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海頑強不屈!
他抗爭,他反抗,他掙扎!
最終在經歷了童子尿的洗禮后,他安穩下來了。
并不是童子尿讓他清醒了,而是一開始用的真的童子尿,他還想掙扎,眼看接著還要換大齡童子來,他受不了。
小嬰兒的還可以忍一下,那些大齡……他覺得不管這是不是夢,自己還是配合點好。
老話說的好,那個識時務……那啥……光棍不吃眼前虧不是嗎?
然后老村長反應過來了,這還不行,得趕緊通知他大侄子。
于是正正上晚自習的趙起武接到個電話,說他叔叔到家了。就是不知道在外受了什么刺激,回來就犯了癔癥,現在是剛好點,但是怕等下還犯病,恐怕得送大點醫院去看看。
趙起武嚇了一跳,雖然對這個二叔意見挺大,但是總歸是自家二叔。真出了事兒他別的不擔心,就擔心自己老爸恐怕就得難過一陣子。
他可不想讓家里剛安穩下來的日子再起波瀾,二話不說請了個假,開上車就往家趕。
在趙起武到家之前,附近村上的醫生又給趙景海檢查了一下,說他現在體溫都不正常著呢!再一檢查胳膊手,就確定了,手上還有掛水留下的痕跡呢!
明顯的,這是有病還沒好就跑回來的,回來這又受了點折騰,刺激到了。
接著趙起武也回來了,下來就問道:“老根叔,我叔他咋了?”
“我們可沒怎么他,回來的時候見他還好好的,說著話,忽然就迷瞪了。跑回來就大喊大叫,我用了個土法子,現在他安穩下來了。”老村長覺得自己用童子尿才建功的,這是給老趙表功呢!
癔癥,迷糊這些詞,在這里有時候都可以表示是瘋了的。
老趙也顧不得這個,跟著老村長進了屋,看著躺在那里迷瞪著兩眼的二叔,真個是哭笑不得。
伸手抓著他的手腕摸了下,當即就斷言:“沒大毛病,估計是發燒燒糊涂了。”
旁邊的醫生嘖嘖稱奇:“你還懂這個?”
老趙謙虛:“略懂略懂。謝謝大伙兒了,多謝各位。我叔叔剛回來,估計是半路上生病,腦子不清醒,給大家添麻煩了。”
眾人都是客氣。
旁邊的醫生看的明白,這一扶脈就知道發燒看起來挺簡單,但是沒點實戰經驗,還真不是一般人都能會的。
換他這個醫生來,來這么短的扶脈時間他都不敢太確定。本來還想多問幾句,可這會兒情況不合適,只好把疑問憋在心里。
但是心里也覺得這高中生牛比,怪不得能被破格錄取,這上個學,連扶脈的本事的都會,怪不得鄉里人都說,能人無所不能啊!
趙起武和大伙兒又寒暄了一陣子,大伙兒見老趙時不時還關心床上的病號,也不好多停留,就在老村長的催促下都散去了。
接著鄰居們又給送來飯。
老趙是吃過的,趙景海迷迷糊糊的不想吃,飯也就放著了。
等人都走了,老趙伸手給他按了幾下,然后順手一拳頭過去:“好了,這一下我就替我嬸子和圖強母子倆把咱們之間的賬清了,起來吃個飯,去洗洗咱們再說話。”
趙景海被打的迷迷糊糊的:“你是小武?我是你叔哩,你打我可是忤逆!”
“揍你是應該的。”老趙才不在乎這點。“你去年走的時候咱們家啥情況你不知道?你自己說我打你虧不虧?”
趙景海不吭聲了。
這會兒人一走,屋里清靜了下來,他倒是也清醒了點。
坐起來打量了一下屋里:“家里都搬走挺久了?”
“種完麥都走了。”老趙沒好氣地說道。
趙景海愣了一會兒:“我這不是做夢?剛人家說的都是真的?你爸媽都去京城了?你嬸子和弟也去了?”
“對。”老趙看了他一眼。“你就這樣,不起來洗洗?”
趙景海低頭看了看:“這有啥,童子尿味道又不大。我出去那會兒,睡橋洞里面,那味道可比這個沖多了!”
