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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武點頭,二人當先吃喝起來,另一桌人這才動筷,朱厚照素愛九珍樓的美食,又久在宮中茹素,今日得了機會正是大快朵頤,吃得熱火朝天之際,卻見得樓下有人打馬過來,當先一人錦衣玉冠,一看打扮就不是一般人,又有一眾仆從前呼后擁,一派眾星捧月的模樣,引得衛武探頭下望,便是朱厚照也停下了筷子往下看,
“咦!”
朱厚照咦了一聲,衛武問道,
“朱兄認識此人?”
朱厚照道,
“這乃是我舅舅呀……”
衛武一愣旋即大喜,當真是天助我也!
便又問道,
“是哪一位侯爺?建昌侯還是壽寧侯?”
朱厚照應道,
“乃是大舅舅……”
說話間卻是眉頭皺了皺,衛武察言觀色心中暗暗有底,不多時有人咚咚咚的上了樓,隔壁便熱鬧起來了,朱厚照初時還能埋頭大吃,卻因著隔壁人喧鬧聲越發大了,便漸漸停了筷子。
衛武見狀便對鐘順吩咐道,
“過去看看,為何如此喧鬧?”
鐘順忙起身出去,不久回來報道,
“稟百戶,乃是壽寧侯與一干人等在吃酒……”
頓了頓道,
“請了歌伶要唱曲兒……”
朱厚照聞言立時便沉下了臉,衛武待要說話,卻聽得隔壁果然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朱厚照一張小白臉漲得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吃了酒的緣故!
這廂忍著氣又聽了一會兒,隔壁倒是越發鬧得兇了其中一個聲音已帶了三分醉意大聲道,
“這曲兒唱得淡而無味倒令得菜肴都失色不少還是要有些郎情妾意才算得美妙……”
說完,一屋子的人都要起哄要那歌伶換個淫詞浪曲兒,
“自然是越浪越好的……”
不多時那歌伶果然換了一個小調唱唱的卻是時下京城里女支院女昌館里恩客們最愛的調子,一眾人聽了都紛紛怪笑,有人起哄讓歌伶向侯爺討賞,那歌伶便上前敬酒眾人又哄笑道
“喝個皮杯兒!喝個皮杯兒!”
朱厚照在這邊聽得勃然大怒,手中的筷子捏得咕咕作響,半晌終是直起身子,將筷子往桌上一扔,
“不吃了!回吧!”
說罷騰一下子起身一眾人也忙跟著起身,朱厚照當先出來衛武跟在后頭,經過隔壁朱厚照頓了頓終是咬牙抬步要走,卻那知房門突然打開有人探出頭來嚷道
“小二的再抱壇酒來!”
衛武見狀眼珠子一轉,突然腳下一個趔趄,卻是重重的撞向了那人,他身形高大,這一撞又是有意為之,那人猝不及防,竟被撞得向后連退兩步,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衛武忙搶前兩步上去扶他,
口中連連道,
“哎呀!哎呀!這位兄臺沒有撞傷你吧,小子吃多了酒,一時腳下有些不穩,實在抱歉得緊!”
說著去扶那人起身,可那人平日里跟著壽寧侯爺在外頭橫地無忌,只有他撞人的,那有人撞他的,這一屁股墩兒坐得實在扎實,險些將尾骨給坐斷了,當下大怒抬手就是一耳光打來,
“小子,你敢撞爺爺,也不看看爺爺是誰!”
他那一耳光來的又快又急,只衛武是何許人,怎么讓他給打著了?
當下一挺身,讓過了那一耳光,卻是臉色微沉道,
“這位兄臺,不過只是無意沖撞,小子在這處給你陪不是,若是兄臺還不滿意,自有湯藥費奉上,只如何要出手傷人呢?”
衛武皺眉瞇眼兒瞧向此人,那人平日里霸道慣了,聞言卻白眼一翻又抬掌打開,
“小子找死!”
衛武又往后頭退了一步,那人大怒,
“小子你敢躲!”
說話間追著打過來,后頭衛武的一幫子手下見了,如何肯依,前頭是衛武身子高大擋了房門,他們進不來,此時衛武退出來,便立時有人一把抓了那人肩頭,下頭再使腳一絆,那人便立時摔了一個狗啃屎,再在后背上踩上兩腳,那人立時就如那被按著蓋子的王八,光撲棱著四肢,卻半點動彈不得了!
“小子,你也不看看這屋子里是誰……唔唔……”
那人在地上還想叫囂,卻被人一腳踢在下頜之上,牙齒咬到了舌尖,立時疼的縮成了一團,說不話來了!
衛武垂眸看了看那地上的小子,又沖著屋子里拱了拱手道,
“幾位兄臺……一場誤會……這一頓算兄弟請了,大家也算得不打不相識,便算是交個朋友如何?”
