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江暮韞沒有馬上去找江耀平算賬,他們是父子,對方那些手法和底牌都了解。
江耀平既然敢在自己的面前把沈玉顏給推下樓,而且這么多天沒來看過,他就知道江耀平是什么意思了。
這段時間自己一直待在醫院里,想必他的這位父親已經迫不及待地在公司里開始布局了吧。
這會兒他就算想回去爭取,只怕已經來不及了。
為了江慕凡,不惜和母親、和自己徹底撕破臉。
江耀平算他狠。
一想到這里,江暮韞當下就走到了病房門口,和自己的手下低聲吩咐了一句。
那名手下一愣,隨即點頭,轉身就下樓去辦事了。
江暮韞吩咐完了之后,就繼續陪伴著沈玉顏。
而這一回他沒有再睡了。
就這樣,江暮韞在重癥病房里整整陪了沈玉顏三天。
直到她徹底從重癥病房里轉到普通病房,江暮韞終于才走出了病房。
在出來后,那名手下立刻迎了上去。
這幾天小江總根本不出門,也不見人,以至于他都沒有辦法去說明。
如今見他總算出關了,便趕緊上前匯報道:“小江總,我們按照您的吩咐過去了,但是江慕凡已經不見了。”
江暮韞腳下的步子一頓,神色間帶著幾分意外:“不見了?”
“是的。”
江暮韞沉默了片刻,然后再次問道:“有沒有查過人在哪兒?”
那名手下如實回答:“完全查不到。”
“我們安插在江慕凡身邊的眼線呢?”江暮韞又問。
手下的人回答:“自從江慕凡被關禁閉后,所有人全都撤換成了董事長的親信,我們的人也不知道。”
江暮韞神色漸冷,“難道所有的定位、監控,以及其他都沒有?”
“去查了,但是都是假的。”
聽著手下的人的回答,江暮韞便明白了,江耀平當初所謂的閉門思過的真正的含義了。
原來他明著是要對江慕凡關禁閉,可換個方式一想,其實何嘗不是在保護他的安危呢。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啊。”這會兒想明白的江暮韞不得不冷嗤了一聲。
但再辣又如何。
老了就是老了。
又能護江慕凡多久呢?
正想著呢,結果另外一個手下急匆匆地走了過來,對他說道:“小江總,董事會的人一直都在找您,特別會魏董事,他已經親自跑過來兩次了,剛才又打了我一通電話,他說希望你能盡快開機,和他聊一下。”
江暮韞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其實剛才開機的時候,手機里接連不斷的未接電話記錄以及各種短信他都看到了。
只是那都是一個星期前的消息。
他覺得一個星期變數非常大,特別是按照江耀平的能力,想必小動作不斷,很多人都倒戈了。
所以就沒有必要聯系了。
但沒想道魏章居然還愿意聯系自己。
既然他要找自己,那他肯定不會放棄了。
當下就回了個電話回去。
“魏董。”
稱呼已經從之前的叔伯轉變成了職稱了。
這一細節變化電話那頭的魏章如同感覺不到,他知道江暮韞的意思,但他不戳破,只是問:“你母親情況如何?”
江暮韞只是模棱兩可地說了一句,“情況已經穩下來了。”
并沒有仔細地說明母親眼下是一個什么具體的情況。
而魏章顯然也不過只是過個場而已,畢竟沈玉顏也好,江慕凡的母親也好,對于江耀平或許非常的重要,但對于他來說,不過就是一個掛著江夫人頭銜的女人罷了。
生死并不重要。
他在乎的是江家兩父子到底鹿死誰手。
因此在知道他這邊差不多之后,就趕緊道:“這段時間你父親在公司里瘋狂布局,你的人幾乎被拔除得差不多了。”
江暮韞:“恩,我猜到了。”
他和自己的母親都鬧到這種情況了,他肯定是要做出反應的。
難道還會眼巴巴地坐等這自己去解決他嗎?
這不是江耀平的性格。
“他這樣突然大肆舉動,是不是你們之間突然出了什么問題。”魏章在電話那頭旁敲側擊地詢問。
江暮韞對于這一點倒是沒有隱瞞,非常大方坦承地回答:“是的。”
魏章不清楚這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也不敢隨便詢問,怕觸及到什么不該觸及的,于是沉默了片刻后就問了一聲,“問題大嗎?”
