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鳳凰發出一聲冷笑,然后俯沖下落。
那由斷裂菩提樹枝組成的腳爪,直接向法心老和尚頭頂抓去。
法心老和尚頭頂的無常佛光,陣陣波動,仿佛要被撕裂。
而那些細密的血絲,也不停向下,試圖鉆過光霧。
“佛說,無量光明。”
法心老和尚曼聲長吟。
他雙掌合十,自他兩掌中心,似有無窮光明迸發,向四面八方一起蔓延。
這次的光芒,不似靈光普照那么凌厲,那么迅猛。
但是,更浩瀚,更堅韌,更綿密。
無窮無盡,又無孔不入。
這次佛光輕柔許多,但成功將血鳳凰身上的千百血絲全部隔離于外,同時將他那只菩提樹枝組成的腳爪擋住。
連慧明與紫日蛟都同樣被光芒推著向外。
“大光明咒……”慧明將之認出:“小心,光會越來越強!”
果然,起初還比較輕柔的光芒,溫度越來越高,消解萬物,威力不斷提升,漸漸更勝靈光普照。
血鳳凰雙翼垂下的一道道血絲,被這茫茫光輝,漸漸蒸騰干凈。
“好啊!”血影老魔不怒反笑:“老夫就跟你斗一斗!”
血鳳凰發出一聲凄厲可怖的長鳴,然后搖身一變,化作一片血海,懸于天際。
血海中央開始出現漩渦,不停轉動。
漩渦中心,出現那幾根斷裂的菩提樹枝。
這些菩提樹枝與血水相合,凝結成一根血色的長箭。
箭矢鋒芒閃動暗紅血光,越來越亮眼。
下一刻,這支血箭,就向正下方的光球射落。
箭矢旋轉向下,從漩渦中沖出,帶動大量血水跟隨它一起旋轉,被帶動著向下。
于是就見血箭尾端從血海中不停抽血。
最后整個血海仿佛凝結成一根尾端在云霄,筆直向下的長箭。
劍鋒射落在光球頂部,不停旋轉向下。
上方尾端源源不盡的血水,不斷供給它力量,一直加強箭矢鋒芒。
法心老和尚施展大光明咒,光明不停向外圍蔓延,光芒將他腳下大地都捏碎,形成不斷擴大的深坑。
但此刻,光芒擴展,停止下來。
巨大的光球,在不停顫抖,仿佛隨時都可能破碎。
上方頂部與血箭接觸的地方,光輝已經漸漸有瓦解的征兆。
血箭徐徐向下,速度雖慢,卻勢不可擋。
光球表面,光芒忽然又明亮許多。
然后,光球開始縮小,靠近中央的法心老和尚。
光球越縮小,越凝練,防御力越強。
但血箭仍然在繼續刺入光球。
光球縮到小無可小的程度后,血箭刺入的速度雖然更慢,但仍然繼續前進。
光球于是再次變化,從完整球體,漸漸化為半球模樣,撐在法心老和尚的頭頂,形同一頂華蓋。
他將大光明咒的力量壓縮凝練到了極致,終于讓上空血箭停步。
雙方一時間陷入僵持。
法心老和尚心中暗自焦急。
他施展大光明咒,不可持久。
但眼前這個大魔頭,修練血鳳凰之變,生命力和耐力都極為綿長。
繼續這么僵持下去,最終更可能是他先堅持不住。
正想到這里,法心老和尚就發現,紫日老魔在一邊蠢蠢欲動。
他現在全部力量都用來迎戰上空的血影老魔,再無力堅固紫日老魔和慧明了。
慧明不打算趁人之危,紫日老魔卻不客氣。
其化身而成的紫日蛟,當即化為一道紫光,從下方朝法心老和尚襲來。
“滾開!”血影老魔喝罵一聲,紫日老魔當做沒有聽見,仍然繼續攻向老和尚。
法心無奈,只好鼓足力量,主動碎了自己頭頂光輝所化的半圓。
無數光點向四方濺射,阻擋襲來的紫日老魔。
但那血箭卻劈開光雨,繼續射落。
法心老和尚悶哼一聲,身體被血箭洞穿。
他不管不顧,鼓足最后的力量,足下生蓮,向遠方遁逃。
經過自己徒弟,法心老和尚一把將小和尚抓起。
但這么稍微耽擱一下,紫日老魔就追上來。
一團紫焰在法心老和尚身后炸開,讓他又一個踉蹌。
法心老和尚不敢回頭,一路猛跑。
紫日老魔正欲追趕,卻被血影老魔一巴掌打得倒退。
“跑了人,誰都吃罪不起。”紫日老魔不敢跟血影硬頂。
血影老魔則冷冷盯著他:“有沒有你,人都跑不了。”
話音未落,遠方有一道青光閃現,還有一朵五光十色的彩云飛起。
法心老和尚絕望的看著面前,又有一武一道攔路。
青霞山莊莊主云漠,忘真觀觀主執塵道人,兩人也算同病相憐。
為了保護自家基業,二人雖然投靠長安城,但都不敢公開露面。
不過,身為第八境高手,兩人實力都無需置疑。
法心老和尚狀態完好時,輪單挑他們二人都不是對手。
但敵人先后被血影老魔、紫日老魔重創,眼下還能飛遁已經不易,又如何敵得過云漠、執塵道人聯手?
