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克利俄斯號客輪上。
乘坐這種跨越大洋的客輪對于學生們顯然是初次,大部分人都聚集在甲板上,看著夜幕之中的大海。
白歌雖然也想去甲板上吹海風,但為了一位泛西海紳士的人設,他只能在自己的位置上待著,裝作不甚在意的模樣。
船上的食物風格又與新康斯坦市截然不同,更多的是海鮮。
對,沒錯,就是真正的海鮮,來自新地中海里的海鮮!
原本,這顆星球上的海洋生物已經在大崩壞之中基本滅絕,什么鯨魚,海豚,鯊魚,都已經只是歷史課本上的圖像資料。
但舊時代的人類保存有一整套完整的海洋生物基因序列在避難所里,雖然很多避難所被摧毀導致散失了很多資料,不過在新地中海重新出現后,泛西海還是在盡力還原這邊的生態。
如今,新地中海里已經有上萬種生物,從肉眼不可見的微生物,到游曳的魚類,雖然諸如鯨魚之類的大型生物因為基因序列遺失的原因而未能重現,但作為一片海域,這里已經足夠生機盎然。
養殖的海鮮價格昂貴,對于學生們而言也是新鮮的體會。
白歌吃了一口烤魷魚,這種膠質的生物經過炭烤之后散發出的香味與烤肉截然不同,口感也更加有韌性,咀嚼之時,辛辣的滋味滲入舌尖,回味無窮。
此外,還有螃蟹,龍蝦,沙丁魚沙拉,炙烤比目魚,海鮮燴飯之類的各種以海洋生物為主要素材的食物,采取泛西海最喜歡的自助餐模式,可以隨意取用。
輪船的餐廳采取與甲板相連接的模式,一半的桌子在露天的甲板上,一半則在室內。
白歌看到阮清秋這邊特色的椰子汁,正和學生們愉快地聊著天,宋雨霏等女生則站在甲板一側,對著大海呼喊。
他獨自一人坐在桌旁,快樂是他們的,白歌什么都沒有。
剛吃完一只巨大的龍蝦,白歌就感到有人來到自己的身邊。
“亞森先生你不去甲板上吹吹風嗎?”
阮清秋拿著裝有半透明椰子汁的玻璃杯,坐到了白歌的這張桌子旁邊。
之前與她聊天的學生們已經去了甲板,欣賞著星輝斑斕之中的大海。
“我沒興趣。”
白歌沉聲道,隨意掃了一眼餐廳的其他游客。
“這個時間去學城的人真多呢。”
阮清秋注意到白歌的動作,抿嘴笑道。
“確實。”
白歌回應了一句。
“不愧是亞森先生,感覺你什么都見過,沒有什么事情能讓你動搖呢。”
阮清秋夸贊了一句,這是她常用的和學生們打交道的辦法,有時候,與一個人交流最好的開始便是一定程度的贊美,畢竟誰都喜歡得到稱贊。
“你現在又是在做什么?”
阮清秋注意到白歌的視線并沒有完全放在自己的身上,更多集中在餐廳里,便又好奇地問道。
“在觀察。”
白歌淡淡地說道。
阮清秋不太明白,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餐廳里還有其他人,白歌看到了穿著雙排扣西裝,與女伴一起的紳士,還有兩位滿頭白發的老人,幾名把酒言歡的年輕人,還有西裝革履的商務人士。
大概是因為之前暮狼的事件,所以白歌現在看誰都有點像殺手,說不定這些人待會兒就要站起來圍住自己每個人來一刀。
“我懂了,是在觀察他們的言行舉止,推斷他們是不是真的游客,或者其實是升格者罪犯?”
阮清秋狀似理解地點點頭。
“比如那兩位老人家,他們的孫子在學城讀書,新年也沒有回家,這次便是過去探望他順便旅游......”
“比如那位穿著雙排扣西裝的紳士,他將與自己的女伴,或者是未婚妻在不久之后結婚,這次是婚前的旅行......”
“又比如那幾名年輕人,實際上是外出學習的學生,剛剛結束了假期,準備返回學校......”
她看著那些餐廳里的客人,猜測著他們的人生。
接著,阮清秋就看到白歌站了起來,朝著那一對老人家的餐桌走去。
“難道那一對老人家有問題?可是他們看著那么恩愛,那么慈祥,怎么會......”
但白歌經過兩位老人之后,又轉向了那一對情侶的桌子。
“不、不會吧,他們才是真正的可疑的家伙?但是他們從剛才開始就只是在秀恩愛而已啊......”
白歌掠過兩人,轉向了正在喝酒的幾名年輕人。
“真、真的假的,那幾個人好像一直在喝酒,并沒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竟然是他們?”
阮清秋瞪大了雙眼。
直到這個時候,這位年輕的老師才發現,白歌手里還有一個盤子,而之前還空空如也的盤子里,現在裝滿了食物。
坐著老人家的餐桌旁邊的是新鮮出爐的炭烤生蠔,那一對情侶的身邊則是剛剛端上來的鹽焗海蝦,幾位年輕人的身后則是美味的布丁。
白歌轉了一圈,拿了小半盤食物,回到位置上。
阮清秋不太明白,觀察,是指的這個觀察?
觀察有沒有上新的菜?
