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邑。
午夜的風在帳外吹起,呼嘯聲隱約傳來。
桌案之上擺著一份地圖,兩名秦軍的將領在研究著此刻的情勢。
相比秦軍與韓軍之間的沖突,羅網與墨家之間的爭斗才叫熱鬧。
就在兩軍之間的緩沖地帶,那片狹長的河谷中間,這些日子以來發生了不少的戰斗。
秦軍的斥候曾經去探查過,雙方的斗爭的激烈程度遠超于一般江湖門派的械斗,甚至其精銳還在列國的斥候部隊之上。
可是這幾天突然變得風平浪靜,羅網撤了,墨家的弟子也消失了。這莫名的詭異讓兩位秦軍將領的心不禁提了上來。
“深夜不憩,呂相真是提拔了兩個好的人才。”
突然的聲音讓兩名將軍心中大驚,一個少年便這樣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而他,兩人曾經在相邦府中見到過。
一名秦將當即要拔出了佩劍,卻被另一名按了下去。
“君上!”
玄翦跟在了趙爽的身邊,拿出了呂不韋給的東西——兵符。
兩名秦軍將領見此,立刻跪了下來。
“起來吧!”
趙爽揮了揮手,走到了桌案之旁,低頭看著:
地圖上標記了幾個點之間,順著粗色的線條往上找,洛邑之后,有著一座軍寨。
“將軍竭就在這座營寨么?”
“是的,里面有三千兵,都是長信侯的私兵。另外,還有大量的羅網刺客,不知數量。”
“給我一千軍,皆著素服,不飾軍紋,也不要穿有標號的兵器與甲胄。記住,秘密進行。”
兩名秦軍將領看了一眼,有些猶豫,可是他們卻無法違背。
“諾!”
“一個時辰,夠么?”
趙爽轉頭看向了他們,輕聲細語,卻帶著一股威勢。
一個時辰集結兵力——哪怕只有一千——也是相當考驗軍隊的素質。
“可以!”
最終,兩名將領走出了大帳,前去集結部隊。
趙爽靠在桌案邊沿,玄翦問了一聲。
“一千兵力,夠么?”
“將軍竭的兵馬都是太原那邊過來的嫪毐私兵,剛剛駐扎,又在后方,意志松懈。他們立寨的地方處官道旁,四通八達,沒有險礙。一千兵馬,足夠了。”
“可是,羅網會不會在呂不韋的軍營之中安插眼線?”
玄翦很清楚羅網的做事風格,嫪毐一定會在前方的秦軍之中布置眼線,一有變故,他會立刻得知。
“我只給了他們一個時辰的時間,又在周圍布置了人手。軍隊的聯絡的信鴿羅網無法使用,而一旦有哨騎外出,立刻會被擒殺!”
趙爽拍了拍玄翦的肩膀,起身松了松筋骨。
一場大戰將要來臨,已經好久,他沒有了這種緊迫感。
深夜,將軍竭的主帳之中,嫪毐閉目而坐。
從前線與墨家的勢力脫離后,羅網已經處于一個相當尷尬的地步。
為了對付趙爽,就必須先除去墨家勢力,拔掉三川的墨家據點。
為此,找到墨家據點至關重要。可是現在,羅網退去之后,一層‘迷霧’重新出現在嫪毐面前,此前漸漸清晰的局勢再度變得撲朔迷離。
趙爽擋在了他的面前,主動挑起了爭斗。可是嫪毐忽然發現,他沒有辦法去對付墨家,用最低的代價完成弒君的計劃。
將軍竭走了進來,嫪毐睜開了眼睛。
“巡視完了么?”
“軍寨周圍沒有什么異常。”
嫪毐點了點頭。領兵在外,他必須格外謹慎。他們是客軍,雖然駐防在秦國的土地上,又是在后方,可是危險依然存在。
“前方軍中,可有消息?”
將軍竭看著面色有些憔悴的嫪毐,寬慰著。
“侯爺放心,我們在呂不韋軍中布置了不少眼線。若有變故,哨騎半個時辰可至。”
嫪毐站了起來,悠悠一嘆。
“有時候,友軍可比敵人更加可怕。”
“侯爺放心,我在軍寨之前布置了哨所。我親自坐鎮,不會有失。”
夜色彌暗,趙爽看著前方軍營,夜火點點。
一隊巡邏的士兵剛剛從面前的道路走過,泥土上留下了士兵腳印,坑坑洼洼的。
趙爽揮了揮手,急行軍兩個時辰,還有兩個時辰,天便要亮了。
呂不韋麾下的私兵果然是精銳,便是在消耗不少的體力之后,依舊保持了相當的軍事素養。
“玄翦,他們在軍寨之外安排了三隊巡邏的哨騎,要先解決他們,我們才能接近軍寨。你只有一刻時間,必須將他們全部解決。我給你二十個士兵,夠么?”
“足夠!”
“一刻之后,伏軍會向前行進五百步——再一刻之后,一支百人隊會突進前方的哨所——占領哨所之后,我們有兩刻的時間,完成突襲。”
這一千軍輕裝前來,論裝備不如嫪毐的三千軍,只有靠突襲,才能建立優勢。
而在這將近四刻的時間里,保持足夠的隱秘,才是突襲能夠成功的關鍵。
不過慶幸的是,嫪毐的這座軍寨并沒有什么難度。唯一有威脅的,便是那座哨所了。
“準備!”
將軍竭離開中軍主帳,便回到了哨所之中。
這座哨所是大營的耳目,建立在必經之地上,一旦有事,可向后方預警。
只不過,與后方主寨不同,營帳中多的是羅網的刺客,而不是秦軍的兵士。事實上,羅網的刺客從前線退下來之后,便擔任了斥候的角色。
“哨騎巡邏多久了?”
將軍竭比嫪毐想象得要謹慎,一回到哨所,便問道。
“已經快有一刻了。”
羅網的刺客看著刻漏,計算著時間。羅網內部的訓練相當殘酷,組織嚴密,容不得一點差錯。
“這里畢竟不是我們的地盤,形勢復雜,讓弟兄們小心一點。巡邏的三隊哨騎回來,立刻接班。”
“諾!”
將軍竭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連日來高強度的緊張狀態,讓即使是一流高手的他,也有些疲憊。
只是,這股疲憊并沒有讓他喪失警惕感。
滴答一下,水流已經到達了規定的時間,可是將軍竭的耳邊并沒有聽到馬蹄聲。
他睜開了眼睛,呼喊一聲,帳外沒有人回應,顯得很是安靜。
將軍竭拿起了佩劍,帳中的羅網刺客也有所警惕,紛紛拿起了武器,靜悄悄地走向帳門。
汗水從額頭流下,模糊了視野。短短的時間內,將軍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一股巨風吹起,帳門被掀開。
將軍竭的視野之中,只見一名手握雙劍的男子站在門口。
畫面一閃而逝,他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幾乎猶如幻覺一般。可緊接著,將軍竭的耳邊便是一陣陣哀嚎聲。
等他拔出劍的那一刻,帳中已經沒有了其他的生息,只剩下那個手握雙劍的男子,如死神一般站在陰暗的角落里。
“玄翦!”
眼前劍光一閃,將軍竭呼和了一聲,接著,便只看見自己失去了頭顱的身體依舊站在那里,流淌著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