他們兩人一起出手,法心和尚連自殺的機會都沒有,當場被生擒活捉。
云漠二人抓了一老一小兩個和尚,回到血影老魔面前。
“血影道友,幸不辱命。”執塵道人說道。
云漠則在一旁漠然不語。
他便是那種對魔道修行者一直有成見的人。
長安城的魔頭都謹言慎行,不曾作亂。
因此云漠還可與他們和平相處,但與對方打交道,始終是能免則免。
血影老魔也當云漠是空氣,只沖著執塵道人微微點頭:“辛苦了。”
他從對方手上接過兩個光頭,然后說道:“我們走。”
說罷,化為血鳳凰振翅高飛,返回長安城。
慧明嘆息一聲,隨后跟上。
執塵道人和云漠都是相同動作。
紫日老魔最后上路,悶著頭飛行。
向前看,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盯著血影老魔不放。
現在對方實力更強,無謂與之沖突。
但等到他也能學到和《鳳凰血書》同層次的秘籍魔功后,他一定要跟血影老魔好好算賬。
一行人返回長安城后,血影老魔甩手將法心師徒,扔給烏云先生。
烏云先生看了看一老一小兩個和尚。
小的那個,也就十來歲年紀。
“交給你了。”他將小和尚扔給了慧明。
慧明心中暗松一口氣。
小和尚則滿臉可憐相:“師兄,我師父不會死吧?”
“主宰長安的陛下慈悲為懷,在他治下,烏云先生等人,也少有遭殺孽,令師應該不至于有生命危險……只是,可能還是要吃些苦頭的。”慧明和尚嘆氣。
聽說師父不會死,小和尚大出一口氣,然后又好奇問道:“慈悲為懷,不是佛祖教導我們佛門弟子嗎?長安城主也是佛門弟子?”
慧明輕輕搖頭:“任何人,都可以有慈悲心,就像任何人只要見心明性,破除執妄,便都是佛祖。”
小和尚兩眼茫然:“師父和師祖還有師叔、師伯他們都不是這么說的。”
“每個人有不同的道,每個人也都可以做自己的佛祖。”慧明言道:“你年紀小,尊師重道沒錯,等你年紀大了后,有些道理自己就慢慢領悟了。”
小和尚有些似懂非懂:“哦……”
他猶豫了一下后,壓低聲音,悄悄問道:“這位師兄,我們真的不用救這里的百姓脫苦海嗎?”
“長安不是苦海。”慧明苦笑,差點伸手去捂住小家伙的嘴。
這里可是長安內城,不比遠在天邊的河西郡。
長安城主有大神通,小和尚這話如果落到對方耳朵里,后果難料。
“長安內外,我都走過,包括西邊的西周王朝,東邊的東唐王朝,海鷗北邊的北齊王朝。”
慧明感慨著說道:“長安的百姓,比那些地方生活得都好。
當然,并不是說比其他地方強,就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而是說,這里的百姓安居樂業,家家喜樂安康,不受窮苦,不受壓迫。
尤其是長安城主愛民,這里的修行者嚴禁欺辱普通百姓,這在其他地方,是看不到的。”
小和尚眨眨眼,低下頭輕聲嘟囔:“那為什么師父總說這里的人很苦呢,師父跟師兄說得不一樣,有個人在騙我……”
以慧明的耳聰目明,聽得一清二楚。
他啞然失笑:“我們兩個,都沒有騙你,只是我們對同一件事的看法不一樣,但都是我們各自的真實想法。”
小和尚目光再次茫然:“不懂……”
“有功夫,我帶你去長安內外走走,你看過之后,會有你自己的想法,那對你來說,就是真的。”慧明笑道。
“哦。”小和尚點點頭。
“對了,還不知你的法號?”慧明問道。
小和尚連忙端正神色,雙掌合十:
“貧僧永色,請師兄指教。”
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少年僧人也雙掌合十:“貧僧慧明,指教不敢。”
慧明不覺的有什么問題。
但是大明宮里的張東云,聽見小和尚的法號,卻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他當然知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知道佛家說法中“色”的含義。
但此刻還是禁不住想歪。
將法心老和尚帶回天罰殿的烏云先生,將對方提到自己面前:
“你可真是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