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皇宮。
李隆基因九天玄女入宮之事而茶飯不思,一連數日朝政都未處置,所有事情都交給高力士辦。
這天高力士過來跟李隆基奏報北方邊防事務,見李隆基盤膝坐在蒲團上,好似在悟道,但卻沒有閉眼,雙目無神地呆呆看著前方。
“陛下?”高力士提醒了一句,李隆基抬頭瞥了他一眼,招招手讓高力士在他旁邊跪坐下來。
李隆基聲音略帶沙啞,問道:“怎么,還沒尋到張果張仙師下落嗎?”
高力士點點頭,面帶凄哀之色,搖頭道:“各處都尋過,東都各城門未曾有仙師出城的通報,官路驛站也派人問詢過,還派人順著水路往下游搜尋……”
“沒用的,沒用的,仙師是一路飛到洛陽來的,怎會以凡人的方式離開?一定是飛走了……若他隨意找個地方藏起來,朕就算貴為天子也無辦法。”李隆基滿面愁容。
高力士道:“陛下,北方有軍情傳來,說突厥發生內亂,有幾支突厥部族扣關,被關防兵馬給攔下。”
李隆基擺擺手,道:“這些事交給兵部處理就行,朕現在沒心思聽這些……玄女那邊,可安排好?”
“這……”
高力士愣了一下,稍微有些為難。
因為迎楊玉環入宮之事并不是由他負責,李林甫一手操辦,不過他到底是老狐貍,很快便想到說辭,“已安頓好,陛下若要去,隨時都可以。”
李隆基苦笑道:“雖然九天玄女降臨過人世,可現在里面住的終歸只是個凡人女子,朕去見,不知以何名義?”
高力士不太明白李隆基把住在飛香殿里的楊玉環如何定位,猜想是宛若對神佛一般供養著。
“陛下,把九天玄女在凡塵的肉身接進宮,乃是您親自下的諭旨,照理說人來了,您該去見見才是,當是對玄女娘娘的尊重也好啊……或許玄女娘娘得到感召,再次下凡呢?”
高力士試著迎合李隆基的喜好,提出建議。
李隆基精神一振,抖了抖身體,剛剛站起來,似想到什么,面色一垮,搖頭道:“見當然是要見的,不過得等玄女觀建好后,舉行盛大的迎仙儀式時再去,朕想宮里多一些道女,陪朕修道。”
“啊?”
高力士大為費解。
皇帝以前很崇尚道教,但僅限于招募道法高深的道士在身邊,幾時對道姑感興趣了?
若皇帝說要找一群道姑來,那就不單純只是陪同修道,很可能還有其他目的。
只是皇帝不直說,高力士也不敢胡言亂語。
“陛下,這道女……不知如何個找法?”高力士跟隨起身,仍舊站在李隆基身后,小心翼翼請示。
李隆基道:“道女可以從宮外找,也可以讓宮人學,她們不通道法,可以讓玉真公主幫忙教習,道女的任務除了陪朕參悟道法,還要侍奉九天玄女……哦對了,朕尚未給玄女賜封號,是否顯得不夠隆重?”
高力士心道:“陛下兜兜轉轉還是為了應對玄女入宮……這些道女難道是去玄女那兒偷師學藝?亦或者是陛下想把長安皇宮和洛陽皇宮都當成道觀?”
“陛下賜封張果仙師為通玄先生,不知想為玄女娘娘賜如何封號?”高力士再度請示。
“讓朕想想……這九天玄女跟通玄先生還是有所不同,她可是上天下凡的,本就有仙位,不需朕傷腦筋……不如敕封其為‘九天玄清玄女’,只在當中加上冊封,你看如何?”李隆基隨口說道。
高力士拍案叫絕:“好啊,陛下就是不一般,賜封都如此有學問。”
李隆基被拍馬屁,心中很高興,道:“那這就派人去冊封,朕賜了通玄先生為銀青光祿大夫,對于有仙位的九天玄女當然要賜封高一等,就賜金紫光祿大夫,丹書由你草擬送達,可不能怠慢。”
高力士略有遲疑,道:“陛下,您如此冊封沒有任何問題,不過飛香殿里面……并非玄女娘娘本尊,如此賜封凡人,那……是否還要追冊祖上?”
“既是冊封仙人,求道后自然跟凡塵脫離……對了,她有何親人在世?”李隆基問道。
高力士恭敬地回道:“老奴查過,她的父母早已不在,以前隨她的叔父在洛陽居住,她還有個弟弟您見過,就是曾入宮與羅天師斗法的武尊真人弟子,名叫楊云。另外她還有個教授道法的師傅,乃是個女道,教授不少洛陽貴家女道法。”
李隆基若有所思:“看來楊氏一門有修道傳統,連她弟弟都精擅道法,這九天玄女選她為凡間肉身是有緣故的……這樣吧,她叔父和弟弟那邊都不虧待,至于她修習道法的師傅,看來道法深厚,回頭宮里招納道女,便讓她來教習,她的弟子也可招納到宮里來。”
“是,是!”
