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妃跟著暮云進到花房里頭,一進門,頓時就覺得涼爽了許多,外頭烈日當空,這花房里面卻是陰涼舒爽,當下贊道:“這里頭好涼快啊。”
暮云笑笑:“這花房里頭放的花多數都是一些不大喜陽光的花,因此每到夏日,我就讓人用蘆葦簾子將這四面遮起來,只在清晨和傍晚太陽不毒的時候收起簾子,讓陽光進來一些。”
聞言,明王妃環顧一下四周,果然見玻璃頂和窗戶上都用細密的蘆葦簾子遮了起來,便笑著稱贊:“溫夫人的心思果然靈巧,這花養的也著實水靈,怪不得皇后娘娘要請你去幫著看花呢。”
說完,明王妃又一盆一盆的細細端詳起來那些花來,然后看一盆夸一盆,饒是暮云素來覺得自己臉皮夠厚,也被她夸得臉上熱辣辣的。最后,暮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接茬了,只得笑著說:“明王妃娘娘過譽了,看娘娘的樣子也是個愛花的,若是不嫌棄,可以選幾盆合心意的,走的時候帶上吧。”
暮云這話可算是說到明王妃心坎里去了,她忙不迭的點頭道:“溫夫人既然都這樣說了,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我也不多要,就要這一盆白掌和這盆文竹好了。”見她選的都不是什么名貴花,暮云便笑著應了。
正好月萍過來回說午膳已經擺好了,暮云便開口道:“午膳已經備好了,請明王妃娘娘入席吧。”這些花明王妃也看得差不多了,于是就跟著暮云去了花廳用午膳。
暮云向來是不會在吃的這上面虧待自己的,家里的食材一向新鮮而豐富,再加上有元初梔這個郡主時常過來“打秋風”,因此廚房的人聽說是宴請明王妃也不過是略驚訝了一下,就手腳利落的做出了一大桌菜肴。
明王妃落座后,便有丫鬟端著水盆過來伺候她凈手。那水看起來清亮亮的沒什么特殊之處,明王妃洗完手才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她把手指放到鼻端輕輕嗅了一下:“好香的味道,這水可是用玫瑰花瓣浸的?”
“用花瓣味道沒有這樣濃,這水是蒸餾出來的玫瑰純露。”暮云笑著答道。
聽了這話,明王妃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杯來抿了口茶,借此掩蓋了一下自己復雜的內心。這溫夫人雖然是個丫鬟出身的吧,但她看起來是個十分聰慧,又有情調的人,難怪能這么籠絡住溫統領的心。
明王妃想到自己卻是如此的凄慘。甚至還要為了殺子仇人到處奔波賠笑,明王妃瞬間覺得自己過的太悲慘了。
見對方突然有些情緒低落,暮云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話說錯了,當下指著桌子上的菜色說道:“都是些家常菜色,明王妃娘娘可不要嫌棄,將就著吃幾口吧。”
這時明王妃已經回過神來了,臉上復又堆滿了淡淡的微笑:“溫夫人這話可是客氣了,這些菜的香氣都傳到外頭去了,看著也好看,定是色香味俱全的。”
說話間,暮云已經親手盛了一碗酸筍雞湯給她:“這個湯最是開胃滋補的,娘娘嘗嘗。”
明王妃喝了兩口,贊道:“我們府上的人也常常做這道湯,以往我嘗著也還不錯,今日喝了你們家這個,回去估計就喝不了那個了。”
暮云家里的廚娘是她出嫁前就調教好了的,跟著她進府后暮云又時不時的給廚娘一些菜譜方子,就這樣下來,那廚娘的手藝就頗為出眾了。最起碼明王妃吃的很開心,剛才的那點子惆悵郁悶一下子就被甩到一旁去了。
等吃完了飯,明王妃悄悄的摸摸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笑道:“怪不得聽說鈺郡主經常來你家里吃飯呢,真真是色香味俱全,要是換了我,我也愿意天天來的。”
暮云笑著謙虛了一回,兩人又說了些別的趣話。半天聊下來,暮云只覺得這明王妃的脾氣性情與自己倒是格外相投,只是可惜了,如今在這樣的情勢下,她們兩人注定了不能來往過密。
正說著話呢,就見月萍領著月梨進來了。暮云見了她連忙問:“你怎么這個時辰過來了,這么大的太陽,可是有什么急事?”
月梨急匆匆的進來,她剛剛只聽月萍說暮云在待客,但是沒想到客人竟然會是明王妃。她也只是略楞了一下,就回道:“倒也沒有什么急事,是你這府里嫁出去的靜雯,這會子正在難產。我們郡主知道她和溫夫人的情分不同,特意讓我來告訴一聲。”
暮云皺皺眉頭:“我記得她這胎該是八月底才生吧?這怎么早了一個月?”
月梨見有外人在場,遲疑了一下:“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因此才早產了?”
