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看著冷風里瑟瑟發抖的趙云圳,神情冷肅,一字一句地問:“太子殿下,你相信微臣嗎?”
趙云圳張了張嘴,看著殿前跪著的人,又看著那些還在痛罵趙的大臣,又看了看黑著臉一言不發的陳宗昶,腦子一片混亂,什么也說不出來。
“阿叔,我想救父皇,只想救父皇……”
趙眼睛一冷,“陛下如何?”
趙云圳面露哀戚之色,扁住嘴巴,突然朝趙跑過來,“父皇沒有藥,阿叔,父皇沒有藥,你快想辦法救救父皇……”
看著他不管不顧地往趙的身邊跑,陳宗昶一把抓住趙云圳的胳膊。
“殿下!不能過去。”
趙云圳看著陳宗昶,又看著趙,目光里流露出一絲猶豫和痛苦,張了張嘴,沒有開口。
“趙。”趙宗昶冷冷看過來,“若你當真沒有謀反之心,馬上將你的人帶出乾清宮,再想辦法為陛下治傷。”
趙眼底布滿血絲,面色冷漠如常。
“定國公,你當真認為這個皇城在本座的掌握之中?”
陳宗昶臉色一寒,“眼見為實,你還想狡辯?”
趙不回答他,冷著臉看著眼前禁軍。
“你等立即退出乾清宮!”
他又看著聶武,“譚廣人呢?讓他提頭來見。”
“大都督?”聶武一臉不解。
這大好的機會,若是錯過,可就沒有下次了。
不僅大都督會掉腦袋,他們哪一個又能討得了好?
這群禁軍明顯不愿意退下去,趙冷冷一笑,突然按刀轉身。
“有違令者,斬立決!”
聶武脊背一僵,這時終于相信趙果然不是口是心非了,嚇得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
“領命。”
說罷,他起身招手,四周這群莫名其妙的禁軍隨之不情不愿地起來,拖著地上的尸體,在火光慢吞吞地退出乾清宮。
一場大戰就此結束,可是,御藥局被焚,宮中沒有療傷之藥,皇帝生死垂危,形勢十萬火急。趙來不及顧及眼下這些事情,立馬讓秦洛快馬帶太醫顧順去御藥局抓藥。
“定國公。”趙冷冷看著陳宗昶,“我可否進去看看陛下傷情?”
哪怕他此刻說得天花亂墜,陳宗昶也不可能讓他接近光啟帝和太子爺,他此刻要用趙,也必須得防著他。
“不行!”
陳宗昶橫手在前。
“你同你的人一起退出去。”
趙冷眼看著他,“不是我的人。”
陳宗昶瞪著他,“一面之詞,不足以信。”
趙:“我若不可信,定國公,你此刻在閻王殿上!”
“你——”陳宗昶氣得臉面通紅。
又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
兩人僵持著,還有一群神色復雜的大臣。
不一會兒,顧順匆匆跑了回來,雙手和身上袍袖染滿了鮮血,看上去極為駭人,他看了看趙,又對陳宗昶道:“國公爺,御,御藥局被……被人縱火焚燒了,沒有藥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陛下,陛下……快不行了。”
顧順哽咽不已。
別說宮中沒有藥品,就算是有藥,皇帝傷得那么重,其實也已經不行。顧順為了保住自己,還不如把此事賴在御藥局被焚……
“秦洛,快去出宮,拿顧太醫的方子去宮外抓藥……”
顧順已經嚇傻了,軟在那里,不停地流淚,痛哭不已。
趙見狀,按刀就要進去。
“我去看看陛下的情況。”
陳宗昶抽刀攔住他,怒目而視。
“大都督,止步!”
兩人再次僵持在門口,眼看就要動武。
趙宗昶咆哮般吼顧順:“你還愣在這里做什么?還不快去寫方子,救治陛下。陛下若有個三長兩短,老子要你的命!”
顧順瑟縮著身子,整個人跪伏在地上。
“老臣無能……老臣救不了陛下啦。”
他一哭,那一群剛剛松綁的老臣就跟著哭了起來,跪倒一地。
“陛下,陛下呀。”
趙冷聲:“哭什么!陛下還沒有薨呢!”
一群人齊刷刷抬起頭,看著他。
這時,那一扇朱漆大門突然被人拉開了。
李明昌出現了門口:“陛下請大都督覲見……”
“陛下?!”一群人嗡嗡有聲,面面相覷著看著李明昌。
李明昌臉色嚴肅,朝大家重重點頭,“陛下醒了,要見大都督。”
顧順抬起頭,看著李明昌,“醒,醒了?”
