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雍嚇壞了。
他不對勁。
這個男人大概是瘋了。
看趙沒有解釋,也不發一言,時雍一把拽住自個兒的領口,尷尬地一笑:“倒也不必如此證明。”
趙挑眉:“你說什么?”
聽他冷靜地發問,時雍快哭了。
“我說……不要這樣。”
“知錯不改,該罰。”趙冷聲說完,像研究什么精致的古董一般,輕輕拿開她的手,慢條斯理地剝去外衣,露出她月牙白的小衣,順著那白皙的頸子往下親吻,力道不重,卻在女子嬌嬌嫩嫩的肌膚上留下一串紅跡……
時雍攥緊拳心,兩只眼睛緊緊閉了起來,“侯爺!可以了……”
趙呼吸漸漸粗重,不回答她,也沒有章法,時雍手指掐著他的后背,突然生氣地扯開了他的衣襟,仰頭在他胸口咬了一下,聽到他嘶地出聲,她才滿意地齜牙。
“王八蛋,我說可以了,別鬧了。”
趙身形微抬,那精壯結實出野獸般的肌肉,落入時雍眼底,“你叫爺什么?”
“王八蛋!”時雍一臉生氣,聲音卻聽不出半點憤怒,倒像是撒嬌般帶了一種甜絲絲的軟糯味兒。
趙不語,低頭看一下她留在身上的牙印。
“叫爺。”
“呸!”
“夫君……”
“我不。你欺負人。”
“哼!”趙忽然低笑,舌尖在牙槽舔過,不知是生氣還是寵溺,他輕輕托起時雍的小臉,目光鎖定在她的眉眼之間,慢慢壓下高大的身軀,低低道:“傻丫頭,你當真以為我不敢辦了你?”
“唔!”時雍掌心一滑,本想去推他,卻不小心滑到他的腰間,被他的兇猛燙得一個哆嗦,“趙,你個衣冠禽獸,你還說人家元馳呢……”
時雍頭顱高仰,緊張得腦子里一片空白,拼命地吞咽著唾沫,被那股子莫名的癢搔到了骨頭縫里,不知道能做什么,只能像缺水的魚兒般,大口大口地張嘴呼吸著,一口一句“侯爺”地懟他……
“噓!”趙突然捏了捏她的腰,低頭吻一下她的臉頰,貼在她的耳邊道:“別出聲。”
時雍瞪大雙眼。
這種時候不讓出聲,是什么愛好?
她正模模糊糊地編排趙的不是,便聽到外面傳來了大動靜。
兵器打斗時發出的砰砰聲,帶著金屬的冰冷,穿透夜色,清晰地傳入耳朵。
時雍錯愕,猛地抬頭望著趙。
但見他那雙沾染了欲望的眼,正在慢慢退去濃稠的猩紅,寸寸變冷。
門外,腳步聲聲。
幾個侍衛走上前來,“放哥,我有急事稟報侯爺……”
謝放伸胳膊將人攔了下來,“何事?”
領頭的是許煜,他拱手道:“別院進了刺客,闖入了褚老的房里,傷了褚老……”
褚道子武藝高強,能把他傷了的人,本事自是了得。
謝放道:“抓到人了嗎?”
許煜脊背僵了僵,臉上便有些羞慚,遲疑地搖了搖頭,“真是見鬼了!聽到打斗聲我們便第一時刻趕到,院子被圍得水泄不通,竟然讓人跑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謝放聞聲也有點吃驚。
“跑了?”
許煜點頭,有些氣急敗壞,咬牙道:“我來要爺一個口令,封鎖城門,抓刺客。”
跑得出別院,也不能輕易逃出城去。
許煜的想法不無道理,但是封鎖城門這種大事,必得有趙的命令方可執行,不是誰都能做的決定。
可是,看他急切的樣子,謝放仍然在遲疑,“我們先派人搜查,再來回稟侯爺。”
“放哥!”許煜大惑不解地看他,“此賊狡猾,時不我待呀!”
再拖下去,人一旦出了城,往哪里去找?
許煜不知道謝放在猶豫個什么勁兒,不悅地蹙起眉頭,大步往房門走去,“爺歇下了是不是?放哥,你不敢去,我來。我去敲門,有什么過失,我來承擔……”
謝放上前兩步,低喝:“許煜!”
許煜沒有理會他,徑直抬手。
然而,他的手還沒有碰到房門,木質的大門便咯吱一聲打開了。
趙身系一件薄錦披風,面色凌厲地站在面前,淡淡地問:“何事喧嘩?”
