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自然也察覺了宇文策看向謝安瀾的眼神,似笑非笑地掃了宇文策一眼,便回頭對謝安瀾道:“一個小小的比武就弄得這么狼狽,以后就知道該怎么努力了。下一輪比武是在下午,先回去歇著吧。”
謝安瀾點頭笑道:“是,師父。”
“去吧。”睿王道。
謝安瀾眨了眨眼睛,“師父,徒兒贏了呢,沒有獎勵么?”
睿王沒好氣的瞥了她一眼,“你贏了不是理所當然的么?你若是第一論就輸了,就等著挨揍吧。”
謝安瀾才不在乎,相處了這些日子她也大概摸到了這位師父的脾氣,“但是,我就是贏了啊。”
睿王道:“自己回去挑。”
“多謝師父!”謝安瀾立刻歡快地道,連能挑到什么東西都沒問。睿王府有一個寶庫,里面裝著的都是這么多代一來睿王府收集的各種寶物。睿王府收集的自然不會是什么首飾珠寶古玩奇珍之類的東西。而是一些神兵利器,武功秘籍,孤本古籍之類的玩意兒。就憑睿王送給謝安瀾的見面禮就是連西戎皇室都要鄭重珍藏的照影劍就能知道,這里面到底有多少讓人垂涎欲滴的寶物。
謝安瀾或許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積累出不屬于睿王府的財富,但是卻不可能收集到跟睿王府一樣多的寶物。因為這些東西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這是時間的積累。所以,能從師父手里多坑兩件,謝安瀾就絕不會只拿一件。
謝安瀾沒有再理會后面的比武結果,她已經贏得了自己的比武,這就已經夠了。至于最后的結果卻不是她能夠左右的。回到家中陸離也已經早早地回來了,看到謝安瀾抬頭打量了她一番。謝安瀾雖然換了衣服,但是剛剛上過藥的味道依然還是逃不過陸離的鼻子。陸離微微蹙眉,“傷的重么?”
謝安瀾搖搖頭,抬起自己的左手晃了晃道:“皮外傷,都是輕傷而已。”
陸離搖搖頭,拉著謝安瀾在自己身邊坐下道:“若是不舒服,下午的比武就不要參加了。你已經證明了你的實力。”之前的兩國比試,還是有今天。謝無衣畢竟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跟隨睿王還不到一個月。他打敗了一個對手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誰也不會再對他過多的苛責。
謝安瀾搖頭道:“不成,第一名是不用指望了。但是今天下午的比武我還要再參加一輪。”從睿王手里摳了寶貝出來,不出點力是肯定不行的。如果她真的不行,睿王師父絕不會逼她,但是如果她只是因為想要偷懶而不肯參加,以后擔待她的絕對是師父他老人家慘痛的愛的教育。
陸離輕哼一聲,“愚蠢的比武。”
謝安瀾笑嘻嘻地道:“我覺得還好啊,總比在戰場上決勝負要好得多吧?”那可是分分鐘成千上萬的人命啊。
陸離道:“但是,國家與國家的勝敗,最后只能在戰場上決出。”現在是兩國都不太想打了,卻不是真正的和平。這世上從來就沒有過真正的和平。有的,只是戰爭與戰爭之間的空隙。不過陸離也承認,確實是不應該再打下去了。即便是富庶如東陵,最低沉的百姓的日子也并不好過。最大的原因便是連年的征戰。如今安想要罷手言和,東陵也有這個意思。就是因為兩國都有些撐不下去了。若是再打下去,最后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讓西戎和莫羅得利。
只是宇文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他的和平絕對不會持續太久。甚至,如果睿王出了什么意外的話,宇文策會立刻撕毀合約,再次挑起戰端。
謝安瀾點頭,“確實,不過有一段時間休養生息總是好的吧?”
陸離微微點了下頭,算是贊同。
陸離低頭看著謝安瀾,輕聲道:“夫人想要離開京城么?”
“嗯?”謝安瀾有些意外地看著陸離,道:“你得到了什么消息?還是出了什么事?”
陸離垂眸道:“確實是有一些消息,等到宇文策一行人離開上雍,我們或許就應該準備離開了。”
謝安瀾道:“但是你成為承天府通判還不到一年。”
陸離道:“承天府通判,原本就是一個過度的職位,承天府已經有了曾大人,陛下足夠放心了。不可能會一直將我放在這個地方。”
“……。”昭平帝真夠眼瞎的,那么多的朝廷文武百官中,將曾大人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但是…曾大人卻是睿王府的心腹。現在,好像也挺信任陸離的,但是…陸離是睿王的徒弟的丈夫。其實說真的,謝安瀾覺得睿王如果想要傳篡位的話,絕對比懷德郡王要容易得多,畢竟從某種程度上說,京畿巡防營是在睿王的受傷的。而笑意樓的高手也絕不遜色于皇宮中的大內侍衛。
謝安瀾好奇地問道:“那你知道會去那兒么?”