“吃飯是很重要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阮清秋的疑惑,白歌拿起叉子,認真地說了一句,想了想,就將一串鹽焗海蝦遞給了阮清秋。
“味道應該不錯。”
接過那一串鹽焗海蝦,阮清秋覺得自己徹底看不懂這個男人了。
深夜。
白歌簡單洗漱,坐在自己的船艙里,斗篷和禮帽都掛在一旁,單片眼鏡也摘下來放到胸口的口袋內,這船艙相對寬敞,有一扇圓形的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被星光照耀的海面。
輕微的搖晃并不讓白歌感到難受,作為一名刺客,他甚至能夠在極度顛簸的風暴中的大船上行走,白歌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椰汁,就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咚咚咚——
白歌站起身,打開了艙門。
阮清秋兩手放在身前合攏,站在門外。
她的長發稍稍束起,還換了一條明黃色的帶有波點花紋的裙子,淺色布鞋,露出了纖細好看的腳踝。
為什么要換衣服?
白歌不太理解。
阮清秋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水汽,很明顯是沐浴過了。
“你提前了三分鐘。”
白歌拿起懷表,看了一眼。
“我、我覺得第一次不能遲到。”
阮清秋語氣弱勢地答道。
“進來吧。”
白歌后退兩步,等阮清秋走進來之后,輕輕關上了門。
咔噠——
關門的聲音讓阮清秋下意識打了個冷顫,她往前走了兩步,不知道該坐在哪里——船艙里只有一張固定在地板上的椅子,剩下就是床。
“坐床上吧。”
白歌隨意說了一句,令阮清秋遲疑片刻,又戰戰兢兢地坐下,兩只手放在膝蓋的裙擺上。
“你目前掌握的升格者的技巧有什么?”
沒有坐下,而是靠著墻站在阮清秋對面,白歌隨意詢問道。
“呃,像是畫畫和演奏的時候會更加容易,學起來更快,還有寫文章之類的靈感更多,還有就是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呃,影響?影響觸碰到的東西。”
阮清秋不太確定地答道。
“影響是什么程度的?就像對付妖怪書那樣?”
白歌追問了一句,同時拿起筆和一個小本子,認真記錄下阮清秋所說的。
“嗯,最多就是控制住不讓杯子里的水撒出來,頭發上不會落灰,手上沾不到粉筆灰這種程度,不過好像對怨靈之類的比較有效哎,我以前和朋友出去玩的時候還遇到過房子里的幽靈,把它凈化了呢!”
阮清秋說著,挺起了驕傲的胸脯。
白歌沒有回答,稍加思考。
在遇到妖怪書的時候,阮清秋很明顯通過觸碰將那本書暫時壓制,不過很快又被掙脫,結合她現在所說的,那應該就是創造者原型升格者最基礎的對世界的改造能力,這個改造能力在一階的表現十分微弱,如果不是因為妖怪書本身的那個怨靈估計也是升格者的氣息殘留的造物,阮清秋是根本沒辦法干涉到它的。
陶軒然在教導白歌相關原型特質的時候提到過,創造者原型一階的改造能力因人而異,在面對普通物品的時候,強者大概能讓紙條彎折,弱者僅僅能清掃桌面的灰塵,還掃不干凈。
而對于升格者的造物,創造者原型即使在一階也能進行一定的影響,從這一點來看,阮清秋可能算是中等水平。
“你是創造者原型的升格者,這個你知道嗎?”
白歌以防萬一,先問了一句基礎的常識。
“這個......好像是吧?”
阮清秋歪歪腦袋。
為什么是疑問句?
你自己的事,自己就不關注一下嗎?
白歌感受到了帶小白的勞累。
“你知道原型的概念吧?”
“圓形?”
要從零開始嗎......
白歌自覺雖然自己之前不太懂升格者相關的,但好歹靠著手游云了不少,基礎知識還是沒問題的,沒想到阮清秋真的是與升格者絕緣的體質,連這都不明白。
太幸福了。
白歌自嘲般想到,隨即開口。
“原型是根據升格者的特征總結出來的區分升格者的體系,目前一共有五大原型,分別是英雄,創造者,陰影,命運,以及野獸......”
花費了大約一個小時,白歌簡單向阮清秋講解了一下五大原型,并且布置了一定的作業。
不過話說回來,給一位老師布置作業總感覺怪怪的。
盡管從真正的年齡來看,白歌比阮清秋小差不多五歲,但一方面是亞森·赫爾克里的外表,另一方面則是經歷的事情,他比阮清秋成熟許多,在升格者相關知識領域更是如此。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等到下船之后,我會找時間檢查你的作業的。”
白歌說道,卻發現阮清秋并沒有離開,而是兩手捏著裙角,看向自己的腳尖。
“所以......真的只是講課嗎?”
她問道。
“那你還想做什么?”
白歌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
“我、我還以為......”
阮清秋一時語塞,臉頰緋紅。
這么說起來......創造者原型的一階是叫妄想之人來著,難道都是這種畫風?
“害得我還穿了一整套......”
一整套什么?
白歌微微皺眉。
不過沒等他吐槽更多,兩個人就看到窗外,有一個東西掉了下去,發出了撲通的聲音。
那是一個人!
有一個東西掉了出來,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