許煜被主子的目光刺了一下,視線往里飄去,借由暗淡的光線看到了坐在榻沿的時雍,頭皮一陣發麻,身子一低,立馬單膝跪地。
“屬下該死。”
趙平靜地看著他,“本座問你,發生何事?”
許煜抬起頭,沒有看到他臉上有責怪的意思,這才松了口氣,把剛才對謝放說的那些話又復述一遍,然后,再一次表明自己的疑慮。
“屬下可以證實,值夜的侍衛沒有一個偷懶,可這賊子卻像長了翅膀一般,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飛了。請爺速速下令,封鎖城門。”許煜說著又狠狠一個咬牙,“若是不能抓到此賊,屬下,屬下甘愿受罰。”
趙聽了事情的原委,吩咐許煜去傳令封城,然后提了提披風。
“我去看看。”
聽聞褚道子受傷,時雍已然整理好衣服走出來。
兩個人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便默契地一同出了院子。
時雍很坦然,只是在經過謝放身邊時,察覺到他的目光,耳朵稍稍有點熱,趕緊加快了腳步,走過去。
此刻的別院里燈火通明,里里外外全是點燃的火把和燈籠。
褚道子不喜與人結交,平常也少與人來往,為了便利,他被安置在靠近別院大門的一個雜物耳房里。耳房面積不大,附近住著的只有幾個府中小廝雜役,與后院女眷的住處相距有些遠,隔了兩個重門。
原本把師父安置在這么簡陋的地方,時雍是覺得略略不妥的,但是褚道子不以為然,主動把自己隔絕在一干女眷之外,恪守男女大防,時雍無奈,只能由著他了。
“刺客大抵是從角門的房檐上進來的。”
褚道子斜躺在染滿了鮮血的木架床上,掌心捂住腰上的傷,有氣無力地說著情況。
“我剛好出去小解,看到一個影子,便追了上去,哪料,對方功夫了得,我竟不是對手……不過,我看到一個東西,在那個人的身上……”
時雍看他說得費力,趕緊制止了他。
“師父別說話了,先療傷要緊。”
褚道子看著她關切的目光,搖了搖頭,“我無礙。并未傷及要害,剛剛上了金創藥,你再給我纏幾圈紗布止血便好……”
時雍看一眼他捂著的腰腹位置,從他房里的藥箱里拿紗布,“傷到這里,哪會有輕傷?”
看她要親自動手,趙皺了皺眉頭,轉眸示意,“許煜!”
“是。”許煜推刀入鞘,就要上去幫褚道子處理傷口,卻被時雍拒絕了。
“我來就好。”時雍看了趙一眼,“我是大夫。”
褚道子雖然是個男的,但他年紀大了,又是她的師父,在時雍眼里沒有性別,更何況,師徒二人以前長久相處,更是無此顧慮。
“侯爺。”褚道子看趙皺眉,接上沒有說完的話,“我看到了雙生鼓。”
雙生鼓?
他聲音一落,耳房里忽然安靜。
趙盯住褚道子,“雙生鼓在何處?”
褚道子道:“被那人系在腰間。”
趙道:“沒有看錯?”
褚道子點頭,“我不會看錯。正是雙生鼓,只可惜,老兒技不如人,想要擒人奪鼓,竟被對方所傷……唉,老了,老了啊。”
看他搖頭嘆氣,趙安撫兩句,帶著侍衛在褚道子說的角門和發現兇手的地方,來回走了幾遍。
“爺!”許煜道:“角門處門楣低矮,最是容易翻越。而且,雜役房是整個院子唯一沒有派侍衛值夜的地方。”
后院有兩位公主一位郡主一個女酋長,還有侯爺和世子爺,后面的廂房才是侍衛們的重點防守位置,褚道子住的這里,確實是整個院落里最容易疏漏的地方。
“屬下認為,此賊定是為了后院幾位主子而來,褚老只是無意間碰上的。”
謝放搖頭:“他過不了二門。”
二門處,有守衛值夜。
就算闖入別院,也進不去后院,又有什么意義?
還有,此人好端端的為何帶著雙生鼓來?暗示、挑釁,還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此事處處透著古怪,不合常理。
幾個人正在討論,耳房里傳來時雍的聲音。
“侯爺,來看。”
趙臉色微變,三步并兩步,速度極快地跨入耳房的門檻兒,“何事?”