陸離道:“肅州。”
“娘親,娘親!”門外,西西歡快的聲音傳來,還跟著謝嘯月低低的翹嗷叫聲。謝安瀾驚訝,“西西怎么知道我回來了?”她沒有走大門,是暗地里翻墻進來的啊,除了陸離府里應該誰都不知道才對。
陸離提醒道,“你養的那只狼崽子。”
謝嘯月現在已經不能算是狼崽子了。一歲大的狼雖然還沒有完全成年,但是體型已經相當威武了。誰也不會再將它誤認為是狗,就算是二哈也不行。
很快西西就帶著謝嘯月拋跑了進來、看到一身男裝的謝安瀾卻是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低頭去看謝嘯月。
灰毛不是說娘親回來么?
謝嘯月繞謝安瀾轉了一圈,然后就趴在地上了用毛茸茸的大尾巴蓋在了她的腳上。
這就是主人啊。
“無衣哥哥?”西西道。
謝安瀾含笑低頭捏捏他的小臉,“西西怎么來了?”
西西皺著小臉道:“灰毛說娘親回來了,灰毛的鼻子壞掉了,等娘親回來西西要請娘親替它看一看。西西打擾無衣哥哥和爹爹了么?”
謝安瀾微笑道:“沒有,不過西西用過午膳了么?”
西西搖搖頭,謝安瀾道:“不按時用膳可不是好孩子,乖乖去用膳好么,你娘親很快就會回來的。”
“嗯。無衣哥哥再見,爹爹,西西告退。”
看到陸離點頭,西西才帶著謝嘯月退了出去。
陸離道:“以后在外面少跟謝嘯月接觸,不然你的身份……”很多人都知道謝嘯月是謝安瀾養的,就算是謝無衣跟陸家關系不錯,但是謝嘯月如果太過親近謝無衣還是會讓人懷疑的。畢竟狼并不是那么容易親近人的動物。如今之所以沒有人懷疑謝無衣跟謝安瀾的關系,是因為這世上絕大多數男人都輕視女人,在他們心中女人或許有厲害的,但是卻絕不會比男人更強。更加不會相信會有一個女人易容成男人,還比他們更加優秀了。除非親眼看到,否則就算有人對他們說謝無衣和謝安瀾就是一個人,絕大多數人都是不會相信的。
但是這世上總還是有不少聰明而且冷靜清醒的人的。比如說柳浮云,蘇夢寒這些人。
謝安瀾點點頭道:“也是該注意了。”
陸離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總有一天,你可以自由自在的四處行走的。”總有一天,他會讓所有人知道謝安瀾就是謝無衣,謝無衣就是謝安瀾的。
謝安瀾笑道:“沒關系,其實這樣也很好啊。”
我知道你們的事情,但是你們卻不知道我的秘密。這種感覺有時候確實是很不錯的體驗。
上午的比武結果是東陵九勝十一負略輸于安。但是因為之前東陵和安有過一場比試贏了,所以目前的勝負比是十比十一,只是一點差距并非不可彌補的,所以無論是昭平帝還是東陵眾臣都沒有表現出太過焦慮的神色。
下午的比武是二十個人任意抽簽。抽到的有可能是安人也有可能是東陵人。也就是說運氣不好的話他們很可能就會自相殘殺。謝安瀾看了一眼,發現東陵這邊竟然只有高裴和柳浮云是她認識的,剩下的人一個不認識,之前參加比武的那些世家子弟將門之后全部被淘汰了出去。這些人既不是權貴之后也不是軍中之人,那么就是昭平帝自己的人手了。師父果然沒有說錯,昭平帝暗地里培養了不少的人才。
謝安瀾站在柳浮云身邊,她的視線自然脫不柳浮云的主意。看著她疑惑的目光,柳浮云低聲道:“這些人都很陌生,以前從來沒見過,可能是大內侍衛中的高手。”大內侍衛人數眾多,他們這些人進出皇宮都有固定的路線和有人陪同,自然不可能知道大內侍衛的詳情。畢竟是保衛陛下安危的,隱藏著一些高手是很自然的事情。
高裴低聲道:“不太像,他們的武功路數跟大內侍衛不太一樣。而且…他們的武功,只怕不比大內侍衛統領差。”甚至有可能更好。高裴也是跟如今的大內侍衛統領切磋過得,自然是知道他的武功深淺。
謝安瀾想起之前坐在睿王身邊的時候好像看過一場這些人的比武,沉吟了片刻道:“這些人…好像走的是刺客的路子。”其實跟她有幾分相似,她雖然不是真正的殺手,但是也執行過不少的刺殺人物。畢竟她們這樣的身份,永遠不可能出現在正面戰場上,最多的原本就是刺殺,竊聽,保護,情報等等。
