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臺殿中
御醫們圍在柳貴妃榻前忙碌中,心卻都不約而同的往下沉了。
流了這么多血,貴妃腹中的皇子是無論如何都保不住了。更重要的是,如今皇子已經將近七個月了……
“陛下。”太醫院院使深吸了一口氣,跪倒在昭平帝跟前。昭平帝神色陰郁,沉聲道:“貴妃和皇兒如何?”
院使沉聲道:“啟稟陛下,貴妃娘娘服用了極寒之藥,腹中皇子實在是……”
話還沒完,就聽到昭平帝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可還記得朕過話的,貴妃和皇兒若有什么閃失,朕要整個太醫院陪葬!”
院試打了個寒戰,滿頭大汗,連忙道:“其實…其實還有一個法子。”
院使道:“貴妃娘娘腹中無論如何也留不得皇子了,只能強行引產。皇子已經將近七月,或許…還有一線希望。”只是,就算這孩子勝利活了下來,還不滿七月早產的孩子又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早產的,只怕將來這皇子的身體也令人堪憂。不過現在院使不敢這些,現在他只求皇子能夠順利生下來就好了,不然只怕真的整個太醫院都要跟著陪葬了。
昭平帝沉默了片刻,問道:“有幾成把握?”
院使不敢隱瞞,沉聲道:“不足三成。”
昭平帝眼中殺氣一閃,沉默了片刻方才道:“去吧,盡全力保住貴妃和皇兒!”
院使實在是不敢問貴妃和皇子二選一該保誰。不過現在早產對貴妃來其實算是一件好事,并沒有多大的危險。相反的,如果過了八九個月之后才生產,院使覺得八成都要難產。貴妃年紀已經不了,這卻還是第一胎,之前的三胎都沒能生下來。如此貴妃能不能順利生下皇子當真不好。
抹了一把汗,院使又匆匆進去與別的太醫還有穩婆醫女商量怎么幫助柳貴妃盡快將皇子給生下來了。迷迷糊糊中,柳貴妃感到自己被人灌了一碗藥,很快仿佛有什么東西從肚子里往下綴去。
“娘娘!娘娘,快醒醒!”穩婆和醫女的聲音在她耳邊傳來,醫女拈著一根銀針在她穴位上刺下去,柳貴妃只覺得一陣尖銳的疼痛整個人倒像是清醒了許多。
“我的皇兒…皇兒…”
穩婆連忙抓住柳貴妃的手,焦急的道:“娘娘,現在皇子就要出生了,您一定要保存體力,盡快將皇子生下來。剛才太醫已經給您服用了幫助你盡快生產的藥,老奴會教你怎么做,您別怕。”
一股夾雜著懼怕和歡喜的情緒襲上柳貴妃心頭,“我的皇兒……”
“皇子還活著!”穩婆連忙道。
柳貴妃點點頭,“好!好…”柳貴妃欣喜若狂,就連隱隱的疼痛仿佛也消失了。
“娘娘,要開始了。”穩婆提醒道。
柳貴妃點頭,“好。”
即便是才不到七個月的早產,對年事已高而且本就身體虛弱的柳貴妃來也是即為痛苦和艱難的。平日里總是養尊處優的柳貴妃不知是被什么支撐著,折騰了半個時辰竟然也咬著牙忍了下來。
“快!娘娘,用力,皇子要出來了!”
“嗯!”
正在這是,鳳臺宮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嘈雜聲。一群不知道從哪兒出來的黑衣人瘋狂的沖向了鳳臺殿里。鳳臺宮的守衛可以是整個皇宮最嚴的,但是這些人卻仿佛悍不畏死一般瘋狂的沖向了殿中。而與之相反的,往日里武功高強的大內侍衛卻仿佛失了魂一般,似乎連往日一半的實力都沒有發揮出來。竟然真的讓人沖進了鳳臺殿。
“來人!護駕!”侍衛統領提刀擋在了昭平帝前面。昭平帝焦急地道:“貴妃!快看看貴妃和皇子怎么樣了?!”
