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蘭軒。
夏日的夜空靜謐而又美麗,閃耀著繁星,讓人留戀。
紫女望著天空,一雙美麗的眼眸如寶石一般,有著著醉人的光澤。
憂慮,更為這份美麗添加上了別樣的韻味。
“你怎么跟個望夫石一般?”
無論外界如何變化,都無法影響到紫蘭軒迷醉的夜晚。衛莊持劍,剛剛回到關中的他在處理完手中的事情后,便來到了紫蘭軒,正見隔著窗戶望星空的紫女。
看向了衛莊,如塑雕一般的紫女終于活過來了一般,拉著坐在桌案前準備飲酒的衛莊,臉上帶著幾分急切。
“他怎么樣了?”
“貪污,證據確鑿。”
衛莊的樣子看似有些輕松,舉著一半的手停了下來,看向了紫女。
“你在擔心他么?”
紫女的情緒從不輕易袒露,不過現在看起來卻有幾分失了分寸。
“那他會怎么樣?”
衛莊搖了搖頭,言道。
“這不好說啊!像是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已經不再是簡單的貪污案了,要看上面的那些大人物準備怎么辦?”
酒樽擺在了唇口,衛莊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絲笑容。
“這么低級的錯誤,也是趙爽能夠犯的?這件事情背后,怕是很有趣啊!”
與衛莊不同,紫女一點也不關心這件事情,喃喃而語。
“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慣飯菜,晚上會不會冷,受不受得了那股陰濕之氣?”
衛莊看向了紫女,臉上露出了一份疑惑。
“你在說什么啊?你以為趙爽現在在哪?”
“不是在牢里么”
衛莊一笑,看著臉上有慍怒之色的紫女,嚴肅了起來。
“他現在的處境,可能和你想象得有點遠。”
“手里捧著個窩窩頭,菜里沒有一點油!”
不知道為何,身處此情此景,趙爽不知不覺唱了出來。
雖然吃著桌上擺著雞鴨魚肉,住著一千多平帶著人工湖的大院子,看著大廳中舞動著腰肢的歌姬,但這一切不是趙爽想要的。
他的臉上有些幽怨,站在他身邊的官員躬身,臉上舔著笑臉。
“君上,小的安排的您還滿意么?您也知道,這舞姬是臨時找來的,不能太招搖,這技藝與姿色是差了一點。”
“本君只是一時間悲從中來,想到了伍子胥,想到了屈原,想到了彼時彼刻,那寒冷的江水。”
“彼時彼刻?”
“彼時彼刻,恰如此時此刻!”
說著說著,卻見趙爽站了起來,北面而拜,高呼一聲。
“臣冤枉啊!”
冤什么冤?
這站在一旁的官員腹誹著,你丫的貪污了這么多錢,和屈原、伍子胥比?
“漢陽君真的是好興致。”
沉穩有力的聲音傳來,那官員面色大變,揮了揮手,舞姬退了下去。
“昌平君!”
“下去!”
昌平君輕斥了一聲,那官員如蒙大赦,立刻就跑了出去。
趙爽站了起來,對著自己這位便宜岳父,并沒有保持應有的恭敬,揮了揮手。
“坐!”
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
自周天子分封諸侯起,這條便是通行于世間的鐵律。只不過,隨著世道變易,法家的興起,這條鐵律也沒有原來那么鐵了。
法家內部派系復雜,最為顯著的便是秦晉法家與齊法家兩派。
秦晉法家主張無論尊卑,一斷于法;齊法家則認為以法治國,兼之以教。
兩派是當今法家的主流,但尚未能分出高低,也許永遠也無法分出高低。
秦國尊崇法家學說,但用的不只是法家的那一套。
昌平君身上帶著那股老派貴族的作風,對于趙爽目前的處境并沒有感覺什么不對,至多覺得招搖了一些。
“呂不韋對你還真是不錯啊!”
“昌平君此來不只是為了抒發感慨的吧?”
趙爽似乎覺得有些餓了,拿著一根雞腿就吃了起來。
以昌平君的眼光來看,趙爽實在沒有貴族身上那種應有的禮儀與氣質,不過他卻是實實在在其中的一員。
“為了呂不韋謀事,卻放棄了大好的前途,值得么?”
趙爽似乎根本不以為然,因為對于貴族來說,有著罰金代罪這一條途徑可以走。
“只是,呂不韋想要讓你死,你覺得自己活得了么?今日朝會上,內史肆、中大夫令齊這一眾官員,力陳你的罪狀,要將你打成不赦之人,置你于死地。”
趙爽看了一眼昌平君,見他面容沉穩,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昌平君,你都這把年紀了,還玩這套離間的把戲,不覺得多余么?”
趙爽的笑聲讓昌平君沉底變了一副臉色,有些陰沉。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內史肆、中大夫令齊這一眾官員,世人都以為是呂不韋、趙后這一派的。但是昌平君等位于秦國權力頂端的人,卻知道這其中些微的差別。
準確的說,這些人是趙后這一派,而不是呂不韋這一派的。也就是說,朝堂上想要置趙爽于死地的并不是呂不韋。
但最讓昌平君不解的是,趙爽如今已經是戴罪之身,這么重要的一顆棋子,呂不韋竟然推到了他的手中,而不是自己抓在手里。
讓昌平君主審自己女婿的貪墨案,怎么看這其中都有著大坑。
可昌平君卻無法把握,這其中的奧秘。
“臣冤枉啊!”
趙爽的回答讓昌平君有些惱怒,他揮了揮手。
“你我都是明白人,這些虛詞你還是留著和別人說吧!”
“朝堂之上,真正想要殺我的是內史肆、中大夫令齊背后的嫪毐。呂不韋不言,是因為他不確定我是否有脫身之策,而昌平君不言則是不屑痛打落水狗。”
朝堂之上的情況,對于此刻身處困境的趙爽來說,仿佛是親眼一般。
昌平君嘴角噙著笑意,對于自己這個便宜女婿,重新審視了一番。
“首先,在廣闊的關中大地乃至整個秦國,會醞釀著一股含有巨大風暴的浪潮,足以顛覆眼前的一切。”
昌平君看向了趙爽,臉上帶著一股訝異。
“沒有想到漢陽君還對讖諱之術感興趣。”
昌平君看著眼前這個胡說八道的少年,自覺今日怕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漢陽君好好想想,在如今的局面之中,究竟該與何人合作,才是出路?老夫不急,等君上想明白了再說。”
趙爽舉起了酒樽,喝起了酒。
“我們很快便會再見的。”
若有深意的話語,讓昌平君心中縈繞著一股奇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