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周喬終究沒有任何的答復。
她在聽完了秦匪的那些話后,擰開了門把,就此離去。
夜空中,璀璨的煙火已經湮滅,重歸于寂靜。
空氣里只剩下淡淡的硝煙味。
包廂內,秦匪還一個人坐在那里。
桌上微弱而又搖曳的燭火隨著蠟燭的燃盡,忽地一下,滅了。
他久久不動,在昏暗的環境下如同一座雕像。
這場精心策劃的燭光晚餐好像失敗了。
但……
卻好像又是成功的。
明暗交錯的環境下,秦匪嘴角輕輕勾起。
至少可以確定她心里是有自己的。
否則她就應該像以往一樣,直接拒絕自己。
而不是把現實的原因擺在自己的面前,作為擋箭牌。
只要她心里有自己,那其他的一切就全都好辦了。
能讓她接受自己,也就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本來他就是做好持久戰的。
慢慢來,不急。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起床后都像是將昨晚的事情遺忘了一般,一起吃了早餐,就啟程前往海城方向而去。
一星期不到的省城之旅就這樣結束了。
兩個人在車上一個集中精神在開車,一個坐在副駕駛上……
有些別扭感。
比起秦匪如此神色如常地照顧她,周喬算得上是一夜沒怎么睡好。
每次準備閉上眼睛,耳畔就會回響起那一句……
——周喬,來我身邊,我保護你。
擾得她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
等到好不容易睡著了,腦子里就開始做起了夢。
夢境里依然還是那個包廂里。
只是屋內一片漆黑,窗外煙花還在不斷的綻放著。
不同于現實中他的翩然克制。
自己被他死死壓制在了那長長的餐桌之上。
那光滑的大理石餐桌上餐盤被揮到了一旁,散亂的堆疊,強勢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將她籠罩在其中。
他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深藏在暗色中的面容模糊不清,可那雙眼睛卻深沉而又邪肆。
兩個人的鼻尖相觸,他的氣息傾吐在她的臉上,低低地道:“承認吧,你心里有我。”
話落的瞬間,他就掐住了她的下顎,低頭,一下就狠狠咬住了她的唇。
姿態是那么的霸道,一雙平日帶著笑意里的眸色深處更是隱約蘊藏了一股迅猛的風暴。
那未知的心慌和窒息感感覺將她徹底攫住。
直到那雙手鉆進衣擺之下,那帶著灼熱的指尖一寸一寸地順著她背脊沿路而下時……
她“刷”地一下,睜開了眼。
夜色浸滿整個房間。
背后是一身的冷汗,心跳如鼓,胸腔更是不斷地起伏著。
她一時間竟分不出現實與夢境。
過了好半晌,才慢慢將那股慌張平息下來。
只是就算換惡化下來,卻再也沒有睡著。
她擔心睡著后夢境會再次反復襲來。
于是硬挺了一晚上。
導致現在腦子還暈乎乎的。
“沒睡好?”旁邊的人抽空瞥了她一眼,發現她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的樣子。
周喬這時候清醒過來。
她怕秦匪發現,又仗著自己臉上帶著假面,這人看不出臉色的情況下,回答:“挺好的。”
可秦匪卻像是沒聽見似的,道:“反正時間還長,你可以在車上瞇會兒。”
說罷,他就將車上的暖氣方向朝她撥了撥。
周喬的眼角余光無意間掃到了他修長的指尖,腦子里莫名地浮現出了昨晚上的那個夢境。
有那么一個瞬間,她甚至還能感覺到那熱度在自己的脊柱上流連。
倏地,她握著安全帶的手一個握緊。
坐在旁邊的秦匪對于她這突如其來的緊張,不禁有些疑惑。
“怎么了?”
“沒事!”周喬立刻脫口一句。
結果說完就發現好像有些態度過激了,便連忙一句,“我睡了。”
然后就側過頭,閉著眼,一副睡著的樣子。
此時,正是早晨的九十點、
節假日的上午路上并沒有什么車子。
許久沒出現的太陽今天也冒出來了。
日光熱烈而又安靜,光線將她浸沒,她就這么靜靜地睡在那里。
秦匪唇角彎了彎。
等到下一個紅綠燈的時候,他隨手將后車座那件自己的大衣勾了過來,替她小心地蓋上。
坐在副駕上的周喬昨天一晚上陷在夢里,精神疲累,瞇著瞇著就真的睡了過去。
并沒有感覺到他的舉動。
很快,車子再次啟動。
充足的暖氣十分宜人。
周喬披著大衣,無意識地將其當成了被子,在舒服地蹭了蹭衣領后,就找了個角度再次睡了過去。
只是聞著秦匪衣服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昨晚的夢境不自覺地再次出現。
而且比昨晚更甚。
夢境中,他緊緊抱著自己,死死地抵住。
而她則雙手攀纏在他的脖頸上。
那雙深邃的眼眸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將她的皮囊劃開,將心底最深處的那些能說的、不能說的秘密全都一點點剖開,暴露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這次他沒有說話,而是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一個篤定地弧度。
那無聲的神情卻比說話更有力量。
似乎在說:看,你心里有我的位置,就在這里。
在那一剎那,無盡的心慌讓她豁然睜開眼,從椅子內彈坐了起來,大口喘息。
身旁的秦匪見了,連忙找了個路邊停了下來。
“怎么了?”他看周喬捂著心臟,呼吸微重,整個人緊繃得如同弓弦一般,看上去如同受了驚嚇的樣子,當即問道:“做噩夢了?”
周喬看了他一眼。
夢到他,算是噩夢吧?
