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三叔,你在就太好了,小侄正好有事找你老人家。”
一看見三角眼老頭,云翰的臉上立刻露出笑容,只不過卓沐風發現,這笑容有點勉強的味道。
名叫倪三的老人冷笑了一聲,目光從卓沐風身上移開,落在云翰身上:“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云大哥還能有事找我這個糟老頭?老夫可沒你這樣能干的侄兒,也高攀不起。”
云翰的嘴唇繃了繃,但還是笑道:“倪三叔說的哪里話……”
“打住!”
倪三叔擺擺手,大有深意地說道:“你身邊的小子,老夫從來沒見過,應該是剛進村的外界人吧?你想讓老夫替他登記造冊?多簡單的事,不需要你來套近乎。”
轉頭對屋內大喊道:“大鵬,拿刀和記名冊來。”
屋舍中走出一位中等身材的健實青年,穿著褐色布衣,望向云翰的眼神極其兇惡與不屑,手中拿著一本卷起的竹籍和石頭小刀。
竹籍攤在木桌上,倪三接過小刀,頭也不抬地問道:“姓名,年齡,有無練武,修為幾何?”
這話顯然是對卓沐風說的,但那種輕慢的態度卻讓卓沐風很不爽,不過見云翰在一旁打眼色,不忍辜負這位樸實熱血的男兒,只好道:“陸峻天,十七歲。”
倪三用小刀在竹籍上刻了幾筆,他的孫子倪大鵬厲聲喝道:“小子你聾了嗎?我爺爺問你,有沒有練過武?”
卓沐風淡淡反問:“練過如何,沒練過又如何?”
見這小子還有膽子反嗆,倪大鵬怒火更盛,指著卓沐風的鼻子罵道:“哪里來的小雜毛,進了隱村,就給我規矩點,你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哪怕是天王老子進了隱村,也得給我乖乖低伏!”
云翰生怕卓沐風年輕氣盛招來大禍,連忙拉住他的手臂,不斷對他使眼色。
不過他可高看了這廝。
這廝雖不是善男信女,不過之前來的路上,他已經得知隱村不簡單,更從云翰口中得知,村長乃是星橋境巔峰高手。
這個倪三既然能負責記名造冊,想必在隱村的地位不低,按照常理推斷,實力也應該不差。
在沒弄清楚情況前,卓沐風壓根不會輕舉妄動,只是深深地注視倪大鵬一眼,冷冷道:“真十重。”
他其實是真境十二重巔峰,故意少說了兩重。可盡管如此,還是令在場三人忍不住吃驚。
隱村的人從七歲練武,雖然也不乏資質上佳之人,但畢竟缺少各項資源,能在十七歲練到真十重的人少之又少。
卓沐風的這等進度,已經堪稱隱村數十年之最了。
倪大鵬眼中浮起嫉妒和陰毒之色。倪三的臉色也不好看,尤其是見云翰和卓沐風關系不錯,一想到自家和云翰的矛盾,心中便產生一種隱憂和殺機。
倪三暗哼一聲,小刀在竹籍上刻了幾個字,語氣淡漠道:“修為太低,不足以加入狩獵隊。我隱村不養閑人,你就在村外的義舍落戶吧。”
“什么?倪三叔你是什么意思?”
卓沐風還不明白對方的話意味著什么,但云翰卻是個明白人,當場就急眼了,一臉憤怒地看著無動于衷的倪三。
來到隱村的外界人,只有兩種結果。要么直接加入隱村,只要品德過關,安分守己,這些人很快就能融入隱村,成為真正的自己人。
另一種便是在義舍落戶。
但義舍所聚集的,皆是村內曾經犯過大錯的惡人,他們會被當成隱村的勞動力,負責生產衣物,打造竹籍,石器,甚至盥洗馬桶等等。
除非這些人表現良好,有改過自新的傾向,否則永遠不能脫離義舍。即便脫離了,也因為有這種經歷在,在很長時間內得不到認同。
但一般新來的外界人,都會直接加入隱村,沒聽說過會被安排到義舍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
卓沐風年紀輕輕,修為不凡,人又單純可愛,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不該將他安排進義舍才是。
可以說,倪三用心甚毒,這是想將卓沐風一輩子釘死在地上啊!
云翰不禁火冒三丈,他一下子想到卓沐風必是受到了自己的連累,大喝道:“倪三,你別公報私仇,有事沖著我來,不要遷怒他人!”
倪三冷呵呵道:“不叫倪三叔了?老夫早就看出來,你就是一頭豺狼,狼心狗肺的雜種。這里沒你說話的份,給老夫滾!”
云翰的雙拳握得指節發白,雜種二字,又讓他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咬牙道:“你身為隱村的造冊人,不該如此公私不分!”
