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來的陸蕎并沒有察覺到陸聞的眼中的不悅,她身后還跟著陸蕙和沒什么表情的林青書。陸蕙臉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好看,只是不知道是因為陸蕎的越俎代庖,還是因為別的什么事情。
陸蕎走進大廳卻沒有立刻上前去拜見陸聞,反倒是湊到了謝安瀾跟前笑道:“四哥,四嫂,你們回來啦?”
謝安瀾眨了眨眼睛,側首去看陸離:這是個什么情況?
陸離微微揚眉,不置可否。
謝安瀾微微扯了下唇角算是笑過了。這姑娘是不是忘了,她們的關系不太好啊。哦,不對,這已經不是姑娘了。看了一眼陸蕎微微凸起的腹部,她竟然不知道陸蕎已經懷孕了。不過不知道也不奇怪,畢竟陸蕎除了曾經是陸離的庶妹這一點,實在是沒有什么需要她關注的價值。
陸蕙跟在后面進來,先是皺了下眉方才道:“二妹,還不見過父親。”
陸蕎這才有些訕訕地走過去對著陸聞見禮,“見過父親。”
陸聞臉上的神色淡淡的,全然沒有了從前對陸蕎的寵愛。謝安瀾饒有興致的挑起了秀眉,看來這對父女之間也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陸蕙和林青書也上前見過禮,陸聞對這個嫡長女還是有幾分慈愛的,并沒有因為陸夫人而不待見她。點了點頭道:“都坐下吧。”
這樣的所謂家族聚會其實有些尷尬,陸夫人在陸聞回來之后就被再一次送回了后院修養。如今事情已經攤開了,陸聞反倒是不在忌憚陸夫人了。反正他對陸夫人本來就沒什么感情,自然不會想要她再來加劇陸離對陸家的惡感。大少夫人如今也有些郁郁的不愛說話,活絡氣氛的事情只能交給最能言善道的二少夫人了。只是無奈別的人都不怎么配合,場面著實是有些尷尬。
席間陸蕎幾次想要跟謝安瀾和陸離搭話,卻都被陸聞不咸不淡地擋了回去。于是陸蕎臉上的怨氣越發的深重起來,幾乎是溢于言表了。謝安瀾本就不怎么想搭理她,自然也樂得輕松。飯后,謝安瀾和陸離就被陸聞叫走去了書房,只留下其他幾個人面面相覷神色都有些復雜。
父親這次回來,似乎對陸離夫妻的態度變了很多啊。
陸蕎有些忿忿地道:“爹這是什么意思?我不過是想跟四哥四嫂說幾句話,他就再三打斷我!”陸蕙抬起眼皮掃了坐在旁邊一言不發地林青書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陸蕎身上,道:“你想跟四弟說什么?”
陸蕎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林青書,張了張嘴卻沒說什么。
陸蕙冷笑一聲道:“四弟妹是睿王殿下的徒弟,四弟也是睿王的人,咱們現在在京城,你找四弟鉆營什么?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陸蕎有些不服氣地道:“你知道什么?曹老大人的嫡孫如今已經是洛西在洛西布政使衙門做事的。就連趙煥和言希如今都一個進了工部一個進了通政司,都是從六品了。他們有什么依仗?還不是因為和四哥關系好?”
陸蕙指著陸蕎,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倒是旁邊的陸暄忍不住翻著白眼道:“二妹,曹修文和曹大人如今都在洛西,鐵板釘釘的睿王府的人了。至于趙煥,人家和孔家的孔元皓關系好。言希走的是臨風書院駱先生的關系,跟四弟有什么關系?有本事你讓林青書去結交孔元皓和臨風先生啊。”
原來,陸離離京這一年多,曾經泉州府的幾位進士,除了曹修文外放以外,言希和趙煥都留在了京城。二甲的進士派官按照前一年的表現和考核成績,一般都是正八品起,三甲要更低一些從八品起。趙煥和言希才不到一年時間能到從六品的位置,在同年之中算不上最出眾的,卻至少也是上等了。
與他們相比,林青書就要差的多了。林青書本就是三甲,考核之后被還是托了陸家的關系才留在了京城,但是卻只是一個光祿寺監事,從八品。如果一直沒有機會調職的話,兢兢業業做上個三五年有可能會升上一級半級的。至于別的晉升的機會,大概比出門被天上掉下來的金子砸到還小。
林青書和陸蕎很快就發現,陸聞不見了之后,本家很快就不將陸家放在眼里了。就連原本跟陸暉關系不錯的陸淵也對他們敬而遠之。于是毫不猶豫地拋開了陸家到處鉆營。而陸蕎巴結奉承的對象正是平安侯府正妻以及其娘家的女眷。只因為平安侯府夫人的娘家兄長正是光祿寺少卿,官職不高,卻恰巧是林青書的頂頭上司。
可惜陸蕎的巴結在人家眼中不過是一場笑話和打擊陸蕙的把柄罷了。陸蕙勸過陸蕎,誰知道陸蕎全都當成耳旁風不說,還認為陸蕙是看不得她好。站在平安侯夫人一邊給陸蕙難看。那段時間,不僅讓陸蕙險些氣得郁結,就連陸家都丟了好大的面子。最后還是這事傳到本家的眼中,本家看不下去了讓六少夫人過來警告了陸蕎和林青書一番,這才作罷了。
也正是因此,陸聞如今才對陸蕎態度冷淡了許多。陸聞對陸離固然算不得一個好父親,畢竟他確實不是陸離的父親。但是對其他子女都不算差,就算是偏心也不會太過。作為父親,他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子女都能和睦相助的。只是陸蕎的表現卻讓他知道,這個女兒絕對是屬于大難臨頭各自飛,還要回頭來踩你一腳的人。
林青書臉色有些陰郁,陸暄的話聽在他耳中就是在嘲諷自己能力不如趙煥和言希。
陸蕎有些不服,還想要爭辯。
林青書冷聲道:“蕎兒,別說了!”
