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熊偉在射擊館夾槍帶棒地一通挖苦，陸遙就不好意思再去那邊練槍了。
雖然熊偉不是豪瑟的東家，在行政上也不是老爹的上司，但陸遙還是不愿意被人指指點點。
好在，陸衡的工作室這邊有VR模擬設備，陸遙每天用S82舉鐵、拿模擬器練習射擊，日子倒也勉強過得去。
一個星期之后，傳說中的“北地狙神”湯文博終于出現了。
他最終還是沒來試槍，一過來，直接就約了視頻拍攝。
還真是日理萬機。
不過，在豪瑟公司的大多數員工看來，自家企業請到了這位“大明星”來拍攝宣傳片，那是相當有牌面的事。
湯文博到來的當天，豪瑟近千名員工整齊穿戴好工作服，到集團大樓前的廣場上列隊迎接，場面相當宏大。
陸遙趴在老爹工作室的窗戶上，剛好能看到樓下熱鬧的景象。
廣場中，一輛黑色的七座商務車緩緩停在了大樓門前，一個身穿藏藍色西裝的男子從車上下來，熊偉立即迎了上去，與這人親切握手，臉上笑得見牙不見眼。
陸遙凝目向下望去。
只見這人三十來歲年紀，體型勻稱，五官深邃立體，頭發微微卷曲，看上去頗有種混血的感覺。
想必這人就是那位“北地狙神”湯文博了。
單看這份賣相，確實是夠得上明星的級別。
挺著啤酒肚的熊偉站在他身邊，顯得又圓又扁，感覺畫風都不太一樣。
兩人在廣場上簡單寒暄了兩句，便快速進入了大樓。
湯文博大步流星，走路帶風。
而熊偉則小步快走，緊緊跟在他的身后。
熊偉道：“湯先生遠來辛苦，請您跟我來，我先帶您去稍作休息。”
“休息就不必了，立即開始吧。”
湯文博擺了擺手，看向一旁的陸衡道：“陸先生就是S82的設計師吧？久仰久仰。”說罷作勢要與他握手。
陸衡伸手與他握了握，道：“湯先生客氣了。”
湯文博看見他腕上戴著的手表，眼前一亮，道：“這是去年新出的那款‘藍色魅影’？”
陸衡一怔，半晌才發現他說的是自己的手表，道：“哦，是。”
湯文博艷羨地道：“我去年也想買來著，可惜沒搶到。”
陸衡不禁皺了皺眉。
他這是什么意思？
想要？
一行人隨即去了陸衡的工作室，一進門，迎面就看見了正中工作臺上的那個“迫擊炮”。
湯文博走上前去，驚訝道：“這個就是S82？”
陸衡推了推眼鏡，道：“也屬于S82槍族，但不是咱們今天要拍的那款。”
說著，他取出一把輕量版的S82來，遞給湯文博，道：“這把才是。”
隨即，陸衡簡單講了講這把槍的參數、性能、設計理念、主體結構等等，湯文博一邊聽著，一邊隨手將S82拆解了，細細查看其中每一個零部件的結構。
這時，陸衡注意到，湯文博身后的助理正在用手機拍攝工作室的照片，他微微皺眉，道：“那位女士，工作室里禁止拍照，麻煩你把照片刪一下。”
那女助理連忙收起手機，訕訕笑道：“刪，一定刪。”
陸衡道：“你把手機給我，現在就刪。”
眼見湯文博露出了不悅的神情，熊偉連忙道：“她說會刪就行了，讓她自己刪吧。”
陸衡瞥了他一眼，默然無語。
工作室中的氣氛頓時陷入了沉悶。
一行人簡單參觀完工作室，又轉移到了攝影棚。
由于豪瑟公司非常看重這把S82魔能槍，因此，他們特意聘請了業界一流的制作團隊，包括導演、攝影、燈光、化妝、場記、統籌等十余人，更有升降機、航拍飛機等設備，一天的費用就高達數十萬。
攝影化妝師先是給湯文博化了妝，隨后簡單講了講這個視頻的分鏡。
起初的幾個鏡頭，基本都是湯文博用各種姿勢舉著槍，或沖鋒、或匍匐，或占領高地、或躲入壕溝，這一部分的拍攝非常順利，湯文博不愧是射擊界最會演戲的，無論是走位、表情還是肢體動作，都堪稱完美。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出了岔子。
導演需要拍一個長鏡頭，要求湯文博用S82一槍打爆一頭C級魔物。
雖然魔物是用魔能具現技術制作的假體，但槍卻是真槍。
而S82的上手難度實在是太大，湯文博今天才是第一次拿到這把槍，他連續開出了近百槍，準頭偏得厲害，離一槍爆頭差得十萬八千里。
他向導演提出使用拼接鏡頭，卻被導演果斷拒絕。
開玩笑。
這段視頻的靈魂就是這個打爆C級魔物的畫面，我在這上面使用拼接鏡頭，那還有什么意義？
“想要長鏡頭，你們不會通過后期手段處理嗎？”湯文博道。
導演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叫道：“不行不行，絕對不行！處理過的視頻，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這種砸招牌的東西我可做不出。”
湯文博皺眉道：“要你們過來，不就是為了處理這種情況的嗎？”
眼看兩人一言不合就要開嗆，熊偉連忙賠笑道：“湯先生您別急，這槍確實是比較難打，咱們慢慢拍，不著急，時間還有。”
“這是慢慢來能解決的問題嗎？”
