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就像是一個大染缸,進到這里的人或多或少要染上這朝堂的顏色。
他們這幫人已經不再是當年的熱血書生,在官場摸爬滾打四年多,已然明白想要一展抱負,那就必須要參與到官場明爭暗斗中。
不說他們這些小蝦米,哪怕是當朝的相位之爭,同樣經過一番生死搏斗才可能有機會上位,才能夠施展平生所學。
縱使他們沒有那么大的野心,如果想要光宗耀祖,想要以后官萌妻子,同樣需要參加到朝堂爭斗才有上位的機會。
在當下的朝堂大環境中,早已經沒有什么公平可言,官位的升遷跟個人的能力已經沒有太太的必然性,主要還是要跟對人。
能夠得到皇上賞識固然是最好的選擇,像嚴煒、郭樸、嚴訥和李春芳便是以青詞事皇上,從而得到了破格提拔,紛紛站了高位。
只是更多人還是只能巴結嚴嵩或徐階等朝堂大佬,投靠到這些大佬的麾下,這樣才能覓得晉升或委以重任的機會。
像得勢的嚴黨不僅在朝堂占據著諸多要職,還派遣鄢懋卿總理鹽政,讓胡植出任總運河督,各地督撫的位置更是占據大半。
效果亦是顯而易見的,胡宗憲正因為攀上了徐黨這一棵參天大樹,從一個小小的江浙巡按一舉成為“七省總督”,將自身的才華充分地施展。
楊富田等人是年輕而富有野心,時而聚到林晧然這里,自然不是為了吃一頓酒席。卻是希望團結在林晧然的麾下,聽從吳山的指令,從而覓得一條晉升之路。
當下看著徐黨和嚴黨圍繞著河堤而展開的爭斗,他們現在雖然只是觀客,但卻不介意會在適當的時候參與到爭斗中,從而攫取屬于他們的利益。
林晧然滿意地望著野心勃勃的眾人,只是有些事情卻不好當眾說出來,哪怕他心里確實想要借嚴世蕃這個“忤逆之舉”做文章。
肖季年是有著憂國之心的正人君子,在喝過酒之后,當即很認真地詢問道:“嶺南兄,若是有人借潰堤之事制造輿論,東南會不會動亂?”
楊富田等人卻是不肯妄下結論,紛紛望向了林晧然。雖然林晧然的年齡最小,但其官位及智慧早已經凌駕于眾人之中,已然是這個小團體的主心骨。
林晧然顯得睿智地露出一絲笑容,放下酒杯并輕輕地搖頭道:“你們見過有哪朝哪代,事因朝廷不肯下功夫修筑河堤,從而致使百姓發生動亂的嗎?”
“沒有?”楊富田等人畢竟不是修史的詞臣,顯得疑惑地問道。
林晧然再度搖頭,很肯定地望著大家正色地說道:“沒有!所謂的東南動蕩,不過是徐閣老危言聳聽罷了,頂多就是加深一些百姓對當前朝廷的失望!”
“那為何徐閣老會如此說?”龍池中顯得困惑地插嘴道。
楊富田忍不住替林晧然回應道:“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唄!你看看那幫鹽商天天叫苦不迭,甚至很多官員都同情他們的遭遇,說鄢懋卿提高鹽稅是對鹽商殺雞取卵,還說鹽商苦不堪言這類的話,但你到蘇杭的妓院瞧一瞧,天下最富還是兩淮那幫鹽商!”
林晧然望了楊富田一眼,楊富田卻是得意地眨了眨那充滿肉感的單眼皮小眼睛,表現著屬于他的那一份對世事的精明。
“皇上哪里是在意東南亂不亂,他其實是在意他的名聲,在意會不會被東南百姓在背后罵他昏君!”寧江喝了一口酒,亦有所感地道。
龍池中倒是好意,當即警惕地望了周圍,還好這里視野開闊且遠處有侍衛警戒,但還是叮囑寧江這種話今后少說為妙。
林晧然對每個人的性情都有所了解,寧江這種眼睛容不得沙子的人適當到地方做督撫,而楊富田則適當做部堂官。
肖季年等人慢慢地消化著這次的議事,在這個朝堂還真不能指責于誰,雖然都是讀著圣賢書出道,但越是身居高位越是奸滑。
眾人吃過酒茶后,有人有事離開了,但亦有人選擇在這里繼續用茶。
張偉已經年近四十,為人顯得很是穩重。跟著能說會道的楊富田不同,他一直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似乎跟著很多人都合不來。
“多謝師兄的盛情款待,還請派一輛馬車送我回去!”張偉對著林晧然施禮,卻是發出請求地道。
他平時的馬車都是租的,今日是被楊富田從都察院衙門口就截到這里。只是他才上一趟茅房,結果回去被告之,楊富田喝醉要宿于林府。
林晧然并沒有當即答應,而是微笑著發生邀請道:“鴻圖兄,請到里面說話!”
張偉狐疑地望了一眼林晧然,但卻沒有拒絕,只是跟著他一道重返花廳,卻見楊富田和寧江都在這里吃著糖水。
當看到這一幕,他卻不由得想起昔日他們一同赴京赴考,而后只剩下他們四個人留在京師為官,眨眼已經四年多過去了。
京城的夜空是那般的深邃,宛如跟著地府相連接,似乎隨時都能突然探下一張血盆大口,兇猛地將某個人一把撕碎。
就在城北的同科小聚散場之時,城東的東廠昭獄之中,卻是上演著不好的一幕。
“這位公公,我真不想死!我上有老下有小,我還要照顧他們的!”一個男子驚慌的聲音傳出,顯得是驚恐無比地哀求道。
一個公公的聲音面對著這個哀求的男子,卻是無動于衷地道:“現在可由不著你了,你今晚就得死在這里,這便是你的命!動手吧!”
“不要!求求你了,饒我這一條賤命吧!”那個男子驚慌地大叫,但早已經被綁在椅子上,直到再也發不出一點聲息。
次日上午,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正當各方都還在猜測圣上會如何抉擇的時候,一則消息突然在京城傳開:何九昨晚在牢中畏罪自殺,留下了一份承認誣陷徐階的認罪書,指出毀堤淹田實是子虛烏有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