“少幾把吹牛了。”老趙看見他那一副‘經歷過大風大浪如今回到家哪怕粗茶淡飯也心甘’的淡淡裝逼表情就不耐煩。“趕緊洗洗,收拾好說清楚了你還是我二叔,不然你就自己在家過吧!”
趙景海這才想起來最關鍵的事兒:“你嬸子……她……”
“她咋了?你走了又回來偷偷給小圖強的學費都摸走,你臉呢?”老趙一聽更火了。
“她改嫁沒?”趙景海看著如今的侄子,不敢多嗦了。他總感覺氣短,一來是理虧,二來似乎這侄子身上,有自己見過的那些坐著可牛比的車的大人物的那種感覺。
“改你……”老趙差點都罵出口,自己那嬸子老實樣,要不是自己折騰起來了,估計那嬸子以后要飯也得拉扯小圖強,就那樣還被二叔這么懷疑,他真是氣。
不過沒法罵,罵他還不是罵自己,忍著吧!
趙景海當時就歡喜起來了,一下子爬起來:“我先吃點東西,餓壞我了。半道上停車我都沒咋吃東西,怕吃壞,折騰了一天,餓死了!”
老趙想說他餓死活該,再一想算了吧,看他被折騰的那慘樣,也算村里人替自己‘報仇’了!
吃著飯趙景海還在問:“你發達了?有車?還被大學錄取了?那咋還在高中?”
“回頭你自己慢慢打聽去,懶得給你說。”老趙不想搭理他。
趙景海就郁悶,但是自己理虧,哪怕是叔叔也不行,理虧就是不敢多問。
悶著吃了一大碗的包谷糝丟紅薯,啃了個饅頭,菜還是涼拌的野菜――這個季節農村里吃野菜的多,現在已經算不上青黃不接,但是這個時候蔬菜少是真的。
吃飽后摸著肚子就像往椅子上躺,老趙看他不順眼:“人家給你送飯吃,你吃了碗都不給人家刷刷送過去?”
趙景海剛吃飽的那點滿足感瞬間就沒了,想反駁吧,沒話可說。
怔了一下:“我去河里洗個澡去,這天也差不多能洗了,洗完了回來再給人家送碗筷,不然這副樣子,人家也惡心。”
老趙看了看他,點點頭:“那我帶你過去吧,車在外邊停著。”
“大奔?白牌?”趙景海這會兒不覺得做夢了,盡管他看著侄子,總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你關心這個干啥,那是我的,我的。”老趙瞪了他一眼。“沒你的份!”
“我知道。”趙景海陪著笑,心里憋屈,到底咱倆誰是叔啊?
出了門,趙景海大眼就看到了黑乎乎的汽車。
村里也沒路燈,連大門外裝燈的都不多,也看不清。
他就摸出來個打火機,舉著要去看。
老趙拉開車門:“趕緊的,上來走了,去洗一下回來再看。你這屋里啥都沒了,等下去那邊住,我那邊被子都有。”
燈一亮正用打火機找車牌的趙景海當時被照了個正著,不過心里的不爽旋即就被那大奔的標志和白牌給沖沒了。
他伸手摸上去,嘴里還嘀咕著:“真不是夢嗎?”
老趙真想按下喇叭讓他趕緊上來,但是這會兒別的門口都注意著這邊,自己態度太不好的話,有損自己形象啊!
繼續忍著吧!
那邊趙景海在車頭上摸了半天,這才爬上車。
老趙看著他上個車都要抓著座椅,不用想,肯定給座椅上留幾個大巴掌印了。
而且他那一身還潮濕著呢,都是那啥……幸虧老趙無所謂,車嘛就是給用的,這車平時還拉金子元寶呢!
如果換個人,估計就趙景海那渾身臟兮兮的,人家都不樂意他上車。
這家伙偏偏還不自覺,上了車這摸摸那摸摸:“這就是大奔呀,我只見過,還沒坐過呢!”
老趙都不想接他話,開著車直奔河邊。
這時候河邊的草只有少數有個嫩芽,其實還挺冷的,大部分人毛衣都沒脫呢!