湯文博叫道：“這槍根本就沒法用！”
“早知道你們拿出來的是這種爛貨，這廣告我根本不會接！”
一旁的陸衡一聽這話，登時皺起了眉頭，道：“湯先生，注意一下你的言辭！”
“這槍怎么樣，自然有專家負責鑒定，你打不中是你的原因，不要張口就往槍上推！”
湯文博轉過頭來，面色陰郁地道：“你這是在質疑我的槍法？”
“你行你來打啊！看看到底是槍的問題還是我的問題！”
熊偉忙不迭上前勸解，道：“湯先生，您消消氣，老陸他不是這個意思。”
“您的槍法絕對沒問題，只不過，S82確實是有些難度……”
陸衡沉聲道：“我早說了這把槍不好上手，提前半個多月就約了他過來試槍……”
“老陸！”
熊偉抬高聲調，厲色道：“你少說兩句！”
湯文博冷眼望向陸衡，道：“那我現在就算是試過槍了，我試著不行，不拍了總可以了吧？”
說罷摔槍就走。
豪瑟這邊眾人見狀，連忙要去追，卻被湯文博的助理攔了下來。
助理道：“湯先生確實是累了，他今天一道柳江就直奔咱們公司過來，舟車勞頓，的確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今天就先拍到這兒吧，這一段具體該怎么處理，咱們以后再聊，好嗎？”
熊偉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追了上去，跟在湯文博身后，道：“湯先生，我們今晚在盧浮國際略備薄酒，為您接風洗塵……”
湯文博頭也不回，擺手道：“不必了。”說著加快腳步，徑直走出了攝影場地的大門，直接上了車。
眼見對方沒有繼續聊下去的意思，熊偉悵然站在攝影棚門前，心中十分懊喪。
湯文博這一天姍姍而來、匆匆而去，總共才拍了不到三個小時，最后只保留了一點犄角旮旯的小鏡頭。
制作團隊一天的費用就是數十萬，照這么折騰，可不知道要拍到什么時候去。
……
當天晚上，陸衡跟著熊偉私下約見了湯文博，直到晚上9點多才回來。
回來后，他在客廳的書柜里翻出一個做工精致的盒子，摘下自己的腕表放進去，然后又要出門。
“爸，你干嘛去？”陸遙有些詫異地問道
陸衡猶豫了片刻，揚了揚手中的盒子，道：“給湯文博送表。”
陸遙一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道：“太荒唐了吧？他一個大明星，居然開口管你要表？要臉嗎？”
陸衡道：“人家也沒直說要。”
“剛才我跟熊偉去拜訪他，準備了一塊JL的腕表，他沒收，說不喜歡那個款式，他平時一般都帶藍色魅影這種簡約風的。”
聽到這話，陸遙一陣無語。
這意思明顯就是要啊！
陸衡道：“他也不是完全不要臉，起碼要了表之后，在合同方面沒再漫天要價。”
“最終敲定的是200萬，算比較良心了，合同已經交給法務去擬了。”
陸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你花這個錢，都不如找我拍，我不要200萬，20萬就行。”
看著兒子既驕傲又有些光棍的模樣，陸衡不由得有些想笑。
“行，下次再有這種事，我直接找你拍。”陸衡道。
……
當天晚上，陸衡把藍色魅影送了過去，湯文博假意推托一下，便即收下了。
然而第二天，他卻沒有馬上投入到拍攝當中。
豪瑟眾人擠在攝影棚中等著湯文博，眼瞅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卻連個人影也沒瞧見。
有工作人員忍不住問道：“熊總，咱們要不要打個電話催催？”
熊偉焦急地看了看表，道：“再等等。”
這一等就又等了半個多小時。
“熊總，已經10點了。”工作人員提醒道。
熊偉拿出手機來瞅了瞅，確認上面并沒有未接來電，嘆了口氣，道：“我給他打電話吧。”
說著拿著手機走到了攝影棚外面。
他先是打給了湯文博，誰料鈴聲只響了兩三聲，就直接被掛斷了。
“艸！”
熊偉心中暗罵，卻不敢發作，只得轉而撥打他助理的電話。
這次電話終于被接通。
熊偉客客氣氣地詢問道：“你好？請問湯先生現在到哪里了？”
“是不是路上堵車了，需不需要我們派人去接？”
“不用了，”湯文博的助理答道，“我們已經到北荒了。”
北荒？
熊偉有些發蒙，問道：“什么北荒？”
助理道：“我們現在已經回到北荒主城了，今天早上的列車。”
回……回主城了？
人已經不在柳江了？！
“是，是湯先生有急事需要處理嗎？”熊偉的聲音有些發顫，焦急問道，“那他什么時候能回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助理道：“抱歉，熊總，那個宣傳片我們不拍了，您另請高明吧。”
熊偉但覺腦子“嗡”地一聲，后面說了什么，他已經完全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