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幾個呼吸,理性便戰勝了沖動。
徐鵬舉板著臉朝著旁邊的空椅徑直走過去,雖然他心里很是不痛快,很想要給這小子一點顏色,但奈何卻沒有翻臉的資本。
他是高高在上的魏國公不假,但真論到權勢,卻是遠遠不及這位春風得意的欽差。自從土木堡之變后,他們的勛貴便失去了兵權,更是被文官階層死死地壓制著。
哪怕南京新建了振武營,但掌握這支軍營兵權的人卻是文官,他們勛貴卻成了擺設,特別他們這幫南京勛貴更是不值錢。
最為重要的是,由于常年居住在南京城,他跟皇上都沒有多少交集,甚至他都不姓朱,更別說是得到皇上的寵信了。
一個沒能獲得皇上寵信,手上又沒有兵權的國公,如同一只被拔毛的鳳凰,根本無力跟這位以左副都御史身份巡鹽的欽差相抗衡。
揚州府同知曹騰飛和揚州府通判陳鳳將徐鵬舉的舉動看在眼里,但心里卻沒有多少同情,只能怪這位國公過于不自量力了。
如果林晧然是普通的京官,是一位只想從淮鹽撈錢的欽差,倒是不敢輕易得罪于這位國公。只是林晧然是要破除一切阻力整頓鹽政的鐵腕人物,又如何會懼怕于他呢?
偏偏地,這位國公一出現便是咄咄逼人的架勢,又怎能怪林晧然會直接落他的臉?
“諸位大人,坐吧!”
林晧然看著徐鵬舉落座,便是微笑著對在場的官員抬手道。
“欽差大人,您請!”
揚州府同知曹騰飛等官員自然不敢造次,抬手請林晧然先行入座道。
看著林晧然重新落座,他們亦是紛紛坐回座椅中,重新觀看舞臺上的表演。只是他們心里都明白,今日這場花魁大賽恐怕不會太平了。
魏國公在位子坐下,便是有人送來了茶盞。
他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茶水,仿佛剛剛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卻是突然扭頭對著林晧然詢問道:“欽差大人,不知看好誰呢?”
剛才的雨姬早已經下去,此時坐在舞臺前演奏的,正是明春樓的頭牌綺蘭。
綺蘭年約十八、九歲,相貌和身姿都屬上乘之選,給人一種溫婉的感覺。現在她身穿著一件紫色的羅裙,那雙白皙的纖纖玉手輕撥著琴弦,彈唱的正是《木蘭詞》。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卻不知為了討好林晧然而練,還是她很喜歡這首詞,正是在臺上盡情地演繹著,令到在場的很多人是聽到如癡如醉。
微風輕拂著對岸的柳條,石子道上的幾名百姓頓足,紛紛朝著這位的舞臺看過來。雖然他們不懂欣賞,但亦是陶醉其中。
林晧然將手上的包子吃掉,心知魏國公有挑釁之意,但仍然淡淡地說道:“綺蘭的琴技很好!”
揚州府同知曹騰飛和揚州府通判陳鳳等人的眼睛雖然一直盯著舞臺,但耳朵卻是傾聽著這里的動靜,對于林晧然要支持綺蘭早有猜測。
現在聽著欽差大人親自證實,心里頓時大定,知曉等會該將花朵送給誰了。
這花魁大賽是大人物的游戲,他們根本左右不了結果,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跟欽差大人物保持一致,從而討好這位大人物。
“非也,這琴聲雖然不錯,但卻過于悲憫!”徐鵬舉輕蔑地瞥向臺上的綺蘭,然后一副信心十足地道:“本國公卻是覺得,此屆花魁非四季樓的香蘭不可!”
揚州府同知曹騰飛和揚州府通判陳鳳鳴當即交換了一下眼色,隱隱聞到了一絲火藥味。
欽差大人明明說要支持綺蘭,這位魏國公卻是揚言要花魁非香蘭草屬,這剛剛平息下來的紛爭,已然又要在花魁之爭上延續下去。
“是嗎?”林晧然的嘴角微微上揚,便是將頭扭向另一側,站在旁邊的林福當即心領神會地將耳朵送過來認真地傾聽。
魏國公不解地望了一眼離開的林福,不過很快他便知道林晧然給予他的答案。
沒多會,有一個人劃著小船朝著水閣而去,將一大筐花搬了上去。很顯然,這是林晧然用行動回應他,決心要力捧綺蘭。
魏國公歷年到這揚州城參加花魁大賽,不論是揚州知府何東序,還是兩淮都轉運使,對他都是恭恭敬敬,何時受到過這種禮待。
只是人老成精,倒是有點城府,并沒有當眾發作,反而是笑盈盈地望著林晧然。他心里卻是默默地道:讓你先得意一陣,呆會便知這世界是圍著誰轉。
花魁大賽有著花魁大賽的規矩,雖然跟著權勢有關,但始終還是錢財起決定作用。
綺蘭一曲演奏完畢,在得知林晧然送來三十朵花,亦是走到舞臺前朝著林晧然所在的船謝禮道:“多謝欽差大人捧場三十朵金花,小女子在此謝過!”
綺蘭選擇在這個時候大張旗鼓地進行道謝,一是表達她對林晧然的重視和尊敬,一是她要向外界傳遞信號,她已經贏得了這位欽差大人的支持。
卻不論是在官場,還是在士林中,林晧然都有著極強的影響力。現在她贏得了林晧然的支持,背后自然有很多的“跟風票”。
隨著揚州知府何東序、南京戶部員外郎和兩淮都轉運使或貶或免職,誰都不敢小瞧這位欽差大人,自然是將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
得知林晧然給綺蘭送上五十朵花,足足砸了五千兩,其屬意之人已經是昭然若揭了。
“他真的要支持綺蘭!”
“這倒不難猜,他的如夫人可是入手了明春樓!”
“呵呵……恐怕他要事與愿違了,綺蘭比香蘭要差上一籌,何況魏國公已經放言香蘭是花魁!”
陳伯仁等人正聚在另一艘花船上,面對著林晧然公然支持綺蘭,不少人卻是露出了揶揄的笑容,已然并不看好林晧然能夠取得最終勝利。
花魁大賽終究是一場財力的比拼,而這一位貧寒出身的林晧然恐怕比不上財大氣粗的魏國公,更是無法跟他們這幫鹽商相抗衡。
在綺蘭下場后,四季樓的香蘭上場。
隨著她上場,不少男人兩眼當即放光,死死地瞪著那個明顯與眾不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