不過住河邊的人就不在乎,熊孩子們脫了毛衣就蹦進河里玩,正常得很。
趙起武以前還干過雪沒化完就蹦河里玩的事兒呢!
趙景海也是如此,根本不在乎那點冷,衣服一脫,在岸邊扭了扭腰活動了兩下,噗通一聲就跳了進去。
然后就忍不住哆嗦,在里邊一邊蹦一邊沖老趙喊:“你不下來?”
老趙打開后備箱,找了兩條毛巾出來,都是新的,平時扔車上備用的,這會就用上了。
趙景海看侄子不下來,心里有點失落,小時候小武可是最喜歡和自己玩的,有時候還背著大哥大嫂,偷偷纏著自己帶他去下河玩。
老趙也有點復雜,他也想起來小時候的事兒了。
只能說物是人非啊,以前覺得這個叔叔最好,帶著自己玩,后來逐漸覺得他好吃懶做,再后來干脆出了事兒就跑,老趙就覺得這個叔叔沒擔當。
反正現在兩人的關系挺尷尬的,老趙想安慰一下他吧,但是又怕他覺得自己好說話,回頭給自己搞三搞四的,自己還得給他擦屁股。
想了一會兒,趙景海赤條條的爬了上來,拿著毛巾擦了擦,衣服外套都臟了,他也不穿,踢啦個鞋就往車里跑。
反正是自己侄子嘛,從小帶著他玩的,有啥大不了。
老趙也沒法,這就是自己的叔叔,親叔叔,還能咋地!
路上趙景海還感慨呢:“我這路上還發燒感冒,剛才一見你,又到咱家里的河里洗一下,現在感覺渾身輕松,病都好了啊!”
老趙不理他,見了我還讓你病著,當我神醫假的嗎?
開著車直接到了自己家,趙景海自己的行李還扔家里呢,沒衣服,找了大哥扔家里不要的舊衣服裹上,又跑回去拿行李。
再回來換好衣服,這才安穩下來。
都半夜了,外邊也挺安靜的。
趙景海看了看都快搬空了的屋子,有些失落:“以前我和你爸我們倆就在這里長大的,現在這里也要不住了。”
“以后咱們都換大房子了。”聽他這么一說,老趙看著空蕩蕩的屋子,難得的對他和氣了點。“我爸媽和嬸子在京城都挺好的,小圖強也挺好,現在胖成球了,他在學校也挺不錯的,雖然是學前班。”
“那就好,那就好。”趙景海點著頭,也不知道說啥了。
這個侄子一年的變化,讓他覺得都快不認識了。
老趙倒是有話說:“你回來了,還打算繼續出去嗎?在外邊干的啥?收入怎么樣?”
“就是倒賣點東西,說坑蒙拐騙有點過,不過也不算多正行。”趙景海在侄子面前也不敢吹牛了,老老實實把自己做的那點小生意說了個清楚。
老趙點點頭:“這也不錯,你還去嗎?”
“那個,要是能有別的事兒干,我就不去了。”趙景海遲疑道。“我想先去京城,看看你嬸子和圖強去,以后我想挨著他們近點,找點事兒做……”
“也行。”老趙再點點頭。“去吧,去看看他們。小圖強挺想你的,他現在懂事多了,心里想你,也不鬧著找你了,怕給大人添麻煩。還有我爸,他挺擔心你的……”
說到這兒,他才想起來,摸出來手機,也顧不得深夜了,給老媽撥了個電話。
黃大妮迷迷糊糊的,一看兒子的電話清醒不少:“咋了兒子,有啥關緊事兒?”
老趙趕緊安慰她:“沒事沒事,我叔回來了,這會兒在我旁邊,你給我爸說一聲,他挺好的,在外邊擺攤做個小生意,還掙了幾千塊錢回來呢!”
那邊趙景山一個激靈就搶過了電話:“小海呢,這混蛋在哪兒,讓他接電話,看我怎么收拾他……”
當哥也不容易,不見的時候天天心里想著,擔心著。
現在知道沒事兒了,第一個反應就是想收拾他。
老趙往對面一看,趙景海腦袋都縮肚子里去了,和個鵪鶉似的,頓時笑了起來:“爸,他不敢接你電話,等他去了你收拾他。現在他在旁邊不敢吭聲!”