高力士恭敬應了。
李隆基嘆道:“朕真的想再見到下凡的九天玄女,上次閉關修道后沒過多久就親眼見到兩位仙人,看來這閉關修道很有用……你再去安排,朕要閉關幾日,若有朝事決斷不了,你就拿個主意,別來煩擾朕!”
高力士一聽,皇帝這是把他當成比宰相更高一級的監國,心中歡喜,卻表露出誠惶誠恐的姿態,道:“陛下,老奴何德何能啊。”
李隆基拍拍高力士的肩膀道:“力士,你跟朕出生入死,有大功于社稷,你忠心耿耿能力也出眾,朕不相信你還能信誰?不過你也要多聽張令公的意見,他的才能非常突出……只是這個人……唉!”
到最后嘆口氣,有種一言難盡的苦惱。
高力士自然聽明白了,張九齡是有能力,可一直不得皇帝寵信,就在于張九齡行事不知變通,不像李林甫那么會來事。
楊玉環被李隆基賜封為“九天玄清玄女”,等于是皇家對九天玄女的進一步封號。
高力士隨后派人去飛香殿送了詔書,再派人去楊玄璬家里送禮,同時通知楊玉環的師傅慧閑,請她入宮當宮廷道女教習,這等于是為慧閑揚名。
慧閑本是洛陽城內給官家富貴女教習道法的老道姑,本身沒什么實力,可經此一事,整個洛陽都知道九天玄女出自她門下,身價倍增,而且宮里要選拔道女,雖然意圖不為外人所知,可還是有很多富貴人家想借此送自家女兒入宮,這就給了她很大的權力。
至于楊云這邊,反而最為淡定,因為之前宮里就曾給他送過東西,無論是高力士還是李林甫,現在都把他當成香餑餑。
楊云把禮物收下,讓人抬到后院,而他沒有留在家里,當天沒去大空觀,而是見了米家二小姐米盈,跟米盈談開工坊之事。
楊云發現現在再開酒樓不太容易,就算以后要開也盡可能保持低調,想悄無聲息賺錢還是要往“制造業”方面轉移,準備跟米家在釀酒工坊外再開設別的工坊。
米盈見到楊云,畢恭畢敬。
楊云一臉隨和地坐下,問了有關夏夫人的事情。
米盈蹙眉道:“我米家往揚州做生意并非一趟兩趟,對揚州地界的大商賈有所耳聞,為何從未聽聞有夏氏巨賈?天師是否聽錯了姓氏?”
顯然米盈不會騙他,既然連米家都沒聽說過這位夏夫人,那夏夫人的身份就不單純只是揚州城富賈,跟楊云之前的猜測完全吻合。
楊云笑了笑道:“那大概是我記錯了吧。哦對了,米家最近的生意還好吧?”
米盈輕嘆道:“因為年前家祖過世,涉及家族內部爭產,還有年底行貨波折,今年買賣很艱難,米家只能勉強維持,下一步想繼續行貨江南,看看是否有起色。”
楊云點頭表示理解,家里老當家過世,米盈父親又不擅于經商,完全靠米原和米盈兄妹二人打點,第三代人顯然沒有第一代人脈那么廣泛,生意方式有所改變,生意很容易陷入僵局。
“我準備多開幾家鋪子,除了酒樓外,還有制造器物的工坊,想請米小姐幫忙打點,我們合作如何?”楊云笑道。
米盈驚訝地道:“這怎么敢當?天師您可別言笑,之前西域人出幾萬貫都未曾把您的配方買走,您現在不但讓我們釀酒,還這般照顧……我們……實在消受不起。”
楊云笑道:“別以為我有何目的,其實就是為了賺錢,以前我孑然一身做生意沒什么顧忌,可現在再想做買賣處處受制,還不如交給你們來做,誰讓我們有緣呢?”
米盈臉上滿是喜色,完全不懷疑楊云的動機。
換作其他名利場上的人,肯定會算計米家產業,可她很清楚楊云為人,先是幫他們保住家產,而后又一起開酒坊……
楊云以誠待人至少贏得了米家上下的信任。
“天師有何吩咐,只管交待一聲便可,我米家鞍前馬后效命,不敢有絲毫怠慢。”
楊云笑著點頭,他明白現在米家正是生意轉型的關鍵時候,不跟他們合作開工坊,他們就要繼續走商,這生意風險太大未必能賺錢。
而他跟米家合作,也算是給米家一條可選擇的路,有錢大家一起賺,他不用出面就有豐厚利潤,這對他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做買賣,還是交給有經驗且實誠的人做,更加省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