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雍一愣,看他表情冷淡凝重,總覺得有什么不對,但既然他發了話,她沒再堅持,轉頭讓嫻衣幫趙云圳裝了些糕點吃食給太子裝上,將生著悶氣的小太子送到門口。
趙云圳眼淚汪汪,“小媳婦兒,你要等我。”
時雍哭笑不得,朝他揮揮手。
“太子殿下快回吧。”
趙云圳撇著嘴唇,滿肚子的氣又發不出來,只是撩著車簾一直看著時雍,那小眼神軟軟的,弱弱的,都不像平常驕橫跋扈的太子爺了,時雍心疼孩子,又笑著哄他。
“等你書讀得好了,大人就來接你玩。”
趙云圳哼聲,“鬼話!我的書,一直讀得很好。”
看來太子爺不好哄。
時雍走近馬車邊,看著他別扭的小臉,沒忍住伸手捏了捏。趙云圳不情不愿地哼聲,但是沒有避開,由著她扯自己的臉,眼圈都紅了。
“你們這些大人,全是騙子。”
世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時雍并不能完全理解趙云圳在宮中過的什么日子,可是他相信趙這么“無情”定然有他的用意。
“殿下。”時雍湊近了些,聲音低低的,“你阿叔是為了你的安全,你要快些長大,平平安安。”
趙云圳是個聰明孩子,他并非完全不懂。
可是,孩子就是孩子,哪怕道理全懂,仍不能控制自己。
趙云圳遲疑一下,憋著氣:“他才不是。他送走我,連飯都不讓我吃,就是怕我跟他搶人。”
時雍笑著翻個白眼,“你小孩子,整天胡思亂想。”
“本來就是。”趙拉著臉,“阿叔不講武德。等我長大,我就罰他……”
“罰他什么?”
“罰他娶十個夫人,不許搶我的太子妃。”
趙云圳放了許多恨話,最后還是苦著臉被送走了。
看著馬車遠去,時雍慢步返回時已到飯點。
膳食房燈火通明,丫頭小廝笑盈盈穿梭其間傳菜,很是熱鬧。趙不習慣與人同餐,因此來桑在這里蹭飯,也是分餐。
來桑這人不見外,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師,也沒有朋友,自從下定決心要在棋局上戰勝趙,對趙也不如最開始那么膈應了,動不動就稱兄道弟,要是再喝幾口小酒,更是豪邁萬分,恨不得與他同床共枕,手談通宵。
時雍沒有用飯,等來桑離開無乩館,這才找到趙。
他剛剛回房,冷峻的面孔略泛一絲紅潤,漆黑的眼眸比平常更為深邃,如夜幕中起伏的遠山,窺視不清輪廓,只是朦朦朧朧倒映出時雍纖細的影子,一眼望來,深幽得如一個漩渦,仿佛要把人吞下。
“大人喝酒了?”時雍走到他的面前,抬手去探他的額頭,卻被趙一把捉住。
時雍沒有動彈,任由他捏緊手,默默看著端坐面前的男人,望著他的眼,慢慢低頭,近得氣息可聞了,這才皺眉道:“大人,你不該喝酒的。”
她聲音細軟,呼吸仿佛落在臉上。
“阿拾是否有許多疑問?”
時雍莞洋,“是。”
趙呼吸里全是女子身上的氣息,她離他這般近,整個人幾乎要靠到身上,他突然伸手環住她柔軟的腰,慢慢一帶,就將她抱了過來。
“問吧。”
時雍:……
他抱她太緊,緊到她呼吸不暢,感覺都在脫離大腦,那滾燙的掌心烙鐵般放在后背,阻止了她大腦的正常思緒。
“大人,我可否坐下說?”
趙嗯一聲,一言不發地將她換了個方向——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他的嘴唇就在耳側,他的手在腰上,她整個人都落在他半環的臂彎里。這根本不是談事該有的樣子。
“能不能讓我好好說……”
“能。”趙說著了,唇低下靠近她的耳垂,溫熱的呼吸如觸電般從耳側傳導,戰栗感迅速傳入四肢百骸,時雍整個人僵住。
“大人!”
“問。”
這讓她怎么問?
時雍好不容易找到理智,呼吸吃緊地道:“大人這是美男計嗎?”