著就想要進去看柳貴妃,但是那些刺客卻沒打算給他這個機會,看到昭平帝就仿佛看到了鮮肉的餓狼一般撲了過來。侍衛統領連忙拉住了昭平帝,身邊的大內侍衛也涌了過來將昭平帝圍在了中間往外面撤去。
“陛下,陛下的安慰要緊。”
昭平帝道:“但是貴妃……”話還沒完,一個刺客已經越過了重重護衛撲了過來,被侍衛統領一刀劈了出去。昭平帝嘴邊的話頓時咽了回去,他已經有二十多年沒有直面過日子危險的場景的。
侍衛統領不敢讓他再多什么,直接一把拉住昭平帝在一眾侍衛的保護下往外面沖去。
殿內,突如其來的劇變將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原本侍立在外面的宮女內侍亂成一團四處逃散。御醫們看到沖進來的黑衣人也紛紛逃散,那穩婆更是被朝著自己砍來的刀光直接嚇暈了過去。
留在殿中的大內侍衛也顧不得里面柳貴妃儀容不整,直接沖了進去攔住了想要對柳貴妃下手的刺客。雖然昭平帝的離去帶走了絕大部分的刺客,但是同樣也帶走了絕大部分的侍衛。殿中刺客和侍衛依然還在打斗著,原本富麗堂皇的宮殿桌椅傾倒,古玩寶玉遍地,一片凌亂狼藉。
“唔…我的孩子…”柳貴妃躺在床上痛苦的呻吟著,“穩婆…御醫,救救我…我的皇兒…”
但是沒有人應聲,周圍傳來的只有凌亂嘈雜的打斗聲,和被波及的人們痛苦的哀嚎聲。
柳貴妃整個人都幾乎被汗水浸濕了一般,狼狽而虛弱的躺在床上。身下的華麗的錦繡上早已經滿是血跡,讓人有些不敢相信這個女人就是沖冠天下的貴妃娘娘。
“陛下…”柳貴妃痛苦地叫著,卻等不到人應聲。
“我的皇兒…我的皇兒…”她想要奮力將孩子生下來,但是身上卻連半點力氣都擠不出來了。她根本沒有生過孩子,沒有穩婆和醫女的幫助更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有那一陣陣的疼痛和渾身泛起的冷意,讓她覺得仿佛又回到了許多許多年前,還是那樣的痛苦,還是那樣的無助和絕望…
“陛下…”
為什么?為什么還是這樣……
此時的宮中早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大內侍衛并不能全部調進宮來剿滅刺客,因為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守住宮墻,不讓門外的叛軍進來。一旦因為剿滅刺客而導致宮門失守大批叛軍涌入宮中,那才是麻煩大了。
侍衛統領護著昭平帝飛快地往皇后的鳳儀宮退去,此時再回外廷路太遠了,更何況皇后的鳳儀宮是守衛僅次于鳳臺宮的地方,按理鳳臺宮的侍衛不可能如此不濟事,今天突然這樣很明顯是著了道了。鳳儀宮的侍衛可沒有問題。
昭平帝被護著推入了鳳儀宮才松了口氣,往日雍容的氣度也變得有些狼狽起來。皇后帶著人迎了上來,“陛下,陛下可有受傷?”
昭平帝抬手推開了皇后伸過來的手道:“朕沒事,讓皇后掛心了。”
皇后也不在意,笑道:“陛下沒事就好,臣妾真是嚇了一跳。對了,怎么不見柳貴妃?”
聞言,昭平帝臉色一白,一把抓過身邊的一個侍衛,厲聲道:“快!快去救貴妃和皇子!”
“是,陛下!”被昭平帝白中帶青的臉色和通紅的眼睛嚇了一跳,侍衛連忙應聲匆匆而去。
皇后看著眼前明顯有些神思不屬的昭平帝,側過頭去唇邊勾起一抹不明顯諷笑。又對跟在自己身邊的薛棠兒使了個眼色,薛棠兒上前扶住昭平帝低聲道:“陛下您臉色不太好,不如先進去歇歇吧。貴妃娘娘不會有事的。”
昭平帝側首看了她一眼,沒有話只是點了點頭任由她扶著往鳳儀宮內殿走去。
皇后跟在后面也沒有多什么,只是回頭看了一眼鳳臺宮的風險,眼底的笑意更盛了幾分。原來這就是陛下的對柳貴妃的愛啊,關鍵時候還不是跑得比誰都快?這種愛,不要也罷!