“嗯。”
秦匪聽到這話,這才放松了下來,“什么噩夢,說來聽聽。他們說,噩夢說出來,就破除了。”
說來聽聽?
怎么說?
難道說,她從昨晚開始一直做夢夢到他嗎?
想到那幾次的夢里,他們之間一次比一次親密。
這種話要是告訴了他,只怕他能開心得上天吧!
當即,她就胡亂地敷衍了一句,“忘了。”
秦匪哪里聽不出來她是不想和自己說,但因為怕她害怕,也就順著那話調侃了起來,“你這記性,怪不得文科這么糟糕。”
提及文科周喬就皺眉,“背那些東西很煩。”
倒不是她記憶力不好。
純粹就是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
“你以前文科就很糟糕嗎?”秦匪閑聊似地問道。
周喬:“我不怎么學文。”
秦匪略感意外,“你不學?學校能放過你?”
周喬拿起一旁的保溫杯,里面是早上秦匪特意給她泡的紅棗桂圓茶,讓她帶在路上喝的,“我是家庭老師教課,沒有學文學理這一說,想學什么就教什么。”
秦匪沒想到原來她是這樣生活的,頓時揚了揚眉,“那你要是不想學,就什么都不用教嗎?”
“對。”周喬點頭,可隨后又補充了一句,“但你得隨時準備去死,因為家族不養廢人。”
秦匪從她這平靜的一句話里聽出了這個家族的冷酷和無情。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為什么她會有這樣的性子。
這是家族所造就的。
“那你都學什么?”難得她愿意說,秦匪趁機就多問幾句。
周喬也想緩和下情緒,就和他聊了起來,“都學,只是文科的那些東西不會像學校硬性規定全文背誦。”
“那你可太幸福了,你永遠不會懂全文背誦的痛苦。”秦匪在玩笑了一句后,終于想到了一件事,“那你豈不是沒高考過?”
“嗯。”
她不需要高考。
也不可能去高考。
私生女的身份注定不可能活得像正常人。
因為大夫人會猜忌她。
怕她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他們需要一個乖乖聽話的人。
所以那時候她得每天活在每個人的監控之下。
無力反抗。
然而,就算是這樣,她還是努力偷偷地讓自己變得強大。
就好像處在角落縫隙間的雜草,因為窺到片刻的陽光和雨露,就讓自己盡全力的野蠻生長,企圖讓自己長成一棵無人能夠撼動的參天大樹。
“那這下你可算是過一把普通學生的生活了。”
一旁的秦匪及時出聲,就此打斷了她的思緒。
周喬回過神,淡淡地一聲,“嗯。”
看她興致不高的樣子,秦匪也不再繼續說下去了,幸好這時候車子也到服務站了,于是他道:“行了,到高速服務區了,要不要去上個廁所,順便再買點吃的?”
“要。”
車子一停,周喬就隨即下了車,去了洗手間。
這會兒高速服務站里沒什么人。
她很快就從洗手間里走了出來。
正巧秦匪也買了一袋食物從超市里走了出來。
他看見周喬后,便拎著東西走了過去,道:“走吧,我給你買好了。”
周喬低頭一看,這人買起東西來還是一如既往的多。
大概是怕她不夠吃的緣故。
看著那么多的食物,周喬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那你吃什么?”
秦匪愣了下,繼而一笑,“我不餓。”
周喬看了看,道:“你先上車吧,我再去買點東西。”
秦匪以為她大概是要去買女孩子專用的東西,不太方便,所以很痛快地道:“行,那我在車上等你。”
周喬去超市轉悠了一圈,最后拎了一袋東西就上了車。
秦匪沒過問,正打算開車駛離服務區的時候,不想周喬阻攔了下來,“先別開車。”
“怎么了?”秦匪不解地問。
周喬將袋子遞了過去,“給你買的。”
秦匪在聽到這話后表情簡直可以用受寵若驚四個字來形容,“給我買的?”
周喬點了點頭,“嗯,你不吃這些,吃點水果墊墊肚子。”說完之后,看秦匪面帶笑意地看著自己,便立刻解釋了一句,“我怕你不吃東西低血糖,到時候開車不安全。”
“好,都聽你的。”
秦匪眼里盛滿了笑意地將那一袋橘子給接了過去,迫不及待地剝了一個,塞進了嘴里吃了起來。
看他吃得這么津津有味,周喬也有點饞了。
一定很好甜,很好吃。
她正想伸手拿一個,結果就被秦匪給率先給護住了。
“你干什么?”
周喬:“吃一個橘子。”
可秦匪卻死死將袋子護在懷里,“不行,這是你買給我的,你吃我給你買的。”
周喬:“……”
不就一個橘子嗎?
有必要護食成這樣嗎?
以往他可從來不這樣的。
周喬覺得大概這橘子是真的很甜很好吃,所以他喜歡。
于是等到了下個服務區的時候,秦匪下車去洗手間時間,她就忍不住想嘗嘗看。
結果這一口下去,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
“嘶——”
酸死了!
這什么橘子,這是檸檬吧?!
怎么會這么酸?!
酸得牙都軟了。
這人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一連續吃上三個橘子的?
不怕倒牙嗎?
正當她疑惑之際,秦匪正巧進車。
結果就看到周喬手里拿著兩瓣橘子,眼眶里蓄滿了眼淚,五官更是皺成了一團包子褶。
不用說了,一定是她偷吃了。
看著她那副樣子,秦匪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叫你偷吃,懲罰你。”
------題外話------
周喬:這個噩夢什么時候能結束,太討厭了!
秦匪:噩夢?明明就是在做春天里最美好的那個夢嘛媳婦兒,不如把夢境變成現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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