趙黑眸淺瞇,掌心微緊,將她柔軟的身子束于懷中,“是你招惹本座。”
時雍氣笑了,“大人是委屈了不成?”
趙抿緊嘴唇,不說話,只是像撒嬌的大黑般與她親近,沒有十分過分的舉動,但細微的情緒卻敏感地讓時雍感受到了。
“大人為何那樣對太子殿下?”
趙不吭聲。
時雍去扳他的肩膀。
“他只是想多跟你呆一會兒。吃過飯再走,你都不愿意,多傷孩子的心。”
趙仍然不答,時雍歪著身子,整個人仿佛掛在了他的身上,聲音無端低軟起來。
“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宮里有異?還是怕引來誤會?與慶壽寺覺遠大師那些話有關嗎?”
趙身子凝滯片刻。
時雍側頭觀察他的臉,“大人怕皇帝介意?把錦衣衛的事情交給魏州,借著養傷,不出府門,不見任何人,更不與朝中大員來往,你以為太子送藥是陛下的試探,不敢僭越,多留太子片刻都不肯,你明明那么喜歡云圳……”
在趙掌心的溫度灼烤下,她的話有些順序混亂,但趙顯然聽懂了。
遲疑片刻,他沙啞著嗓子道:“阿拾,真是聰慧。”
時雍搖搖頭,軟聲道:“可是,阿拾不懂,大人既然避嫌,為何又偏偏不避來桑?”
趙眉頭微蹙,“真真假假,不令人生疑。”
他沒有解釋更多。
時雍卻有些不相信,既然要避嫌,何不徹底一些?
“那大人這句又是真是假?”
“唉!”趙突然安靜下來,仰起頭看滿臉嚴肅的女子,突然將她拉近,臉靠過去,“爺頭暈。”
這還沒親熱呢,就暈了?
“大人是想回避我的話題吧。”
時雍笑盈盈地說著,身子完全靠在他的身上,雙臂掛著他的脖子,親了親他的唇。
“既然爺不想聊正事,那我們療傷吧。”
一聽療傷,趙身軀便是一僵。
“阿拾……”
時雍不客氣,面對面看著他的眼睛,將他外袍往后褪去,手伸到他腰上,輕輕拉了拉帶鉤,就要解下。
趙連忙按住她的手,“你這女子。爺已然大好,不必再換藥。”
時雍似笑非笑,仿佛很有興味,執拗地拉扯他,還促狹地朝他眨了眨眼。
“讓大夫來瞧瞧,大人慣會諱疾忌醫……”
“阿拾……”
時雍不等他的話出口,探頭在他嘴上咬了一下,手上的力度突然偏移往下……
趙身子突然僵硬,血液仿佛沸騰般咆哮著往大腦奔去,腦子嗡聲作響,他幾乎無力抓牢時雍的手。
“阿拾!”
時雍看出他的外強中干,哼笑一聲,蹲下來,看著咬牙切齒的男人,然后撥開他防護的雙臂,將自己的身子慢吞吞偎入他的懷里。
“大人與我這般見外,不怕傷我心么?”
女子的柔軟入懷,趙無奈低嘆。
“并非見外,只是你我尚未成婚……”
“不是說這個。”時雍仰起頭,黑亮的眼如兩顆成熟的葡萄,水靈靈地盯住他,“有事瞞著我,還故意喝酒裝醉……”
“沒裝。”趙有些無奈,嘆息著輕順她的頭發,“你才十八,該讓你知的事,會讓你知。不該你知的……”
時雍抬高下巴,嬌憨地反問:“如何?”
趙沉默,半晌捏捏她的臉。
“爺自有安排。不勞阿拾費心。”
“胡說八道!”時雍瞪他一眼,“我往后是要嫁給大人做妻室的。你的決策就不再只是關系你一個人。萬一你有什么閃失,我可怎么辦?你不告訴我,就是剝奪我的知情權,就是不信任,看輕我……”
哪來這么多道理?
趙沉下眉,喚了聲阿拾,剛想解釋,就被時雍輕哼著堵住了嘴。她不給他講話的機會,身子輕輕地偎過去,雙手纏住他,細軟的聲音帶一絲笑,淺淺淡淡地落于他的唇邊。
“大人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