倪大鵬吼道:“混賬東西!你有何資格斥責我爺爺?怎么,皮癢了嗎,上次打斷你一只手,沒讓你長記性是嗎?姓云的,信不信你再敢多說一個字,我這次廢了你!敢質疑我爺爺,隱村沒人會為你說話!”
呼吸變得無比沉重,云翰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拳頭握緊了又松開,牙齒咬得腮幫直鼓。可他知道,對方沒有說錯。
隱村雖不大,但這些年下來,因為武者的壽命都較為悠長,加上不斷有外界人的補充,如今也有數千戶人家,數萬名武者。
而這其中,星橋境武者有一百多人,他們乃是整個隱村的最高層,在這個古老的村落里,擁有至高無上的生殺大權。
倪三正是其中之一,此人擁有星橋境三重修為,武功極為高強,而且為人陰狠毒辣。
這些年,他的孫子犯了不少事,奸.殺擄掠樣樣精通,至今還活得好好的,那些受害者只能咬落牙齒往里吞。
面對這樣的人物,身為孤家寡人的云翰根本無從對抗,他雖每日勤練不綴,但因為得不到上乘武學,至今仍在真境巔峰徘徊。
云翰很清楚,此前倪家子孫不殺自己,是因為自家的長輩死了沒多少年,村中的一些長老仍顧念著情分。最重要的是,他們沒有正當理由。
若是今日自己再敢頂撞,就算倪大鵬動手殺人,事后誰又會為了自己,去得罪這對爺孫?沒有人!
甚至于,以這對爺孫的狠辣,說不定還會連卓沐風一起殺掉。
云翰無比地后悔,他該想到的,早知如此,他就不應該出面,如今竟連累了無辜的卓沐風,這讓他情何以堪?
見云翰咬破了嘴唇,不發一言,倪大鵬冷笑連連,笑聲中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嘲諷與輕蔑。
這一切落在卓沐風眼里,更讓他的眼神冷了幾分。
“其實嘛,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就在這時,倪三忽然幽幽說道,令云翰和卓沐風都好奇看向他。連倪大鵬都不解地望著爺爺。
倪三笑瞇瞇道:“陸公子年紀輕輕,修為不俗,想必家中資源甚多吧。不如這樣,你將自身所學的武功抄寫一份,由老夫交予上層。屆時只要你在義舍表現出色,老夫一定重重提拔你,怎樣?”
他心中想的卻是,只要卓沐風交出武學,就該找個機會,將這小子悄悄做掉,免得養虎為患。
退一步講,就算今日卓沐風不肯交出武學,他也有的是時間和手段慢慢磨,這小子一旦進了義舍,還不是由他揉圓搓扁?
事實上,在卓沐風報出了自己的修為后,倪三就已經把主意打到了他頭上。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里是隱村的世界,秩序由隱村制定,弱者只有向強者乖乖臣服的份!
幸虧卓沐風多留了一個心眼,沒有說出真實修為,否則只怕倪三的逼迫會更甚。
“你,你簡直……”
聽到倪三的話,云翰氣炸了,就要忍不住脫口罵人,倪大鵬的眼神已經充斥著殺氣,功力運轉到極致,就待出手。
關鍵時刻,卓沐風將云翰往后一拉,截住了他的話。
望著好整以暇的倪三爺孫,卓少俠心冷如鐵,面上卻一派憤怒之色:“前輩,家傳絕學不可外揚,在下不能做家族的罪人。”
倪三眼皮子微抬,語氣淡漠道:“那就是你的事了。既然你不肯,老夫也不會勉強,快快去義舍報道吧,若是讓老夫發現你敢賴著不走……”
他看了卓沐風和云翰一眼,眼中森森的殺意,令整個籬笆小院都變得冷肅了幾分,直透二人的骨髓。
“告辭。”
雙方撕破了臉皮,也沒有虛與委蛇的必要,卓沐風拖著云翰就往外走去。
“大鵬,派人盯著這小子,等他去了義舍,過去的手段都給我用上。另外,如果他和云翰的關系不錯,可以拿云翰來威脅他。等得到了東西,立刻給我除掉這小子!”
倪三放下刻刀,表情平靜地吩咐道。一旁的倪大鵬嘿嘿直笑:“爺爺放心,孫兒省得。”
回去的路上,卓沐風終于從云翰的口中得知了義舍的情況,心中的殺機頓時如野草生長,遏制不住。
他是何等人物,一下子就明白了倪三爺孫的算盤,既要秘籍,也想除掉自己,真是好心機。
可惜,他卓沐風可不是任人揉搓的廢物。
也罷,早就想突破修為了,擇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吧。等他突破到星橋境,何需忌憚區區星橋境三重的老東西?
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