死士。
三人同時在心中暗道。
很快禮部的官員宣布比武開始,謝安瀾再一次從簽筒里抽出了屬于自己的那一張紙條。這次上面并不是數字,而是人的名字。謝安瀾一看,上面寫著扎祿佟。這是一個安名字,而且不是安貴族。
柳浮云和高裴抽到的同樣是安的高手,兩人的神色都松緩了兩分,畢竟內斗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柳浮云有些無奈,道:“看來我的運氣不太好。”
“怎么?”謝安瀾有些不解。
高裴也看到了柳浮云的紙條,道:“這個人武功很厲害。”
能讓高裴說厲害的人,那肯定是相當厲害了。謝安瀾想了想還是低聲道:“別勉強。”
柳浮云眼神微暖,道:“多謝關心。”
謝安瀾微微蹙眉,柳浮云這人看著性子端肅,甚至帶著幾分死板。但是性子里卻還有一股狠勁,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用陸離的話說,柳浮云若是將他那股狠勁用七分到柳家人的身上,說不定柳家至少那些小輩早就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這次比武的順序是按照東陵人姓氏筆畫的多少來排列的。照例謝安瀾又在后面,不過這一次謝安瀾并沒有提前離開,而是跟柳浮云等人一起站在擂臺上看著。
下午的比武果然比上午要有意思的多,打斗的自然也就更加激烈了。經過了一番淘汰,能夠留下來的都是真正的高手。多看看并沒有壞處。而且,謝安瀾也需要了解她的對手。
柳浮云在謝安瀾身邊,低聲道:“那個人就是扎理佟,他是這次安隨行的護衛的一個統領,不過他在安是平民出身,并不是蒼龍營的人。”安的階級劃分比東陵要嚴苛的多,東陵還有所謂的寒門貴子,布衣封侯。但是在安貴族和平民是絕對的涇渭分明的。固然也有平民成為貴族的例子,但是那卻絕對是鳳毛麟角,非運氣實力超強者不能有。從宇文策那樣的人望和權勢,卻依然不能正大光明的登上皇位就可以見一般。
同樣的,以一個平民的身份能夠爬到這樣的位置,也說明了這人的能力確實是不錯。在安,貴族出身的將領或許會有水貨,但是平民出身的人卻絕對是貨真價實的。
柳浮云道:“那人用一柄大錘,應該是個天生神力的人。你千萬要小心。”謝安瀾最大的弱點就是她身為女子力氣遠不如男子,即便是以后內力高強了這樣的缺陷依然會存在。至少同樣的內力高手相比較,依然還是力氣大的那個更有勝算。不過謝安瀾的身法比絕大多數人都要矯捷,稍微彌補了一下這一缺點。但是如果對手相差的太遠,謝安瀾依然會很危險。
一力降十會,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技巧都無濟于事。
謝安瀾微微點頭,看向那人,那人也正好看向謝安瀾。見謝安瀾在打量他,還舉起了手中的鐵錘朝謝安瀾揮舞了一下。那鐵錘落地的時候他腳下的石板都碎裂了,但是他舉在手里卻仿佛輕若無物,可見確實是天生神力之人。
謝安瀾饒有興致的挑了挑眉,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銀鞭,看來這回不拼命是不成了。
很快就輪到高裴上場了,高裴的對手是一個看起來跟他一樣高瘦挺拔的中年男子。高裴用長槍,那中年男子揮舞的卻是一把陌刀。兩人都是長兵,一開場就打的昏天黑地,就連擂臺周圍的人也紛紛退避。謝安瀾打量著高裴的對手手中的刀,雖然她并不擅長冷兵器,但是對這些武器卻有了解的。陌刀最開始是用來對付騎兵的,但是安卻是個以騎兵強悍聞名的國家。反觀東陵,出了睿王的西北軍,其余的軍中騎兵并不占多數。一是因為東陵沒有寶馬,二是因為東陵絕大多數地方都是山水交錯,騎兵并不太方便。
這人…難不成是為了對付睿王的騎兵的?