面對這一個問題,江暮韞停頓了兩秒,才道:“不死不休。”
這四個字之下的殺意已經撲面而來。
魏章怎么都沒想到竟然事情突然會鬧到這種地步。
明明在此之間都還算不錯,一個做了退讓,一個開始慢慢接盤,怎么突然會……
當下,他再次問道:“那你有什么想法嗎?”
江暮韞沒回答,而是反問:“董事會現在有多少人站我這邊?”
魏章算了下,才回答:“原本有十六個,現在被砍了一半。”
江暮韞沒有停頓地問:“包括你嗎?”
電話那頭的魏章頓時爽朗地一笑,“我說過,我的眼光不會錯。”
這話里的意思顯然已經不言而喻了。
這讓被連日打擊到的江暮韞多少心中有了幾分的安慰和一絲暖意,他道:“魏叔,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魏章聽到這話,十分的滿意,“如有必要,隨時找我,我給你提供人手和資源。”
“謝謝魏叔。”
“你母親那邊你如果也有需要,魏伯這里有國外最頂尖的醫療人員和機械,你隨時說,我隨時讓他們過來。”魏章又道。
在這種境況下,還有一個長輩愿意給他伸手,江暮韞心中是感激的,“嗯,我知道了,麻煩魏伯了。”
魏章毫不在意地道:“麻煩什么,我也不全是為了你,我也為了我自己,這一場仗你必須要贏,否則不僅你完了,我也完了,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如此的坦承,江暮韞反倒放下了心中的戒備,就連語氣都緩和了下來,“放心,不會有這種可能的。”
魏章笑了笑,似感嘆了一聲,“你爸估計老了,腦子不好使了,做事容易偏激,也容易被人糊弄,他膽敢扶持江慕凡那個廢物,就算沒有你,董事會也不會同意的。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如此透露,擺明了是要江暮韞同進退了。
江暮韞神色微緩,“放心,這一次我一定會贏的。”
“那就好,有需要馬上打電話給我,我完全配合。”
掛斷了電話之后,站在身旁的手下不禁道:“小江總,魏董那邊打算派兩撥人過來給您用,您看……?”
“可以。”江暮韞覺得母親這里的確需要很多的人手,萬一江耀平被逼急了,不惜拿母親做威脅,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名手下在得到了這話后,當下點頭,“是,我馬上把人全都分派下去。”
“還有,江慕凡的蹤跡要盡快給我找出來,不能再拖下去了。”江暮韞催促地提醒了一番。
“是!”那名手下應下后,又想到了什么,面露難色,“不過,董事長實在做的太干凈了,可能無法馬上給出消息。”
江暮韞不禁側目看了他一眼。
那名手下皺著眉,一臉為難地低垂著眉眼。
顯然對于自己如此辦事不利而懊惱。
不過江暮韞卻明白,江耀平到底把控了江家三十多年,有時候要做點什么,肯定比自己更果斷利落。
要想在短時間內查到蛛絲馬跡顯然是有些吃力的。
于是,江暮韞說道:“你們先找,我這里也會另外找人幫忙。”
“是。”
那名手下立刻退了下去。
江暮韞讓手下死守住醫院,就先回了自己在市區的一套公寓,洗漱休息了一會兒。
連續七天的不眠不休,他渾身都沾染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以及那劫后余生的冷汗。
還好是冬天,如果是夏天,只怕是真的得臭了。
江暮韞洗了個澡,頂著濕漉漉的頭發,他坐在沙發上,屋內沒有開燈,紗織的窗簾阻隔了窗外那本就不怎么明亮的光線,襯得屋內昏昏沉沉,只能看到屋內家具的大致輪廓。
他就這么看著茶幾上的那支手機。
像是陷入了某種糾結之中。
不過糾結了半晌過后,他最終還是拿起了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電話鈴聲還是響了三下被接起。
不過他沒有馬上出聲。
而對方顯然也在等著。
片刻后,電話那頭最終傳來了一道冷漠且不耐煩的女聲,“如果不說話,我就掛了。”
江暮韞這才開口出聲:“我想和你做一筆生意。”
“我從來不和威脅我的人做生意。”電話那頭的人冷冷地拒絕。
原來江暮韞打給的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天還放話威脅的時珺。
而此時,江暮韞大概也早就知道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因此他頓了頓,道:“那天是我的錯,我道歉。”
可惜時珺是那么好說話的人嗎?
