本帥麾下效力的,就讓本帥看看你士卒如何?”
王峻緩步從張永德身前走過,看了看一眾小底軍卒,“看著挺精神,抱一的兵練得不錯,再等幾年定是一支強軍。”
他目光突然掃見徐羨,瞳孔微微的一縮,“你不是陛下身邊的那個豬倌兒嗎?原來還活得好好的。”
徐羨朗聲回道:“回大帥,卑職是小底四班紅巾都的都頭徐羨,不是什么豬倌!”
王峻高挺的鼻孔之中哼哼的冷笑兩聲,邊轉身回到帳前,“抱一既然奉旨到本帥帳下聽令,自去營中擇一處空地安營,聽候調遣!”
郭威為了顧忌王峻臉面,即便派個監軍都是藏著掖著,可是王峻卻半點面子也不給郭威,根本就沒把張永德這個“監軍”當一回事。
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氣,更不用說年輕氣盛的張永德,當王峻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他用只有兩人能聽到到的聲音道:“大帥,是要陛下御駕親征嗎?”
王峻身子一僵,轉身對眾將吩咐道:“爾等各自回營!”見眾將散了,他拉著張永德的胳膊回了帥帳,帳中火盆燒的正旺溫暖如春,王峻卻陰沉的能滴出水來,“抱一剛才說什么,陛下要御駕親征!”
見王峻開始急了,張永德心里終于感覺到了一絲的暢快,不咸不淡的道:“大帥在陜州已是耗了快半個月了,陛下不親征,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漢遼聯軍攻下晉州,再攻潞州,等他們吃掉河北,汴梁到時候還能守得住嗎?”
王峻苦著拉著張永德,直接將他按到一個矮幾上,“不是本帥不想打,實在是有難處!”
“大帥大軍在握,不愁糧草能有什么難處,等契丹人攻到黃河邊上那才是真的犯難。”
“抱一放心,漢遼聯軍絕對打不到黃河邊上來,再給他們一個月也難攻下晉州。”王峻放緩語氣分析道:“契丹派了五萬人馬,可全部都是騎兵,攻城的事情只能靠著劉崇兩萬軍隊,再去掉一部分騎兵,能攻城的最多只有一萬多人。晉州城高池深,士卒也不少,剛剛過了秋收,城中糧食充足,耗到年關也不成問題。”
“大帥說的有理,可是晉州守將若是遲遲等不到朝廷援軍投降了該如何是好?”
“抱一放心,那晉州巡檢使王萬敢人如其名,剽悍勇武,深恨契丹,不會輕易投降的。契丹人雖然說是給劉崇助陣,可是以他們的性子是不會自帶軍糧的,劉崇地少民寡,根本供不起五萬契丹騎兵人吃馬嚼,只要拖一天他們的糧草變少一分,等他們劫不到糧草自會退去。”
咋一聽還真是個好主意,可一個主帥把勝利的完全寄托在對方身上,難道不是一件極荒唐的事情嗎?
張永德心中暗罵,王峻果然是個戲子出身有謀無膽,“大帥莫不是怕了契丹人?”
王峻聞言面上不由得一紅,看來是被是被張永德猜中了心思。
契丹人自立國以來,與中原的戰事不少,其實在戰陣上沒占過多大便宜,雙方可以說是半斤八兩。當年晉遼大戰,十余萬契丹兵馬被晉軍殺得伏尸數十里,耶律德光騎著駱駝驚慌逃命。后來若不是杜重威賣國求榮陣前投敵,契丹人根本進不了汴梁城。
別說騎兵對騎兵,就是契丹人的騎兵對上中原的步卒,那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邊疆的藩鎮從前都能狠揍過契丹。
不是契丹騎兵太爛,實在是中原軍卒太強,兵大爺們的人品很差,可是戰斗力真的不差。大浪淘沙,他們可都是血腥的亂世挑選出來的精銳。
不過自打石敬瑭之后,中原政權對契丹確實多了一份畏懼。旁的不論,只憑著契丹人隨隨便便就拉出數萬騎兵,就不是中原政權所能比的,作為禁軍中最大的一支騎兵,龍捷軍總共也不過兩萬多人而已。
契丹在得了燕云十六州之后,經過了十余年的消化,國力大增,可以說是東亞地區最強大的政權。從前裹著破皮子上陣的契丹騎兵,現在有了更加精良的鎧甲,更銳利的箭矢,更鋒利的彎刀,戰斗力自然也硬生生的拔高了一個檔次。
王峻若是心中不怕那才是怪了,換作郭威御駕親征一樣會忌憚三分,可是如王峻這樣指望著敵人自行的退去的想法,實在不可取。
張永德嘆口氣道:“卑職還是給陛下急奏,請他速來陜州御駕親征吧。”
他剛要起身,王峻又把按在矮幾上,“抱一糊涂啊!可別忘了慕容彥超還在惲州,陛下若是親征,慕容彥超定然趁著汴梁空虛起兵來攻,大周便真的要亡了。”
看王峻的模樣他是真的急了,大周若是亡了,別的大臣可以掉頭向新皇帝投降,作為郭威的兄弟兼心腹,他的下場不會比郭威好。
“既然大帥知道輕重,就不要逼著陛下親征,還是早日拔營渡河吧。”
“好!”王峻一跺腳,“渡河!明天就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