兩人都是上過戰場的將領,高裴十多歲就在戰場上廝殺,經驗不可為不豐富。那中年男子顯然也是一員猛將,打起來竟然絲毫不弱于高裴。兩人從一開始的為了比武而比武,到后來倒是有幾分棋逢對手的酣暢淋漓。
“高將軍要贏了!”謝安瀾低聲道。
不知在想什么柳浮云抬眼望去,果然看到高裴的長槍架住了那中年男子的陌刀,然后槍身往他胸口用力一擊,那中年男子臉色一白,強忍住了涌上來的一絲腥甜揮刀朝著高裴看過去。高裴一躍而起,挑飛了他的陌刀同時一槍將他送下了擂臺。
那人站在擂臺底下楞了一下,看向站在抬手神色肅穆的高裴,嘆了口氣朝著高裴拱手表示自己認輸。高裴拱手回禮,飛身下了擂臺。
比武還在繼續進行,很快輪到了柳浮云。柳浮云這次卻是敗了。不過他臉上并沒有什么難過的神色,因為他自己雖然敗了,但是他的對手卻傷的更重。看著柳浮云滿身傷痕累累的模樣,謝安瀾伸手扶了他一把,嘆氣道:“你這也太……”
柳浮云淡笑道:“皮外傷,養一段時間就好。”
謝安瀾看了一眼他肩頭上幾乎是一個血洞的傷口,沒有再多說什么,“趕緊回去休息吧。”再多說幾句她擔心柳浮云會直接昏死過去。這也算是皮外傷的話,她上午根本就只能算是蹭破了一點油皮兒。
柳浮云被人扶著下去了,身后不遠處的看臺上,宇文策越過了坐在中間的昭平帝和柳貴妃,看向睿王道:“沒想到,東陵竟然還有這樣的人才。”睿王淡淡道:“攝政王擔心的太多了,東陵人杰地靈,最多的就是人才。”
宇文策輕哼一聲,顯然是對睿王的話不以為然。
“哦?本王看這小子武功雖然算不上高,但是這心思,還有這狠辣的性子…很對本王的胃口啊。聽說,這是柳貴妃的侄子?”
柳貴妃含笑道:“浮云年紀還小,讓攝政王見笑了。”
宇文策一揮手道:“年紀小又何妨?身為男子正是要有這樣一股狠勁才好。令侄當真是個可造之材啊。”
“攝政王謬贊。”柳貴妃道。
昭平帝看著宇文策直接掠過自己跟睿王說話,心里莫名的便生氣一股憋悶和怒火。他心里很清楚,在宇文策心中東方明烈才是可以跟他平等對話的人,至于他這個皇帝,如果不是有著東陵皇帝這個身份,宇文策之前連話都懶得跟他說。
一個個…一個個都如此的目中無人!
昭平帝心中暗恨,不過是一個卑賤的女奴所生之子罷了,竟然也敢不將朕看在眼里!總有一天,朕一定要讓你們好看!
柳貴妃就坐在昭平帝身邊,自然感受到了昭平帝此時低沉的情緒。將自己的一只手輕輕覆蓋在昭平帝的手上,面帶擔憂的輕聲道:“陛下?”昭平帝反手握住了柳貴妃的手,眼中的寒意消散了幾分,道:“朕沒事,愛妃不必擔心。”
柳貴妃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抬頭繼續去看臺上的比武。
睿王自然也察覺到了昭平帝的情緒變化,若有所思的掃了昭平帝一眼,最后將目光放到了宇文策的身上。果然看到宇文策朝他露出了一個帶著幾分故意的笑容,他是故意的。故意刺激昭平帝,故意在昭平帝面前表現出對睿王的看重和對昭平帝的不以為然。讓昭平帝在痛恨宇文策的同時,卻會更加的痛恨睿王。被自己的臣子比下去的感覺…沒有一個帝王能夠受得了。
宇文策對著睿王惡意的一笑,還悠閑的舉起手中的酒杯朝著睿王敬了一下,道:“很快就要輪到謝公子了。扎理佟是我安的高手,睿王若是擔心的話,本王可以叫他手下留情。”
睿王淡淡道:“到底誰應該擔心還不好說呢。”
宇文策道:“睿王該不會以為謝公子僥幸贏過了赫連漸,就可以挑戰扎理佟了吧?他們兩個…可不太一樣呢。”
睿王道:“他既然上了戰場,就用不著人手下留情。否則,還上去干什么?”
宇文策冷笑一聲,道:“既然睿王信心十足,本王就拭目以待了。只是,還望到時候若是出了什么事,睿王不要惱羞成怒,遷怒于扎理佟才好。”
睿王淡淡道:“本王也希望攝政王記得這話,小孩子總是有些不知道輕重,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宇文策冷聲一聲不再說話,睿王也靠進了身后的椅背上目光淡然地望著臺上正打得激烈的比武,神色平靜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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