時雍驚喜地看他一眼,“這是師父從兇手身上撕下來的……”
那只是半幅衣角,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旁人不知道時雍為何這么高興,但是趙看一眼擠入人群,在時雍身邊不停輕嗅的大黑,也就了然于胸了。
“好。”
他彎腰揉了揉大黑的頭,將那半副衣角湊到狗子面前。
“靠你了,黑煞大王。”
黑煞大王?
時雍錯愕地看著趙熟稔的動作,突然覺得不對勁。
這家伙,到底是誰的狗?
大半夜住處被刺客襲擊,刺客還全身而退了,這叫寶音大為震怒,叫了貢康守將過來,親自下令,全城搜索,恨不得挖地三尺把人找出來。
公主駐地有刺客,那還了得?
守將戰戰兢兢,領了一眾兵馬把貢康城的犄角旮旯都翻了一遍,可是,在封鎖城門的情況下,他們并沒有在城里搜出刺客來,倒是大黑領著時雍和幾個侍衛,一路追到城門處,大黑對著城門狂吠不止,城門不開,它便沖上去瘋狂地刨動。
時雍一看這動靜,當即拍板。
“此人已不在城中。”
許煜仍然想不通。
“不在城中,那他是如何出城的?”
時雍沒有辦法回答,望他一眼,“找到人,自然會有答案。”
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大黑的能力,但事到如今又不得不信。
眼看到了日子,白馬扶舟已然準備好了出使哈拉和林的物資,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上路了。
貢康守將感動得痛哭流涕。
總算走了。
這些大爺公主們再住下去,他真怕哪天會腦袋搬家。
“下官恭送公主殿下,侯爺,廠督大人,世子爺,郡主……列位尊客,山高水長,一路慢行。”
光啟二十三年發生了許多大事,可與兀良汗汗王易主相媲美的,便是寶音長公主一行前往哈拉和林為北狄李太后祝壽。隨行者眾,禮數周全,聲勢浩大。這陣勢在近幾十年來都是絕無僅有的事情。信使早早將消息傳入哈拉和林,據說李太后喜極而泣,責成小兒子哲布親王率眾出迎數百里,直陰山腳下……
此事按下不表,只說眼前。
時雍帶著大黑,同寶音長公主一行從貢康出發,便一直尋著那個刺客的氣息在走。
哪知,上了官道,大黑便好整以暇地坐在車頭,便沒有半點想要換路而行的意思。
時雍搞不懂了,“大黑,此人出了貢康,便一直走的官道?”
大黑仰頭看著她,舔了舔嘴巴,搖尾,然后吐舌頭,拿爪子刨她。
時雍打開隨身的食盒,往他嘴里塞了一塊牛肉。
“快說。”
大黑三兩下將牛肉咽回去,又穩穩地坐著,不慌不亂。
“嘿,你還挺胸有成竹的呢?”
時雍瞄它一眼,坐回去對趙道:“我怎么突然覺得,這狗子有點信不著了呢?”
大黑:“汪!”
聽狗子的聲音,很是不滿。
趙斜睨她一眼,輕勾唇角:“用狗不疑,疑狗不用。”
時雍哭笑不得,摸了摸鼻子,懶洋洋地躺下來,“行吧,聽你的。再相信它一次。”
大黑:“汪汪!”
狗子更是不滿了。
時雍笑著,又伸出遞出去一塊牛肉,大黑叼過去,坐下慢慢吃,嘴里嗚嗚有聲,總算是消了氣。
這個時節哪里都是景致,眾人不慌不忙,一路上走走停停,賞夠了沿途風光,沒有想到,順著大黑的指引,車隊竟已進入陰山山脈附近。
時雍撩簾看一眼外間風景,再次將那半幅袍角遞到大黑鼻尖。
“仔細嗅嗅,乖崽,這次出行有長公主一道,你可千萬別弄錯了,讓老母親丟人現眼啊。”
大黑舔舔嘴筒子,仰起黑漆漆的腦袋,“汪汪汪!”
時雍瞇起眼睛看它:“沒錯?”
大黑拿爪子剜一下她的手:“汪!”
“好吧。信你了。”時雍摸摸它的頭,正要放下簾子,就見一人一馬徐徐走來。
輕袍緩帶,玉樹臨風,一襲白衫在暖風中微微擺動,淺淺的笑,俊美的臉,極是吸引人,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郡主,叨擾了。”
時雍看著他,一言不發。
白馬扶舟靠近馬車,美眸一斜,卻不同她說話,而是望向里面端坐的趙。
“侯爺,勞煩下車,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