“你讓他趕緊來,給他說別再折騰出什么幺蛾子來了,知道不?”趙景山低聲吼道。
“知道知道,行了,你們趕緊睡吧,沒事兒了。”老趙說著掛了電話,對趙景海說道。“沒事兒了,明天我嬸子和小圖強就知道你到家了,你準備啥時候去?”
“我還想在家里看看呢!”趙景海嘀咕道。“這也有幾天沒在家了,我還想著看看幾個朋友……”
“朋友?”老趙呵呵冷笑。
“那不看了,明天就去京城。”趙景海瞬間就慫了,他那什么朋友呀,狐朋狗友幾個。
不過倒是也有講義氣的,當初收留他的,又給他找門路出去做生意的怎么說也不錯。那時候他可是身無分文的,人家管他吃喝也不是一天兩天,說起來可是比一般的酒肉朋友強多了。
但是這會兒老趙不樂意,他也不敢分辨。
誰讓他當初跑的那么快呢!
過了一陣又忍不住:“那個,我聽說你修路了?”
“家門口這路給修修,都是小事兒。”老趙怕他準備留家里管這事兒,提前打消他的念頭。“我和人說好了,這事兒你別管,走你的就行。”
“修路可不是小錢,咱們村這樣,修他干啥?”趙景海嘀咕了一句。
老趙沒接他話,而是說道:“這樣吧,我明天早上過來,送你上火車。你先睡吧!”
“你去哪兒?”趙景海一看侄子要走,忽然不安起來。
“我去鎮上,這里就剩一床鋪蓋了,你睡了我沒地兒。”老趙沒好氣地說道。
“擠擠不就行了?”趙景海又小聲嘀咕起來,沒辦法,底氣不足,說話都是這個樣兒。
“睡吧睡吧!”老趙擺擺手。“有時間了好好想想,想想自己干點啥,讓嬸子和你有飯吃就行。圖強你就不用操心了,以后我管了。”
趙景海也不敢多說,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現在還不知道侄子到底干的啥,怎么就突然有錢,還有車,還能讓全家都去京城。
不過他倒是總算確定了一點,自己這現在沒做夢了。
哪有夢這么具體的!
第二天老趙還挺有心情的上了個早自習,然后才去給莊老師請假送人。
其實他自己也沒發現,盡管煩這個二叔,但是二叔回來,他其實心情是放松了的。
至少以后老爸不會再因為他沒有音訊,而躲在角落里愁眉苦臉的抽煙――只敢躲角落,不然會被黃大妮罵,日子過好了你還愁眉苦臉給誰看呢?
趙景海終于有機會看一看侄子大奔的全貌了。
真好,真是好車,看這漆都是亮的,這車燈,這窗戶,這狗頭……我的媽呀!
一個比他腦袋大了不知道多少的大狗腦袋,張著大嘴沖他樂呢,倒是差點把他魂都嚇沒了。
老趙頗有點幸災樂禍,讓你嗦嗦不上車。
上了車老趙給他解釋一下,趙景海又嗦嗦感慨,這狗,在那邊可都是有錢人的……
老趙都不搭理他,趕緊送走吧,讓老爸去盯著他去。
到了車站把車隨便一靠,下車就走。
趙景海不放心:“那邊有停車場哩,你不停里面,放這能行嗎?被偷了咋辦,這車可值錢了!”
“誰敢?”老趙才不在乎。“再說停車場收費的,我去占個位他們也不敢收我這白牌車的錢。停這就行,放心,沒人偷得走。”
旁邊不遠就有警亭呢,那邊看著他這車隨便一放,根本沒過來管的意思。多看幾眼那是在幫著警戒,怕有不長眼的把這車給磕了碰了,回頭又是大麻煩。
老趙進站買票,買完把票塞給二叔:“你拿好了,下午的車,我回去上課了,你自己小心點別被人偷了。到了之后,在站門口等著,我讓我爸去接你,就這樣。”
趙景海攥著票,看著侄子走出去,到了車旁上車走人,一臉茫然。
他忽然就想起了以前在街頭聽過的歌曲: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