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雍的問題,無人能夠回答。
這些畫冊出自何人之手,畫作有何意圖?是為了給修煉之人解悶,無意使用了洞中的環境,再惡劣地取錦衣之名來羞辱趙,還是另有機緣?
除了書畫者自己,誰人能知?
時雍又順手翻了翻其他內容,沒有發現異常,趙就把畫冊收起來了。一男一女看這個本就不便,再討論下去就更奇怪了。
好在,二人都很淡定。
就如同,那只是尋常的書冊一般。
趙很快叫來朱九,讓他去把謝放、白執、許煜幾個近衛和魏州一起叫了進來。
然而,令時雍沒有想到的是,大都督竟然淡定地將幾本小畫冊,一并發到了幾個人手上,大有集思廣益的意思。
這可苦了幾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是大人發布的新案令,待拿到畫冊翻開一看……
幾個人面面相覷,臉色古怪。
時雍慢條斯理地坐在一側,等了半晌,以為自己也能分到一本,哪料趙完全忽略了她,而她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沒臉去要,只做旁觀。
“爺……”朱九面紅耳赤,“這個看了要做什么?”
趙斜倚在椅子上,聞言看他一眼,“邪君之物,你們都看看,可會有發現。”
這東西能發現什么?
朱九咽了咽唾沫,不懷好意地看謝放和白執。
“這個,大概放哥和白執能看出點啥?我嘛……”
他翻翻畫冊,嫌棄地說:“畫中女子不合我心意。”
當著趙的面內涵謝放和白執,朱九很是膽大,可是那兩個侍衛頭都沒有抬,更沒有理會他,好似專注在畫冊里了。
再看許煜和魏州也是如此,朱九很納悶。
“你們可有看出什么?”
眾人搖頭。
不理他。
安靜的翻書聲,很是詭異。
好半晌,幾個人收起畫冊,態度認真地道:
“大都督,沒有發現。”
“爺,看這是要參悟什么?”
他們心知趙為人,不會心血來潮就突然給他們每人發一個小畫冊。既然是趙讓他們看這種男男女女的東西,肯定有他的用意。
奈何,趙不解釋,見他們一臉困惑,淡定地擺了擺手。
“不用急著給出答案,你們拿回去慢慢參詳,可以互相傳閱。但不可外泄!”
就這樣的東西,還傳閱?
一群侍衛成日混在軍中,都是光棍一條,沒機會沾染女子,再看這種東西哪里能受得了?時雍懷疑趙是敵軍派來動搖軍心的。可是,那幾個侍衛沒有一個反對,更沒有露出半點邪意,一本正經地將那些小畫冊揣走了。
害得她……無、書、可、看。
出了書房,幾個侍衛回頭看一眼,互相交換個眼神,走到檐下紛紛掏出自己懷里的畫冊。
“你們的是什么書?我來看看。”
“《引簫記》?”
“《玉宮屠龍》?”
“《真身御女決》?”
“《花事品鑒》?”
幾個人面面相覷,好半晌,白執低眉。
“你們說,爺會不會是……”
朱九哼聲接過:“色令智昏?”
白執點頭:“動了情。”
許煜翻著書,“我看情況不對。”
魏州道:“阿拾這女子,當真不簡單。”
然后眾人看著悶不作聲謝放,“你成日跟著爺,就沒有發現什么可疑之處?”
謝放蹙眉道:“爺既有交代,定有用意。你我只需仔細參詳便是,不可胡亂猜忌。”
“玩笑罷了!”
朱九懶洋洋將書塞到懷里,打趣道:“兄弟們,這差事不好辦吶。比殺人放火可難得太多了,我怕哥子們還沒有參詳出爺的用意,就把自己給參虛了,走不動路。”
白執一聽便笑了,“你當我們是你?”
朱九癟嘴:“我又不是沒見識的人,比這更好的畫冊我都見過。京師覽書閣的畫本子,就比這個精致太多,就這?拙劣之作罷了……”
謝放抬眼,“當真?”
