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韓忠左右瞧了瞧這才悄聲道,
“老爺,夫人不讓送午食的,這是姨娘差了小的,悄悄兒送來的……”
韓世峰聽了心下稍稍安慰,
“總算還有一個是體貼的……”
豈料韓忠又道,
“不過姨娘讓小的帶了話,說今兒下衙讓老爺去大老爺那處用飯吧,左右老爺同大老爺兄弟情深,必不會餓著老爺的!”
“這個……”
韓世峰臉上一僵,這才醒過來,自家那房子小,夫妻二人在正房吵架,苗姨娘就在廂房之中,如何會聽不到!
苗姨娘向來看重老三,知曉自己聽信人言,冤枉了女兒,必定心里也是不忿的!
韓世峰接過食盒回去打開一看,果然………
里頭只一小碗青菜豆腐,并一碗半溫不熱的白飯,韓世峰見狀不由長嘆一聲,搖頭道,
“言多必失,行多必過,我就是管不住這張嘴!”
這下子算是捅了馬蜂窩,韓世峰連著幾日沒有午食,便是有也只是青菜豆腐,一碗白飯,早飯、晚飯也無人管都讓他去韓世同那處吃,韓世峰如何敢去,卻了又如何分說?
只能在府衙外頭街面上吃,弄得這外頭的小販們都知曉,韓大人這幾日“家中有事”無人管飯!
這韓府本就不大,家里人口也簡單,夫妻二人吵嘴,韓世峰連著幾日睡書房的因由,要不了幾日便被女兒們知曉了,韓紜怒氣沖沖拉著韓綺和韓繡到書房討個公道,進來書房三言兩語將那日的事兒說了個清楚明白,之后怨道,
“父親為何只聽了旁人幾句,就要冤枉三妹妹!”
韓世峰這幾日早已后悔,聽得女兒所言,心下也有些惱了,他倒是未怪自家兄長,卻猜是侄女韓香草歪曲事實,隨意誣賴,當下忙對韓綺道,
“此事乃是為父不察,冤枉了你!”
韓綺聞聽得此事,倒是半分不曾動怒,韓香草是何品行,她已是有些了解,她會做出此等事兒倒也不奇怪,韓綺應道,
“父親,女兒受些冤枉倒是無妨,左右都是自家人,將事兒說開便是了,只是……一來因著此事害得母親也跟著受連累,卻是女兒的不是。二來由此可見香草姐姐只怕品行有些瑕疵,這婚事只怕父親還是要多思慮才是……”
這時節吵鬧無益,倒不如趁機讓父親對韓香草死了心,不管她的事才好!
韓世峰應道,
“此事是父親做得不對,與你并無干系,至于你七姐姐嘛……”
時人最重品行,最忌損人名聲之事,若韓香草品行不端,便是想方設法同她說了親事,只怕也要遭婆家嫌棄,連帶著他這做媒之人也討不了好!
韓世峰果然心下躊躇起來,想了想應道,
“此事我還要與你們大伯父好好商議一番!”
韓紜卻很是不以為然,
“父親還商議甚么?她韓香草要嫁天王老子,也與我們不相干!早早讓大伯父他們回通州吧,沒得讓家里不得安寧!”
韓世峰眉頭一皺,
“老二你說的甚么話?都是一家人,姐妹有了錯處你們應當規勸,助她改正向善才是,怎能能說不相干呢!”
韓紜聞言嗤之以鼻,剛要再說話,韓綺卻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袖,搶先道,
“父親說的極是,女兒也覺著此事應當同大伯父講一講,總歸是自家姐妹不能傷了和氣!”
說完拉了還想說話的韓紜從書房退了出來,韓紜氣得不成,
“老三,你這書呆子,人家都把污水潑你頭上了,你還在這處做圣人呢!你讀書讀傻了吧!”
轉頭又罵一直不發一言的韓繡,
“大姐姐怎得也不說話,難道就這么任由韓香草欺負三妹妹!”
韓繡也是眉頭緊皺,
“總歸是一筆寫不出兩個韓字來,父親顧念著親親之情,我們鬧得大了,反倒是父親夾在中間不好做了!”
韓紜嗤道,
“不將那家人趕回通州去,我們家還有得吵,以后她要是真嫁到了京師,把這兒當成娘家走動,你就等著這府里的屋頂被揭吧!”
韓綺拉了二人回轉后院閨房,坐下這才道,
“二姐姐也不必著急,依我看來大姐姐說的沒錯,癥結便在父親顧念親情之上,若是父親要顧念著親親之情,那通州老家里便不止一個韓香草,你趕了一個還有一個呢!”
韓家可是有七兄弟,七兄弟生兒育女真要細算起來,堂兄堂弟還有堂姐堂妹也是二十來人呢!