屋子里眾人聞言卻是紛紛冷哼一聲,坐在陪座上的一個一臉不屑道,
“小子,你是個甚么東西,也配同我們侯爺做朋友!”
衛武哈哈一笑拱手上來道,
“原來竟是侯爺在此,卑職乃是錦衣衛試百戶衛武,卻是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哪一位侯爺當面?”
上座這位當朝的國舅爺生得國字臉,頜下黑須半短人,乍一看倒是儀表堂堂頗有威儀,聽說衛武乃是錦衣衛的試百戶,卻是冷冷一笑道,
“小子,想同本侯做朋友,你還差了些,讓霍遜過來倒還差不多!”
他也算得有自知之明,沒有提牟斌的名字!
衛武聞言哈哈一笑拱手道,
“即是如此,下官便不打擾侯爺雅興了,今兒這頓酒由下官請了,便當是向侯爺陪罪了!”
張鶴齡冷然不語,只下頭陪坐之人冷笑道,
“小子,想請我們侯爺吃酒,你還沒那資格!”
說罷一指旁邊嚇得縮到一旁的歌伶道,
“我們家侯爺便是賞個伶人都是一兩金子,用得著你請?”
衛武見這架勢卻是正中下懷,當下再一笑退后一步道,
“即是如此,那下官便不打擾了!”
退到門口便要走,張鶴齡臉色一沉,
“本侯讓你走了么?”
衛武剛要說話,一旁早看了全局的朱厚照再忍不得了,一步跨出來,立在門前俊臉鐵青,沉聲道,
“張侯爺好大的威風,怎得……不放人走,待要如何?”
這屋子里的人見進來一個白面的小子,進來這架勢倒比前頭那姓衛的還要張狂,紛紛罵罵咧咧一拍桌子就要起身,卻見得張鶴齡漫不經心的抬起頭來,
“哪兒來的混賬小……”
話還未說完,便呆在了當場,立時結巴了,
“陛……陛……陛……陛下!”
朱厚照沖著他冷冷一笑,負手看了看那歌伶道,
“張侯爺,國喪未過,您倒是好興致,在這處吃酒玩樂,一個歌伶便賞了一兩金子,侯爺看來家產頗豐啊!”
張鶴齡立時便額頭見汗了,騰一聲起身帶得椅翻杯倒,推開身旁之人,過來撩袍子便跪,
“陛下……陛下……臣……臣酒后無狀,還請陛下恕罪!”
他這話一出,屋子里眾人盡皆變色,急忙跟著張鶴齡下跪,
“陛下萬歲!”
朱厚照負手立在那處,冷笑連連旁人不看只看張鶴齡,口中道,
“舅舅!我父皇剛走不過百日,你便飲酒作樂,你心中還有先帝還有朕么?”
張鶴齡實則打心眼兒里是瞧不起,自家這不學無術的外甥的,因著有張太后在上頭頂著,他也不怕自家這新上位的外甥能將自己如何,只這不敬先帝帽子可是萬萬戴不得的,若是不然,不說是自家外甥,便是朝中的大臣也是斷斷不會放過他的!
那幫子酸儒成日價無事,眼紅張家富貴,削尖了腦袋尋釁滋事,更別說這一回讓陛下拿了個正著,到時候眾起而攻之,只怕是太后都要退避三分!
當下忙磕頭道,
“陛下,臣決無不敬先帝,不敬陛下之意,臣……臣……臣不過就是……”
這廂伏在地下眼珠子亂轉,想了想道,
“……臣這是感懷先帝,心中悲痛便在這處與三五好友借酒消愁,悼念先帝啊!”
衛武一干人等在這門外聽得不由個個齜牙,衛武心中暗暗喝彩道,
“好個壽寧侯,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如此當面顛倒是非,指鹿為馬,不要臉皮果然非常人也,怪不得人家橫行無忌多年,卻照舊活得這般恣意,確實是有兩手啊!”
朱厚照也被自家老舅的不要臉給震驚了,當下漲紅了小白臉子,指著張鶴齡道,
“你……你……”
張鶴齡乃是老江湖,那里是朱厚照這初出茅廬的小子能比的,當下眨巴了幾下眼,眼淚水居然立時盈滿了眼眶,對朱厚照含淚道,
“陛下,我等當真是在悼念先帝啊!”
說罷竟嗚嗚大哭了起來,他那一幫子人見侯爺如此會變臉,自然也不能滅了主子的威風,當下有淚無淚也跟著干嚎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先帝啊!嗚嗚嗚嗚……先帝啊!”
一時之間這屋子里哭聲震天,把個朱厚照給弄得又氣又怒又是無法發作,張鶴齡伏在地上,一面哭一面偷眼看向自家外甥那急怒不知所措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卻是心頭暗道,
“小子,跟你老舅斗還差的遠了,想當年你老子在的時候,舅舅我就是私窺宮闈,頭戴帝冠都屁事無有,更何況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