顯然不是。
她那說一不二的性子和脾氣,整個南邊都知道。
這也是為什么南邊的人不敢隨便得罪她。
因為她睚眥必報,而且一次得罪,永生拉黑。
這誰能吃得消。
人家都是利益大過天。
而她的規矩就是,利益算個屁。
什么利益都比不上本祖宗心情重要。
所以,沒有任何的意外,就聽到時珺一句:“我不接受。”
但江暮韞還是想嘗試著說一聲,“我可以保證,以后不以這件事來找你麻煩。”
“我根本就不怕你找我麻煩,因為你的麻煩比我還要多。”時珺壓根就不上當,甚至直接了當得就道:“眼下江耀平瘋了,我猜你也不會清醒,我何必趟這個渾水。”
很顯然她非常了解江家那些事。
而時珺的話讓江暮韞不禁沉默了下來。
的確,很快江家就會陷入混亂之中,但凡是個聰明人,都不會想要在這個時候加入這場混戰。
更別提是從來不講任何道義和感情的時珺了。
她不順勢而為地踩上兩腳,都算是對江家客氣了。
江暮韞見無法打動時珺,于是思索了下后又提議道:“這樣如何,等我收下了江家,再助你收了時家,如何?”
他覺得以時珺的能力,和對時寅的仇恨,絕對不可能就放這樣放過時家的。
所以他相信,這個條件一定能打動時珺。
然而,時珺卻表示:“我不需要你助力,時家所有人的資料消息都在我手里,我想要,隨時都能傾覆。”
江暮韞也即可表示:“可時家和江家是合作關系,如果江耀平勝了,他一定會想插手時家,你難道一個人對抗時、江兩家?”
“我還有秦家。”時珺提醒道。
這一句話讓江暮韞不禁一噎,不過很快他就冷聲表示:“南邊的事,北方不可能插得了手。”
時珺哦了一聲,道:“那他唯一的兒子可就遭殃了。”
唯一的、兒子。
這話已經完全將江暮韞放在了失敗者的位置上了。
江暮韞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看扁過,他心里涌起一陣惱怒,但眼下的情勢不容樂觀,所以只能克制著:“如果我上位,我將是你強有力的后盾。”
電話那頭的時珺也是毫不退讓,“可后盾有時候也會變成利刃。”
“我至少承你情,而江耀平不會。”江暮韞再接再厲道。
但時珺半點沒有動心,“江暮韞,你翻臉起來也是不認人的,何必假惺惺。”
江暮韞沉默了一番,然后道:“那你提條件,到底怎么樣才能同意我們的合作?”
時珺語氣平平,“你這個求助的人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條件來說服我,還談什么合作。”
“只要你說,我盡量滿足。”江暮韞耐著性子說著。
結果誰料時珺獅子大開口,“我要江氏百分之五十的股權。”
江暮韞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你在故意為難我。”
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更何況是她這個外人。
但時珺卻毫不客氣地道:“沒有我,你連另外的五十都沒有。”
這話讓江暮韞頓時沉默了下來。
雖然時珺說的不客氣,但現實的確是如此。
如果沒有她的消息來做支撐的話,這次自己還真就沒辦法過這一關了。
因此他用另外一個方式企圖談成合約,“我可以給你錢,只要你說一個價格。”
“我不缺錢。”時珺果斷的就結束了對話,“如果沒什么事情的話,就掛了。”
隨即,江暮韞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嘟嘟嘟”地忙音。
她真的掛了。
連半點猶豫都沒有。
似乎真的對于和他合作這件事情半點都提不起興趣。
江暮韞死死抓住手機,像是掐著時珺的脖子似的。
甚至因為太過用力,指尖都泛起了白色。
窗外天色陰沉沉的,南方的濕冷寒氣從窗戶的縫隙里倒灌進來,冷得徹骨。
時珺此時放下電話。也正看著窗外。
手下的人等她打完電話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問道:“老板,時間不早了,需要我開車送您回去嗎?”
時珺淡淡道:“不用了,我還要再等等。”
那名手下其實并不明白她還要等什么,畢竟現在已經是下午六七點了。
但既然老板說要等,那他圖為員工自然是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的。
因此他應了一聲,“是。”
然后就退了下去。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窗外的暮色也漸漸暗沉了下來。
直到華燈初上。
時珺手邊的電話再次震動了起來。
這次一接電話后,就聽到電話頭的人徑直道:“百分之十。”
石軍也沒有再廢話,而是給出了自己的條件,“百分之二十,外加你欠我一個人情,將來你得還。”
江暮韞頓了頓,最后還是咬牙忍痛地應了下來,“成交。”
不過答應總比不答應強。
要沒有他的幫助的話,自己真不一定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夠處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