那些個年紀大的,早已成親下頭又生有兒女,若是都顧著,便是將這一家子全賣了也顧不過來的!
韓紜氣道,
“父親也是糊涂,真正的里外不分!”
韓繡忙瞪他,
“老二,你如今是越發不知分寸了,子不言父過,父親是你能隨意說嘴的么!”
韓紜嘟嘴道,
“現下要怎辦?讓他們攪得我們闔家不寧?”
韓繡嘆一口氣道,
“還能怎么辦?只盼著韓香草能早些嫁人,我們能清靜一時是一時了!”
韓綺抿嘴不言,心頭暗道,
“只怕也未必,還看今日父親去了那邊,有何說道!”
依她看來總歸血脈親情不可割斷,即便是走了一大房,還在二房、三房、五六七房,但凡有事必要來尋,倒并不是不能相幫,只救急不救窮,更不能連那些品行不端,行為不軌之人也要幫。
因而此事只她們著急無用,也要父親能想得明白,不一味遷就忍讓才是正理!
想來那韓香草能養成今日性子大伯父也是脫不了干系,父親如此貿貿然過去,只怕未必能落個“好”字!
韓綺所料果然無錯,韓世峰過去尋了韓世同說話,卻是提起了當日之事,只說是三女兒并未有錯處,想來那日之事必有誤會。
韓世同聞言卻是心頭不喜,冷言道,
“四郎即是如此說法,我這做大哥的也不好再提,只自家管好后院就是!”
韓世峰縱是泥人也有了三分土性,心里難免也有了些不悅,當下應道,
“大哥放心,我自是會管束好妻小,也請大哥趁著這些日子,好好教導香草……”
韓世同哼一聲道,
“不必你來講!”
如此兩兄弟一番話卻是不歡而散,韓世峰回轉家中,又睡在書房,深覺自己落了個里外不是一人,不由長嘆了一口氣,
“唉!怎得我一心想好,卻是如此艱難!”
那頭韓世同卻是陰著臉對蔣氏道,
“四郎那處你也別一心指望著,這陣子多在外頭走動走動,老八媳婦那處你也過去瞧瞧,看看可是有法子!”
蔣氏聞言不由奇道,
“怎得……四郎那處不肯幫我們了?”
韓世同搖頭,
“婦道人家問這么多做甚么?”
韓世同自然還是維護兄弟的,雖覺著四郎是被婦人唆擺,才過來指責侄女,但也不會當著妻子同兒女的面排揎兄弟!
蔣氏不敢再問,只得點頭答應。
卻說那頭韓府里夫妻二人吵架,下頭人如何能瞞得過,那韓忠早被衛武收賣,這一日午時給韓世峰送了午食之后,卻是又回轉書院前,要等著接兩位小姐歸家。
這廂將馬車駛過去,早有人遠遠見著過來相迎,口中叫道,
“忠叔,今兒可是晚了些!”
韓忠見著這小子倒是有幾分眼熟的當下便問,
“可是你們衛老大派你給我占了位!”
那小混子乃是衛武新收的小弟,卻是今日正派上了這差事,當下笑道,
“忠叔,今兒正是小的給你占著位兒呢,你把馬車往前頭趕!”
這書院門前雖有一條寬敞大街,但每到下學之時,家家府上的馬車都會駛到大門前接應少爺、小姐們歸家,因而每日未時便有馬車前來守候,若是來的晚了便要排在后頭。
天晴少雨,不冷不熱時倒也罷了,可若是遇上天冷天熱的,自家的少爺小姐們若是等得久了,還要受一番責問。
因而各府的馬車們多半都會早早過來,想排在前頭接人,韓府里幾位小姐都是性子溫柔的,雖說遲個一會兒半會兒不會責怪,但韓忠自認乃是得力忠仆,如何也不能委屈了自家小姐,倒是回回想法子同人搶位!
不過自從韓忠同這書院門前的混子頭兒打上了交道后,每日里自有人為他占著位兒,只需到時過來便是了!
那小混子將車引到位上排好,韓忠正取了水壺要喝水,一旁衛武卻是手拿著一個油紙包跳了上來,韓忠笑道,
“小子,今兒你不可許勾著我吃酒,今兒還有差事呢!”
衛武笑道,
“知曉您有差事,自是不敢勾著您吃酒……”
說著將手里的油紙包在韓忠面前一晃,里頭一股子肉香立時漏了出來,韓忠瞪眼道,
“好小子,說不勾我吃酒,怎將這下酒的東西拿來饞我!”
衛武笑道,
“這蘭溪火肉乃是西市里最出名的廖老四鋪子里出的,忠叔今兒拿回府再吃就是了!”
說著將那油紙包遞了過去,韓忠聞了一口肉香,笑瞇了眼兒,
“嘿嘿!小武子,你這小子成日價向我這老蒼皮獻殷勤,卻是為的那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