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人被強弩撕成碎片,可攻守不過是剛剛開始,幾輪攢射下來城墻上面已是布滿了粗大的弩箭,若仔細看分布的還挺均勻,無異于一個個利于攀爬的抓手腳蹬。
周軍弩車停止了攻擊,舉著巨大木盾的士卒迅速的上前,每一排的盾兵后面都有兩排的弓手,到了射程之內便放箭齊射,城墻之上亦有弓手放箭還擊。
弓箭的數量和射速都非床弩可比,半空中箭矢往來當真是密集如雨宛若飛蝗,即便有城墻護著,盾牌擋著免不了被中箭。
比起床弩來,這弓箭真是人性化了不只一點點。都說三箭抵不上一刀絕對是說的少了。徐羨親眼看見一個身上扎著十幾箭的弓手自行走下來。
途中依舊有箭矢射在他的后背上,他也不慌不忙,回到陣地上把長弓箭囊往地上一仍,喊了一句“俺受傷了,快來給俺拔箭!”
就在軍醫給他拔箭的時候,他還從身上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小葫蘆,咕咚咕咚灌上兩口,忍著疼痛呲牙咧嘴,看著城墻上下仍在進行的戰斗,他嘴角隱隱的還帶著一絲慶幸的笑,似乎這場戰事跟他再無關系。
這個士卒卻是幸運的,還有不少弓手被箭矢射中面門脖頸當場倒斃,更多的軍卒被弓箭射中了防御薄弱的身體部位,倒在地上哀嚎慘叫,卻沒有人冒著箭雨上前搶救,傷兵只能被更多的弓箭射中。
看著城上城下忘不斷往來的箭矢,徐羨心想若是有幾千射程遠威力大的神臂弩對城頭輪番的壓制,上面的守軍根本抬不起頭來。
沒有神臂弩便只好拿人命來填,已經有大批的步卒冒著箭雨扛著飛梯直奔城墻,身后還有體型巨大的云梯車緩緩向城墻移動。
有驍勇靈活的士卒連飛梯都不用,直接就著之前釘在墻面上的粗大弩箭攀援而上,一時間半面城墻都是蟻附周軍的士卒。
城上的叛軍自然不會任由他們爬上來,石塊、熱油如同雨點一般的傾瀉而下,被擊中的周軍士卒慘叫著跌下,在地上打滾哀嚎,最倒霉的就是受了傷掛在弩箭之上,上不來也下不去只能慢慢等死。
即便歷盡艱辛,僥幸的爬到城頭也是無用,剛一冒頭就被守軍一槍挑落城下,更甚者整個飛梯子都被守軍用都鐵叉挑翻,一整串周軍士卒齊齊的仰面跌下摔得腦漿迸裂骨斷筋折。
十余輛笨重的云梯車終于到了城墻邊上,士卒用力的拉著繩索,梯子的一頭緩緩的升至城墻的垛口,搭在墻上。
原本城墻與地面三丈高的差距頃刻就成了一個緩坡,周軍士卒士氣大振拾階而上,挺著刀槍與城墻上的守軍戰作一團。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有過墻梯,我有滾刀木,守軍抬著一個嵌滿尖刺的滾木,往云梯上一扔,沉重的滾木便順著梯子滾了下來,反應快的周軍士卒,直接從云梯上跳下,那些來不及閃躲的只能是被扎成了篩子……
從中午戰到傍晚,周軍幾次登上城墻又都被殺了下來,攻城的士卒死傷慘重,見士氣低落郭威果斷下令停止進攻。
在傷兵營轉一圈,郭威帶著眾將回到帥帳,剛一坐下便開口問道:“曹英,叛軍為何如此頑強?”
他之前曾在封丘俘虜過不少的兗州牙兵,據這些牙兵所說,慕容彥超極為貪財,在兗州刮地三尺的斂財,富戶百姓倒霉不說當兵也一樣被揩油。慕容彥超鑄了一堆的爛錢,專門給泰寧軍的士卒發軍餉,軍中上下多對他不滿。
自己率領大軍而來,那些心存不滿的軍卒本該倒戈相向才對,誰知他們的抵抗卻如此頑強大大,這大大出乎郭威所料。
曹英連忙的上前解釋道:“原本泰寧軍上下確實對慕容彥超心懷不滿,不過自他起兵叛亂以來,一改從前吝嗇刻薄對軍卒大加賞賜。另外還封官許愿,他雖沒登基稱帝,可是宰相將軍的已是選了一堆。”
王峻一咧嘴道:“這些泰寧軍的人還真是眼皮子淺,給點甜頭就忘了疼。”
他這話說的有毛病,眼皮子淺的又何止泰寧軍,兵大爺們向來認為你去年給的十貫錢,遠沒有旁人今天給的一貫錢香,一直都是眼前的好處最重要。
向訓又道:“不止如此,陛下可記得在封丘曾招降一千多兗州牙兵。慕容彥超起兵之后,便尋了千顆腦袋送到軍中說是您斬了那些人,另外還造謠陛下會殺光泰寧軍所有軍卒,廢了泰寧軍!”
郭威聞言氣得直拍桌子,“你們兩個混賬為何不早說,害得大軍白白死了那么的人!”
知道了病因,郭威立刻對癥下藥,之前投降那些近千兗州牙兵便是藥引子。郭威并非讓他們攻城,而是讓他們每日舉著盾牌敲鑼打鼓到城下與叛軍說話。
都是一個馬勺里舀飯的兄弟,怎么會不認得,快兩年不見自是聊得熱絡,城墻上面還用籃子吊了酒肉下來。慕容彥超眼看謊言要被戳破自是不干,他聞訊帶著親衛登上城墻,硬是逼著守軍拿強弓硬弩向城下攢射。
看著城墻上射出的弩箭劈開木盾將人串成糖葫蘆,郭威嘴角露出一絲陰狠的笑意,“射的好,要不了幾日滿城的軍卒都知道慕容彥超是個大騙子。”
一連幾日兩軍都是相安無事,不過在兗州城中多半是波濤暗涌,估計下次攻城費不了多大勁便能破城。
到了晚上徐羨在伙房填飽肚子便回營休息,其實他也沒有多累,作為殿前的預備軍,確實是輪不到紅巾都蹬城作戰,除了閑暇時操練操練,其他的便是等著飯點開飯了。
再過幾日等大軍破城便要回返汴梁了,紅巾都刀槍未動,只當是一次長途行軍。剛一到營地,就見老穆頭已是等在哪里,開口便道:“陛下詔你!”
徐羨連忙的整理了一下衣衫盔甲,跟著老穆頭進了郭威的軍帳,郭威正趴在案上吃湯餅,帳中還有一人便是趙匡胤,如木頭樁子似得站在下首。
徐羨向郭威見了禮,郭威卻不叫他起來,直到將最后一口面湯喝完,拿塊破麻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才開口道:“朕記得你們紅巾都的士卒都會徒手爬城墻?”
不知道郭威為什么要問這個,徐羨照實回道:“紅巾都的軍卒確實練過爬城墻,不過并非徒手需要用繩子。”
“那也是好本事,朕派給你個差事,你今夜帶著紅巾都潛入城中打開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