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將近,節日的氣氛漸濃。
南京城雖然已經淪為備都,但失去了政治方面的制約,其經濟和文化得以更加突顯。留守的官員和士子將秦淮河的娛樂業推向了鼎盛,更是充斥著很濃的傳統文化氣息。
魏國公府,門前已經開始張燈結彩,呈現著一副節日即將來臨的喜慶。
若論整個南京城,既有地位又金銀堆積如山的府邸,當屬現在的魏國公府。
魏國公府經過一百多年的繁衍,從中山王徐達到徐鵬舉已經是第七世,族人可謂是枝繁葉茂。每逢重大的節日,都會有很多內親外戚來訪。
劉管家剛剛安頓完一批親戚,便見到幾輛高大的馬車停在魏國公府大門處。得知來訪的竟然是五小姐,他并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忙不迭地招呼家丁幫著搬運行李到里面早已經安排好的房間中。
徐容是徐鵬舉的第五個女兒,嫁給了靈壁侯的世子。
靈壁侯府雖然沒有魏國公府顯貴,但東甌王湯和同樣是明初開國功臣,襲封靈璧侯爵位,到現在的靈壁侯湯世隆同樣是第七世。
徐容的年紀只有二十幾歲的模樣,性子顯得有些活躍,進門瞅了兩眼周圍,便是進行打聽道:“劉管家,這府里最近可有什么新鮮事發生?”
“五小姐,你不要為難老奴了,老奴豈敢亂咬舌根子!”劉管家深知這位五小姐喜歡打聽八卦的事情,便是苦笑著回答道。
“你還是跟當年一般,難怪我爹一直重用于你!”徐容瞥了一眼,經過一個栽滿蘭花的庭院,便是好奇地詢問道:“我爹今年又從揚州帶回了花魁,卻不知安頓在哪座院子呢?”
劉管家的臉色微微一變,忙著小心地觀察左右,便是認真地告誡道:“大小姐,關于花魁這號人,您切勿在老爺面前提起了!”
“怎么了?”徐容微微一愣,顯得疑惑地放慢腳步道。
劉管家輕嘆了一聲,便是壓低聲音回答道:“這花魁的性情歷來都孤傲,只是這位花魁亦是太過犟了一些。老爺只是想磨一磨她的心性,結果她不僅不懂得變通,竟然耍脾氣說要離府回揚州,結果觸怒了老爺!”
“她若是真的回揚州重操舊業,那我爹的臉面還往哪里放,然后呢?”徐容顯得不滿地冷哼一聲,便是繼續打聽道。
劉管家的臉色遲疑,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左右,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她昔日犯了些事情,現在已經被調查出來,江寧知縣將她判處流放三千里了!”
徐容身后的兩個丫環聽到這話,暗暗地咽了咽吐沫,卻是將頭放得更低了。
“又是這一招!”徐容如何不知道其中的門道,便是輕輕地搖了搖頭道。
只是不得不承認,這招式雖然老舊,但卻是行之有效。這既是懲罰了這種不聽話的女人,又是保住了自己魏國公府的好名聲。
在說話間,一行人已經到了庭院,這便是徐容昔日的居所。卻不是每個嫁出去的女兒都有這種待遇,而是徐容嫁得好,這邊自然會更重視一些。
夜幕降臨,燈火亮起。
雖然離中秋還有一些時日,但魏國公府的家宴顯得很是熱鬧,特別是大世子和二世子今天從京城歸來,令到整個魏國公府洋溢著歡樂。
徐鵬舉今天是身穿盛裝出席,顯得容光煥發地坐在首座之上,正是接受著親友們的敬酒,很喜歡這種其樂融融的氣氛。
“爹,這是孩子送給你的琉璃杯,祝你年年益壽!”一個風度翩翩的青年男子遞上來一個禮盒,對著徐鵬舉進行道賀道。
徐鵬舉看著眼前這個最疼愛的兒子徐邦寧,心情變得更加的舒暢,先是緩緩地點了點頭,接著伸開了那個盒子。
“這可是寧兒特意從廣東給你帶回來的,那些番人說是從萬里外的遠洋運送過來的呢!”旁邊的一個貴夫人微笑著解釋道。
徐鵬舉將那個晶瑩剔透的琉璃杯取出,當即引起了周圍的一陣驚嘆,而他亦是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為父收藏多年,此琉璃杯亦是不可見,寧兒此番有心了!”
“這是孩兒應當做的!”徐邦寧當即進行拱手,只是眼睛的余光卻是瞥向了另一側的大哥徐邦瑞。
徐邦瑞看著其樂融融的一幕,卻是斂著臉又喝了一杯悶酒。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而他家里的經令到他很是憤懣。
按說,原魏國公夫人張氏早亡,并沒有留下子嗣,魏國公的爵位應該由他這個庶長子接任。卻不想,他這個老爹不僅歷來偏愛徐邦寧,還曾請托嚴世藩封鄭氏為魏國公夫人,令到徐邦寧成為了“嫡長子”。
一念到此,他突然又想到了前些天遇到的一個廣東商人,那個人似乎真的能幫到自己。
“好好,你們且繼續吃喝,我且先回房了!”徐鵬舉今天喝得盡興,但卻沒有醉酒的意思,對著在場的眾親友道別。
徐邦瑞雖然心中頗為不快,但還是跟著大家起身相送。
徐鵬舉喝得酒并不少,但可謂是“酒精考驗”,令到他的頭腦異常的清醒。領著一名極得信任的陳主事和劉管家,三人直接走向書房。
劉管家送來一壺茶水,并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這才悄然退了出去。
徐鵬舉喝過茶水,將二兒子剛送的琉璃杯放到架子上,然后從旁邊的暗格取出了一個木盒子。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了半點醉意,卻是無頭無腦地問了一句道:“船應該快到了吧?”
“按照我們的計劃,應該是中秋前二、三日便會到達!”陳主事顯得恭恭敬敬地回應道。
徐鵬舉將盒子打開,取出賬本遞過去并吩咐道:“你手抄一份送過去,讓他們務必不可出差錯!”
“是!”陳主事雙手接過那份賬本,很是鄭重地點頭應道。
徐鵬舉知道陳主事抄錄要花費一點時間,便把玩起那個琉璃杯,只是他突然發現陳主事仍然愣在原地,不由得疑惑地抬頭詢問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