一看他就沒有看過這種畫冊的樣子,朱九得意起來,“那可不是真的么?就這畫冊的水平,哄哄你們這種初出茅廬的臭小子還成,像我這種覽盡春色的壯漢,毫無觀感……”
壯漢?
白執給了他一拳。
謝放低頭認真翻閱,“如此說來,這書就不是書局采用刊印,而是邪君找人畫寫出來的……”
朱九看他嚴肅的樣子,又左右看了看。
……當真只有謝放一個人在研究。
“放哥,你別鉆研,一鉆研,你今晚就別睡了,惹火。”
許煜將畫冊卷起:“確實沒看頭。”
朱九點點頭,突生奇想,“你們說,會不會是爺怕我們幾個寂寞,發來解悶的?”
謝放道:“爺沒那么閑。”
朱九被他認真的樣子逗得笑了起來。
他肘了肘白執,擠眼睛,“放哥這么嚴肅,一個人恐怕參詳不出來。晚上你可以去放哥那里,你二人單獨參詳秘決心法。”
謝放悶聲裝死。
白執握緊拳頭就去揍他。
許煜在旁邊嘆氣。
魏州抱臂搖頭,“沒見識的小屁孩子。”
許煜側目,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還是魏哥見多識廣,那京師的花街柳巷就沒有魏哥不了解的吧?等回了京,有空帶兄弟們去長長見識?”
魏州嗤笑,“誰耍那玩意兒?”
許煜來了興致,“那魏哥耍什么?”
謝放也好奇地抬起了頭,
卻見魏州的臉,有一層幾不可察的紅。
“回了京,我就該成家了。我娘給我說了房媳婦……若不是離京打仗,怕此刻,你們已喝著我的喜酒了。”
說到底,還是被戰事耽誤了呀。
一聽他嘆息,白執也不打朱九了,走回來和眾人一起,齊齊朝魏州道賀。
謝放他們這一群侍衛,常年跟在趙身邊,因為趙素得可以做和尚,他們平常也近不到女色。無乩館規矩多,管束嚴,不正經的女子更不準去碰,如此一來,這一群人也就嘴上過過干癮,真沒半點見識。
魏州是他們中間唯一有職務的,平常在北鎮撫司辦公,與外面的人接觸更多,聽他說娶媳婦就娶媳婦,幾個人都艷羨不已。
“嫂子長啥樣?”
“你倆可有見過?”
“親個嘴嗎?”
諸如此類的問題,把魏州問得面紅耳赤,無法回答,只能一人給一個刀柄,“回京吃喜酒,你們都來。”
“鬧洞房不?”
“鬧!”
“那成,好兄弟!”
趙斷然不知,幾本畫冊會讓侍衛們引申出這么多的猜測。
為了不讓時雍白走一趟,他將書架上的書籍整理出幾本交給她,同時叮囑她要多學習,多識字,多練字。
時雍萬萬沒想到,他都要出征走人了,還給自己安排了這么多的任務。
大都督的侍衛不好當。
她強忍惱意,把書抱回去,丟到榻上。
也罷,營中寂寞,有幾本書打發時間也好。
就是可惜《錦衣春燈》,她看到哪里了?
春秀看不出時雍的心思,在房里收拾打掃。
她也是個閑不住的性子,自從跟了時雍,只要睜開眼,她就得給自個兒找活干,生怕閑下來遭主子嫌棄,不敢吃白飯。
時雍看在眼里,知道小姑娘固執,便任由她去實現自身價值,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思考案情,直到睡著。
醒過來,時雍睜開眼,發現又一個夜幕降臨了。
她騰地坐起,“春秀?”
大黑的腦袋抬起來看著她。
時雍拍了拍狗頭,這才看到春秀推開門進來。
“少爺,你醒了?餓了嗎?我去給你端飯……”
時雍皺眉,“幾時了?”
春秀怔了怔,搖頭。
時雍急忙下床套上靴子,“先不用端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