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朱標來說,無論是王室還是以李仁任務為首的門閥貴族或是目前托庇于姚廣孝的辛旽殘黨都不足信,他們各有各的利益訴求,但都應該是不想讓大明入主高麗的。
因為大明體量太大,一旦入住高麗,那么除了極少數需要外力打破僵局的底層百姓,大多數貴族官員固有的超然地位都將被拉下,越是腐朽就越是頑固。
朱標端著茶杯神游物外,而其余人可沒這么多事情可想,都在為過幾日的出游而歡欣雀躍,交頭接耳談論著該穿戴什么出去,鶯鶯燕燕好不熱鬧。
同在上位的太子妃并沒有參與討論,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了,自然無需刻意表現的雀躍,而是略有深意的看向了王蕊。
常洛華同自己婆婆一樣,對下面的妾們約束并不嚴苛,當然也說不上多親近,只是以公正的態度去處理東宮事宜,有功必賞有過必罰,該是怎么樣就是怎么樣,誰也不準逾越規矩。
其實這也是一種高傲,不屑于放下身段去同妾們爭斗,更不屑于去示好拉攏誰,哪怕其中出身高貴如李嫣王蕊,姿容艷麗如清漣,情分深遠如暖玉云錦。
過了兩盞茶的功夫張太醫才到,不急不緩神色自若,倒是一旁的小太監欲哭無淚,想說自己催促過太醫了,實在是他老人家一點不著急,否則早就回來了。
張太醫則是心里明鏡一般,太醫院不乏名醫大家,但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各太醫擅長的病癥是不相同的,而他雖然也是傷寒雜病皆有對策,但最出眾的還是診喜脈以及保胎養身。
既然太子特意點名要請他來,那其寓意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所以保持風度還是很重要的,氣喘吁吁而來為貴人診脈不體面。
照例給太子請完脈后張太醫捋須笑道:“殿下身體康健,實乃我大明之福啊。”
朱標收回手笑道:“也是多虧了諸位太醫的食補之方,張太醫既然來了,就煩勞再給太子妃等看看吧。”
“微臣之本分而已,臣這就給諸位貴人請脈。”
第一個自然是常洛華了,一塊絲帕墊上之后開始診脈,畢竟是生產沒幾個月,脈象尚虛還要溫補,太醫恭敬的囑咐幾句后就輪到李嫣了。
李嫣大概也猜到了什么,滿懷期待的等著結果,可惜身體好是好,可也沒別的了,再然后就是王蕊了。
結果也是不出所料,張太醫用了稍久的時間才就確定了,然后一臉欣喜的起身向太子以及太子妃道賀,天家血脈延綿宗室之福。
朱標欣然大笑道:“好,來人,速去向圣上皇后處賀喜。”
常洛華點頭道:“王氏有功,從庫房取兩支寶參安胎,后面還要勞煩張太醫開一份保胎方子。”
“臣妾拜謝……”
其余人也是第一時間向太子太子妃道賀,然后才是恭喜王蕊,雖不知眾人心底是如何所思所想,但面上都是一派祥和。
之后的事情不用朱標再插手,常洛華安排的井井有條,不過如果說這個喜事是在意料之中,那么張太醫有診出暖玉也是同樣有了身子就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了。
尚處于懵懂之中的暖玉被推出來謝恩,常洛華照例吩咐人從庫房取出寶參安胎養身,只不過只有一支,要比王蕊少,畢竟位份不一樣。
雙喜臨門那自然要撒撒喜錢,常洛華厚賞了東宮的奴婢們,尤其是王蕊以及暖語的貼身奴婢們,要他們盡心伺候,等皇孫順利降生還會有賞賜。
估計明日坤寧宮也會有賞賜送過來,至于皇帝那邊就不會了,畢竟只是庶出的,無論男女其實都無所謂,老朱要顧及自己嫡孫的尊榮。
熱鬧了半個多時辰后眾人就都退下各回各殿了,東宮向來極少聚在一起用膳,原因也很簡單,朱標不喜歡。
等人退下了,朱標懶散的起身走到內殿榻上躺下,常洛華坐在鏡前由宮女摘下頭上的發釵:“殿下今晚應該去王氏那邊安撫,到底是有了身子的。”
“好了,過會兒就去,折騰一天了且容我歇會兒吧。”
朱標其實不是太想面對王蕊,那個女人太冷清,永遠都是那副恭敬的模樣,說是高麗的公主,不如說是在宮中磨去所有棱角的奴婢。
縱有些讓人心生憐憫,但總這個樣子就有些無趣了,現在這諾大的東宮也沒人敢于欺辱堂堂的太子良娣,皇后太子妃也都溫和以待,何必再擺出這般模樣?
