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利州的馬車上,陳望書樂呵呵的啃著蠶豆。
“這蠶豆啊,不能沒有殼。沒有殼,它就沒有靈魂了。來,郎君,你給對上一個!”陳望書咬破了一顆蠶豆,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這大皇子啊,不能有好腿。有好腿,他就沒有良心了。”
顏玦自信滿滿的對上了,給自己個亦剝了一顆蠶豆。
他動作斯文,剝得慢騰騰的,同陳望書就差盤腿上炕的豪邁舉動,截然不同。
“若非利州有異,我還當真不想出臨安,留在那看平王痛苦難堪,簡直不要太美。我定是請了十個青樓小倌,在他床前跳舞。”
“他若是心癢難耐,那又動彈不得;他若是惡心想吐,那連嘔吐都不得……想想都太開心了。”
“不過咱們出來也未必是壞事。官家同平王,指定頭一個就懷疑咱們。”
顏玦聞言,神秘一笑,搖了搖頭,“放心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玦從娘子身上,學了許多,現學現用,平王九成九的恨透了姜鄴辰。”
陳望書一聽,簡直是大喜過望。
這不就是剛撿了錢包又繼承了遺產,喜上加喜啊!
“怎么說?你也真憋得住,這眼瞅著都快要到利州了,你方才說起。”
若換做是她,早就把牛吹從東土大唐吹到小西天了,再往前走走,那都能取到真經了。
“倒也沒什么,我使了林叔。從平王府翻墻而出,然后進了七皇子府。路上十分小心的……叫一個賣胡餅子的小販,瞧見了。”
“姜鄴辰從高家新得了一個護衛,使用輕功之時,右腿略有些哆嗦。林叔沒有露臉,卻仔細學了他的腿。”
陳望書哈哈笑了出聲。
平王府利用在先,姜鄴辰受累再次被禁足不說,還落下了個同長嫂不茍的罪名,恨平王入骨,遣了身邊的暗衛將他暴揍一頓,并且偽裝成劫匪入室……這邏輯,是多么的通暢,多么的完美!
兩人說笑著,門外傳來了橙武的聲音,“大人,縣主,咱們已經到了利州城,馬上便要進城門了。我瞧著城門之前,好生熱鬧。”
“不像是尋常百姓,倒像是軍中之人……也不知道,今日這里有什么大事。咱們可要立即進去?”
陳望書一聽,整了整衣冠,“不必驚慌,這都是來迎接我同顏玦的。”
橙武手一抖,頗為無語……敢情這利州城的人,個個都生了千里眼,順風耳。知曉他們要來暗訪了,敲鑼打鼓出城相迎?
這陣仗,別說陳望書一個小小的假縣主了,就是皇帝老兒親自來了,這排面也不輸啊!怎么可能是迎接他們的。
陳望書嘿嘿一笑,并未多做解釋,她抖了抖衣袍,對顏玦對視了一眼。
顏玦笑了笑,“聽望書的,你盡管進城便是。”
橙武撓了撓頭,朝著那城門口行去,這離那城門還有十丈地,那烏泱泱的軍隊,便迎了上來,宛若喪尸圍城一般。
那一個個的人,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仿佛青樓里的老鴇遇見了美麗的花姑娘,要將他們哄騙了去。
橙武一個哆嗦,將馬車停了下來,左右前路已經被堵得水泄不通了。
“聽聞三司的顏大人攜縣主要來我們利州,我可是高興得幾宿沒有睡,眼巴巴的擱這城門等著,生怕一眨眼睛,錯過了貴客。”
顏玦伸出手來,牽住了陳望書,扶著她下了馬車,一臉的詫異之色,“傳聞韋知州英武不凡,天生重瞳,生得三頭六臂八只眼睛,高三丈宛若重塔!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那領頭的人,穿著一身豬肝紅的大袍子,身上披著黃金甲,頭盔之上,插著一根夾竹桃花。眉毛有人手指般粗壯,那大眼珠子,仿佛要從眼眶里掉出來了一般。
他笑瞇瞇的,露出了八顆發黃的牙。
陳望書看過畫像,正是這利州知州韋得利。
韋得利聞言,哈哈大笑起來,“那般英武,我豈不是成了妖怪了。顏大人難得來一趟利州,可別同韋某客氣,要像是到了家中一般。”
一旁的陳望書聽著,心中暗自有了算計。
這姓韋的,可不是一般的武夫。
顏玦只要眼睛不瞎,就說不出來那句果然如此。他明明話里有話,韋得利卻是充耳不聞,裝傻充愣,半點不虛。
“夫君,這是怎么回事?我們明明是悄悄出了門,這一路上,亦是沒有招搖過市。怎地這利州人,竟然像是提前便知曉,夫君要來了。”
“莫不是,這韋知州,除了生得威風,還有那能掐會算的神通不成?”
韋得利聽了陳望書的話,笑意更深了,他對著陳望書拱了拱手,“縣主滿門忠烈,我韋得利敬仰得很。實不相瞞,我那不爭氣的小舅子,行商歸來,途中恰好遇見了顏大人。”
“這不,便偷偷的給了我個風聲。我初初一聽,也是不信的。若是韋某沒有記錯的話,這年前啊,三司剛派了人前來利州查賦稅軍餉。”
“才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怎么又會派人前來?還是我那小舅子,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說,他以前在臨安城,還同顏大人聽過同一個行首娘子唱小曲兒呢。”
顏玦一聽,慌慌張張的看向了陳望書,縮頭縮腦起來,“顏某已經浪子回頭,此事切莫再提,切莫再提。”
陳望書冷了臉,哼了一聲,“一丘之貉。”
顏玦尷尬的笑了笑,搓了搓手。
韋得利笑意越發深了,他伸出手來,啪的一下,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瞧我這張嘴,不會說話,惹惱了縣主,該罰該罰!”
“我那小舅子,拍著胸脯對我說,絕對是您來了,這將信將疑的,派了斥候前去探路,確實是您二位來了,這不整軍相迎么?”
“我們利州啊,因為路途險峻,鮮少有貴客前來。這不我振臂一呼,諸君都非要同我一道兒,來這城門口,見識一下臨安城貴人的風采。”
顏玦偷偷看了一眼陳望書,見她不惱了,伸出手來,一把攬住了那韋得利。
韋得利身子一僵,他年逾四十,若是在大幾歲,能當顏玦的爺爺了,這廝竟然蹬鼻子上臉,跟摟小弟似的,摟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