宮里發生這么大的動靜,宮外的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宮門外的叛軍開始更加瘋狂的攻擊起皇宮。但是就更城外的援軍進不來一樣,一時半刻間他們同樣也進不去。這個時代的戰爭,很多時候真的就是靠人命填的,沒有足夠多兵力就很難在戰場上占到壓倒性的優勢。
躲在園子里的陸離等人自然也察覺了皇宮這邊的變化,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很快便回來了。聽完了這個消息,所有人都不由得沉默。陛下不肯讓宮里內侍出宮平亂是因為擔心宮中的安危,但是現在很明顯,宮里也同樣不安全了。如今他們進不了宮,甚至連消息都無法傳進去,也不知道宮里到底怎么樣了。高陽郡王也同樣沉默,懷德郡王沒能如愿抓到三位將軍的家眷,倒是也沒有將高陽郡王的人如何了。但是圍著高陽郡王府的兵馬卻足足多了一倍,所以雖然逃了出來但是高陽郡王卻一直沒有回府,只能跟他們一樣躲在這個園子里等待消息。
受了些輕傷的孫老將軍忍不住一拍桌子道:“咱們也不能就在這里躲著,萬一到時候…”萬一皇帝真的被刺客殺了,那事情就大了。倒是莊將軍安慰道:“孫將軍,不用擔心,宮中侍衛又不是吃素的。千軍萬馬他們對付不了,但是論單打獨斗對付刺客,只怕咱們也是比不了的吧。”
孫將軍嘆了口氣,道:“咱們這些人一輩子縱橫沙場,倒是沒想到臨老反倒是栽了跟頭,被區區幾萬叛軍困在城中動彈不得啊。”
另一位趙將軍倒是很看得開,笑道:“老將軍,正是因為咱們年紀大了,以后的事情還要看這些晚輩啊。我看這次他們倒是干得不錯。”
孫老將軍也不由莞爾一笑,還是搖搖頭道:“什么干得不錯,若不是有百里大人和謝公子在,只怕還是一盤散沙。你看,一個個都是將門之后,最后卻要一個官和一個少年帶著才知道該干什么。簡直是丟人現眼!”
莊將軍想起自己同樣丟人現眼的兒子,心中暗暗磨牙。那子確實是應該好好調教調教了!
孫老將軍一句話,奠定了莊二公子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里悲慘的命運。
高陽郡王坐在一邊,聽著三位將軍話,開口道:“援軍想要京城只怕還需要幾天。之前陸大人和謝公子的推測,三位將軍怎么看?”
三位都是一陣沉默,好一會兒孫老將軍方才道:“咱們雖然是粗人,但是都是行軍打仗的這些事情也能看懂一些。陸大人和謝公子擔憂的只怕會成為現實。到時候京城的百姓一旦亂起來,只怕不好收場。”
莊將軍道:“不是高陽王爺的幕僚蘇公子已經和高二公子以及靖安侯爺去外城處理這事了么?”
趙將軍撫額道:“蘇公子的能力老夫也聽過一些。但是高家那子還有顏家那個…”搖搖頭,顯然是一點兒也不看好這兩位。
孫將軍撫著胡須笑道:“也不能這么,虎父無犬子,定遠侯和前代靖遠侯都是一代名將,生出來的兒子不會差到哪兒去。”
這可不好。其他三人心中暗道,特別是高家的高胖,簡直就是虎父犬子的最佳寫照。
門外,陸離謝安瀾和百里走了進來,“見過王爺,三位將軍。”
高陽郡王揮手笑道:“免禮,三位這事兒從哪兒回來?”
自從三位將軍和高陽郡王來了,百里和謝安瀾便都收斂了鋒芒,這里的事情都交友四位巨頭來處理了。陸離也很少插手多什么,一來是他身份不夠,二來他也不覺得有什么好的。如果有什么事情是這四位湊到一起都解決不了的,他也未必能夠解決。
百里道:“聽宮里出事了,下官出去看了看。”
“哦?可有什么消息?”
百里有些遺憾的搖頭,“宮外叛軍很多,根本無法靠近。”
孫將軍嘆了口氣道:“這些人…只怕也是孤注一擲了。”其實未必所有的人都愿意當叛軍,但是有的時候一不心上了賊船想要下來就不容易。到了這個地步,就更是只能拼命了。因為不管那些叛軍愿不愿意,最后等待他們的都只有死路一條。
高陽郡王若有所思的看向陸離,問道:“陸大人可有什么想法?”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陸離。三位將軍都有些奇怪,雖然之前是陸離提議他們才逃出來的,但是高陽郡王也未免太過重視陸離了一些。三位將軍都是武將,臣武將自古不和,是以陸離這半年在京城雖然頗負盛名,但是三位將軍對他的了解卻不太多。不過三人對陸離的印象倒是也不壞,就憑陸離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開鎖就讓人覺得他不像一般官那么虛偽。
在人看來開鎖覺得不是一個應該掌握的體面技能。精通這種事情了,十之八九不是強盜就是竊賊。對于許多愛面子的人來,喜歡個雕刻什么,還算是個雅號。但是學開鎖,絕對是下九流的技巧。陸離堂堂一個新科探花郎,居然敢當著六部那么多高官這么重,就足以證明他不是一個好虛名的人。
既然高陽郡王開口,幾位將軍對陸離印象也不壞,便也都看向他看他能出什么來。
陸離看了一眼高陽郡王,高陽郡王挑眉一笑并不多話。
沉吟了片刻,陸離沉聲道:“王爺是想問盡早結束這場叛亂的法子?”