李明昌小眼睛微瞇,冷冰冰地看著他,“顧太醫,你延誤陛下傷情,好好想想怎么向陛下交代吧。哼!”
他說著一甩袖子,恭順地站在旁邊。
“大都督,請。”
看著趙往里走,陳宗昶也跟著要往進去,卻被李明昌抬袖一擋,膩著一臉笑道:“定國公留步。”
陳宗昶虎眼一瞪,“怎么?陛下召見趙小兒,不見本將?”
李明昌有點害怕這個定國公,賠著笑,聲音弱了一些,“殿下說,宮中尚不安定,還要勞煩定國公在此守候片刻,勿讓閑雜人等進入乾清宮。”
“是嗎?”陳宗昶瞇起眼,有些疑惑。
李明昌忙不迭地點頭,“自是如此。陛下這是將安危都交于定國公一人之手了啊。”
一聽這話,陳宗昶臉色好看了些。
為趙炔保駕,他從小便做的,如今說來,也是熟門熟路而已。
他哼一聲,收手于側,一身浴血地立于門邊,一言不發地盯著那些老臣。
氣氛突然變得奇怪了起來。
趙云圳看他一眼,盡管沒有被父皇召見,還是偷偷溜了進去。
他的腳剛邁入殿門,就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
“阿拾?”趙云圳聲音驚喜,“你是怎么進來的?”
此時的內殿之中,除了立在榻前的趙,還有不知何時出現的時雍和朱九。而光啟帝,并沒有蘇醒,此刻仍然像個死人一般,臉色蒼白地躺在那里,衣服已被染紅了——
時雍沒有時間同趙云圳解釋,頭也沒抬,忙著救治皇帝。
實際上,乾清宮側面有一扇不起眼的小側門,是她上次來為趙炔診脈查毒的時候無意中看到的,很是隱密,今日事出緊急,在雙方廝殺對峙的時候,她便讓朱九打暈那里的守衛,闖了進來。
救人如救火。
只有皇帝活著,這個誤會才能解開。
她不及向任何人解釋,說服了李明昌和皇貴妃,說是皇帝蘇醒傳喚趙。
如此一來,不論皇帝最后結果如何,對趙都有百利而無一害。
趙云圳沒有得到答案,驚喜的目光剛剛閃過眼眸,臉上又立馬添了一些緊張和恐懼。
“你,你們?”
眼前,除了李明昌和皇貴妃,全是趙的人。
不,李明昌說不定,也是趙的人。他說了謊!
一抹不屬于這個年紀該有的警覺心,突然升起,趙云圳退后兩步。
“阿叔,這是怎么回事?父皇并沒有醒,你們為何撒謊?”
趙沒有回答,同是那句話,“太子殿下,相信微臣嗎?”
趙云圳怔怔片刻,看著時雍正滿臉嚴肅地在為父皇治傷,父皇的身上插滿了那種他曾經瞧見過的銀針,他看得出來,阿拾是當真在救治他的父皇。
“信!”
趙云圳終于吐出這個字,然后撲到趙的懷里,緊緊摟住他的腰。
“我信你,阿叔,我只信你。”
趙身子僵硬地站立片刻,胳膊慢慢伸出來,將孩子攬在胸前。
“有殿下這話,足矣。”
趙云圳將頭埋在他的懷里,壓抑了一晚上的眼淚肆無忌憚的流了出來,“阿叔,我怕,我害怕父皇會死。”
“不得胡說!”趙嚴厲地制止他,“除夕吉祥夜,不得說不吉利的話。”
趙云圳嗯了一聲,抬袖子抹眼淚,“那我也不能哭,父皇就會好起來,是不是?”
“大人!”時雍神色極是嚴肅,突然側過頭來看了趙一眼,“情況不妙。即便宮外抓來藥,只怕也是回天乏術………眼下,唯有良醫堂的術室,或可救陛下一命。”
顧順有句話沒有說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縱是她一身本事,單靠一副銀針,也只能暫時為趙炔止血,這么嚴重的外傷,還是需要手術縫合等一系列的治療,更何況,趙炔本身就有基礎疾病,更是令她難為。
趙臉色一冷,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上前查看一下皇帝的傷。
“出宮!帶陛下去良醫堂。”
這……
時雍一驚,“此事非同小可,陛下傷重,稍有不慎,大人你……可就說不清楚了。”
“無妨。千鈞一發,救人要緊!”趙上前一步,單膝往地上一跪,拱手道:“陛下,微臣得罪了。”
說著他便上手將光啟帝平托起來。
“朱九,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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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畢,晚安。
明天要是不能早更,我就是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