不過朱標心態擺的還是很正的,既然本就是為了政治而迎納過來的,該給的榮華富貴自然還是要給的,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家的陪嫁可是一個王國。
朱標不會因為自己的喜好而欺壓她,這個孩子之后王蕊若真是想要清凈自在,那也好,東宮不是養不起一個閑人。
朱標躺在榻上瞇起了眼睛,片刻后熟悉的體香浮來,信手拽來就將自己的嫡妻攔在了懷中:“陽兒亮兒被父皇帶回坤寧宮了,奶娘們也跟著去了,不用擔心。”
常洛華瞧著夫君的下巴說道:“等您告訴臣妾黃花菜都涼了,母后下午就吩咐人過來打過招呼了。”
朱標不置可否,常洛華繼續說道:“暖玉那邊給的少了,不過按規制就是這么多,明日您過去在賞些吧。”
朱標清楚她的意思應道:“你做的沒錯,該怎么樣就是怎么樣,一個奉儀的待遇要是比良娣都高了,那規矩不就亂了。”
夫妻倆說了會兒私房話,然后朱標就起身去王蕊那邊了,現在她們住的還是小殿,等東宮在擴一擴就各自有院落了。
王蕊殿中數個自高麗陪嫁而來的宮女正興奮的布置著祭拜佛牌,當然是很小的一塊兒,估計就是為了求個心安,高麗延續新羅的崇佛之風,太祖王建賴佛教以創建國基,臨終曾訓誡言“我國家大業必資諸佛護衛之力”。
到了后面武人當國時期,武臣肆意殺戮文臣,導致儒風不振,人人自危,許多文臣皈依佛教寄情虛幻,以求精神安慰。
如此就導致高麗上下都篤信佛教,朱標負著手同王蕊站在后面,看著幾個高麗奴婢搖頭晃腦的祭拜佛牌,心中所想的卻是高麗佛教該怎么處理。
信仰這種東西非常麻煩,如果不解決好很容易鬧出亂子,而且還極不易徹底解決,畢竟信教的基本都是放棄了此生而求來世之人,在他們看來殺他們或許還是在幫他們。
“不上去拜拜么?或是不信?”
王蕊平靜的說道:“臣妾年幼時拜了五年,可卻沒有得到絲毫救贖,佛不渡無緣之人,再拜也是無用的。”
“聽聞高麗寺廟眾多,每逢佛誕佳節都是盛會?”
“臣妾也只是聽聞過,未曾親眼看過。”
“大明總歸是要比高麗好的吧。”
“東宮要比王宮好很多,臣妾感念殿下和太子妃的恩德。”
“那就好,明日給太后寫封家書吧,喜事總歸是要讓長輩們知道。”
“諾。”
第二天一早朱標洗漱更衣用了早膳,然后就去上了早朝,一如既往,只是多了一些消息靈通的官員向他賀喜。
入朝朝拜后各部輪番奏報,先是中書省奏報興化府仙游縣大火,傷亡百余人民居焚毀無數連縣衙都燒沒了,請周邊府縣能幫忙安置縣民。
兵部奏報貴州宣慰使靄翠上言,部落有隴居者連結犵狫,負險阻兵以拒官府乞討除之。
禮部奏請南昌王朱興隆之孫年歲已長,按禮制朝廷應授金冊、金寶允其襲爵就藩,以慎固邊境,翼衛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