高陽郡王道:“這種事情自然是宜早不宜晚,陸大人若是有什么想法盡管出來,到時候在陛下面前定有陸大人一份大功。”
陸離微微搖頭,沉默了一下道:“也不是沒有,只是……”
“只是什么?”高陽郡王問道。
陸離道:“只要陛下打開宮門將叛軍放入宮中,大內侍衛與我們里應外合,足以將內城的叛軍殲滅六成以上。”
“這怎么可能?!”眾人都為陸離的大膽驚愕。打開宮門引叛軍入宮,一個不心若是傷到了宮中的貴人甚至造成了打量了死傷,那他們這些人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陸離看向高陽郡王道:“王爺當真覺得此計不可行?”
高陽郡王愣了愣,有些無奈的苦笑道:“不是不可行,而是不能行。”見眾人露出疑惑的目光,高陽郡王道:“本王知道陸大人的意思。極為都是進過宮的人,應該知道宮門承安門和弘門之間面積極大,而且后面還隔著太極門之后才是大朝會的地方。當年建造宮城的時候在這個地方布置了一些機關,一旦啟動…區區幾萬兵馬便是全殲也不是難事。”但是高陽郡王卻沒有這個地方到底布置了什么樣的機關,三位將軍包括百里都很是疑惑,要知道能一下子殺死幾萬人的機關可不是什么東西,他們天天從那里過這么就沒有人發現那地方還有機關了?
想到此處,甚至有些不寒而栗。能夠殺死幾萬人的機關…
高陽郡王同樣有些疑惑,他疑惑的是陸離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這是皇室內部的機密,而且是除了每一代的帝王很少有人知道的機密。高陽郡王會知道也是因為當年宮變的時候他年紀已經不了。當時不心偷聽了昭平帝和他父王話才知道的。而且他父王也是聽了當時昭平帝的話才知道的。顯然這是一個每一代帝王之間流傳的秘密。不過既然他已經知道了,高陽郡王并不確定懷德郡王到底知不知道。當年那個機關最后并沒有啟動,但是德親王到底知不知道會不會告訴懷德郡王卻很難。
高陽郡王看著陸離,眼底帶著幾分試探地道:“起來,這個機關雖然存在卻從啟用過,陸大人似乎頗有信心。”
陸離面上微帶詫異,“機關?王爺在什么下官有些不解。”
“哦?”高陽郡王懷疑地看著他,“那方才陸大人是什么意思?”
陸離道:“在下的意思是,叛軍人手不足。只要高將軍的進攻再緊一些,懷德郡王必然會再派兵出城相助。到時候城中的叛軍勢必減少。我們與宮中侍衛聯手,又有地勢之利,未必沒有勝算。”
“哦?”
陸離繼續道:“宮中侍衛雖然沒有叛軍人多,但是卻還有上萬的宮女內侍,這些人無法正面與叛軍抗衡,但是也未必不能派上用場。”
“……”難道是本王太過敏感誤會了?
“王爺,你剛才的機關…”陸離遲疑著道。高陽郡王臉色一僵,“哈哈,這個啊,本王也只是道聽途,哪里做的了準。若真的有什么機關,二十多年前不是早就用了么。”高陽郡王暗暗抹了把汗。
謝安瀾毫無存在感的站在一邊圍觀,清楚的看到高陽郡王額角的虛汗。心中也對那所謂的機關起了很大的興趣。一次能夠搞死幾萬人的機關啊…不可能是什么暗器或者弩弓之類的東西。要知道弩箭就算是再能一次搞死幾萬人的數量必定不少,宮墻那地方也就那么大,而且還需要人操作。絕對不可能不被人發現。那么就只有可能…水和火了,水火無情……
謝安瀾沒有去過皇宮,但是以她見過的各種皇宮古堡來想要用水殺人是不開可能的。火的話也有難度,空蕩蕩的仿佛廣場一般的地方,就算是放火也燒不起來,除非有助燃的東西。
謝安瀾眼珠子一轉,低頭看向地面,一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題外話
下午二更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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