摔跤?一聽這話,暮云便知道里頭有蹊蹺,便支派銀柳道:“你快去將這事告訴玉蘭,讓她拎上藥箱預備著,再慢慢地告訴齊媽媽,千萬別急急忙忙的,免得驚著她老人家。”銀柳忙答應著去了。
見她有事要處理,明王妃忙站起來笑道:“叨擾了溫夫人半日,我也該走了。”
暮云也沒有虛留:“今日實在是招待不周,等下次有機會,再好好宴請明王妃娘娘一回。”
明王妃笑笑:“溫夫人客氣了。”她相中的花草,暮云早就讓婆子給搬到馬車上了,這會就直接把她送到門口就是了。
明王妃的馬車一走,暮云也顧不得再換衣裳,徑直上了自家的馬車,月梨已經在這車上等著了,玉蘭和齊媽媽坐了另一輛馬車。齊媽媽這么大歲數的老人了,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雖然銀柳說的很委婉,但是她也知道靜雯這回定是很不好。要不然元初梔也不能專程派人來告訴。
玉蘭見她悲傷,也只能在一旁輕聲安慰。見齊媽媽還在抹淚,不由正色道:“我知道媽媽你心疼靜雯,只是這會子還沒到哭的時候呢。當下正是要媽媽你過去主持公道的時候,媽媽這會子就該把眼淚擦一擦,挺起胸膛來,先過去瞧瞧怎么回事。若是靜雯真的在那木家受了什么委屈,咱們肯定是要討個說法的。”
齊媽媽擦擦眼淚:“也不知道這孩子怎么樣了,生孩子原就是鬼門關前打轉,現在又遇上早產,還不知道怎么樣呢?”銀柳沒敢將靜雯摔跤的事情告訴她,就怕她支撐不住。
玉蘭勸慰道:“媽媽你不必過于擔心,靜雯這已經是第二胎了,更何況平日里她身子一向康健,應該不會有事的。”
前頭這車上,暮云坐定后便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靜雯雖然懷了孕,前陣子她來的時候我看著還是很麻利的,怎么會突然摔了一跤?”
月梨咬了咬嘴唇道:“還不是我們家老爺!金陵本家那邊前陣子派人送來了一群歌姬。我們老爺便把府里原先一般的小戲子都給遣散了,只他也不知道抽了哪門子風,挑出來幾個長的最出挑的分給了身邊那幾個心腹。靜雯的夫君也得了一個,叫菱悅,這事啊,我們郡主也沒法管,只能是任他去了。”
暮云輕輕撫了撫額,問道:“那個木鑫就沒拒絕嗎?”月梨嗤笑:“這男人們,還不都是一個的德行!有這種好事,誰不樂的屁顛屁顛的,誰舍得拒絕?”
話音剛落,月梨就覺得好像不對,連忙訕訕的找補道:“他們的品行自然不能和溫統領比,不是誰都能做到對美色視而不見的。”
暮云又問:“靜雯也不是心里沒成算的呀,就算是木鑫納了個小妾,可是她都已經有了兒子了,在木家當家這小兩年了,還能連個小妾都拿捏不住?”
月梨嘆道:“這些個男人哪個不是喜新厭舊的,靜雯再好也比不過那些戲子出身的會籠絡人心,木鑫自然是多偏著新寵了。加上靜雯自己大著肚子,也不愿在這個時候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動了胎氣,因此凡事就多有忍讓。這不,就把那個小妾的心給慣大了,這會子竟然不滿足于做個小妾,只想著做夫人呢。今日竟然直接把靜雯給推到了,要不是靜雯身邊的丫鬟伶俐,知道跑去周府求救,這會子還不一定怎么樣呢。”
暮云聽罷,壓下心中的怒火道:“這個木鑫,以前看著是個好的,當初也是他自己看中靜雯的,成親才幾年就這樣喜新厭舊,真真是可惡!”
“唉。”月梨嘆了口氣,然后緩緩說:“其實我瞧著以前木鑫待靜雯還是不錯的,也沒什么花花腸子。只是我們家老爺突然來了這么一出,他就是原本沒什么想頭,如今天天對著那么個小妖精,也把持不了多久。”
這世道如此,暮云也無力改變,只能是在心里默默的為靜雯祈禱。靜雯到她身邊的時間雖然沒有鐘璃和梅媛長,但是暮云對這個刺繡手藝極好,性格溫柔的丫鬟是很有好感的。而且她成親后每年過年過節的也沒少給自己送禮,時常也會過來溫府走動。如今她出了這樣的事,暮云少不得也要給她做主。不過還是得看她最后如何才行。
馬車一路疾行,很快就來到了木家的宅子。這座宅子就是建在周府的后街的,住的多是周府里的親兵管事等人。剛才元初梔的車駕過來已經驚動了不少人,周圍聽說是木鑫家的早產了,也有那相熟的街坊都支了女眷過來探望。沒想到大家進到木家后,最先見到的就是被堵了嘴五花大綁捆著的菱悅,她被兩個婆子摁在地上,開始還想著掙扎反抗來著,但見自己不是對手,這會子已經老實下來,只低著頭跪在地上。
看到這一幕的各家女眷,心里無不稱心大贊,她們家里大多數也有這么個戲子,平日里擾的家無寧日,只是礙著人是周大人賞的不敢將委屈宣之于口。這會子看到這個戲子落的這個下場,恨不得把眼前這個換成自己家里那個。大家都想看看這事最后怎么料理,雖然不敢進到里頭,但也都圍在宅子口不愿離開。
產房里的血水一盆又一盆的被端出來,但是孩子還是沒有生下來。靜雯這會子已經沒力氣了,這都過了快兩個時辰了,再拖下去,大人孩子都有危險。
過了好一會兒,靜雯快要昏死過去時,她憑著自己最后一點力氣用了力,兩個幫她接生的穩婆這會子都已經累的滿頭大汗,但是好在孩子總是出不來了。靜雯用完最后一點力氣以后,已經累得渾身脫力了,要不是嘴里含著元初梔讓人送進來的參片,怕是早就支撐不住了。她撐著眼皮看了一眼孩子就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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