陸蕙冷眼看著兩人,輕哼了一聲道:“且不說咱們跟四弟的關系如何,便是四弟妹,你以為你跟她的關系很好么?現在想起來要人幫你了?當初你是怎么對她的?”
這話一出,不只是林青書和陸蕎,坐在一邊的陸暉臉色也有些難看起來了。陸蕙雖然是女子,而且早早的嫁入了平安侯府做側妃,但是她才是陸家的幾個兄妹中看的最清楚的。當初她也想過依靠陸離提升自己的地位,這并沒有什么,自家骨肉相互提攜本就是常理。即便是原本在家中關系不親,但是出了門也還是一家人不是么?
但是這兩年下來,陸蕙也漸漸死心了。不說自己母親和兄長對陸離的那些打壓,陸離本身也不是什么寬宏大量的人,不回頭找陸家麻煩就已經不錯了,還想要他提攜陸家?更何況,如今跟陸離的關系太親密了,對她們來說反倒不是什么好事。陸離有睿王府做依靠,或許不會有什么事,但是她們可沒有。
陸蕎有些訕訕地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四哥四嫂怎么會那么小氣。”
陸蕙冷笑一聲,偏過頭去懶得再跟她廢話。
另一邊的書房里,陸聞坐在書案后面看著眼前的一對璧人。陸離正靠著椅子坐著看手邊厚厚的一疊卷宗和信函。謝安瀾手邊也放著一些,不過她并沒有如陸離一般一目十行地看,而是拿著一封信函認真的思量著什么。
過了好一會兒,陸離方才放下了手中的卷宗抬起頭來。
陸聞有些差異,“你看完了?”
陸離微微點頭,陸聞神色有些復雜地看著陸離道:“你要的這些東西我都盡力找到給你了,你現在該說說如何兌現你的承諾了。”
陸離從袖中抽出一封信函遞給他,道:“明天你就可以去找吏部侍郎,正五品刑部郎中。”陸聞忍不住睜大了眼睛,“你……”正五品的官職,陸離竟然說弄來就弄來?
陸離淡然道:“你不用驚訝,為了這個位置,我花了二十萬兩白銀。不過,在此之前,你要先去找陸盛言,讓他幫你。”
陸聞皺眉道:“陸盛言怎么可能會幫我?”
陸離道:“你可以告訴他,你會幫忙說服我答應陸老太爺的提議。只是一個五品官兒而已,他會答應的。”
陸聞皺眉道:“若是如此,直接去找陸盛言即可,何必……”想起陸離說的二十萬兩白銀,陸聞就覺得心口抽抽的疼。
陸離輕笑一聲,淡淡道:“刑部、五品、郎中,你不覺得你要求的太多了么?”
陸聞恍然大悟,看著陸離道:“這個位置有什么特殊?”
陸離撫掌道:“如果再進一步,就是刑部侍郎了。”
陸聞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這怎么可能?”刑部郎中事從五品,而刑部侍郎是從三品。官職越往上就越難升,連跳四級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陸離卻不以為然,淡然道:“你從前就是正四品,從三品也不過是再上升一級罷了。只要你有足夠大的功勞。”
“什么功勞?”陸聞問道。
陸離道:“到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陸聞看著他道:“你想利用我排除異己?!”刑部這個地方,雖然和都察院不一樣,但是某些地方還是重合的。而且來往頗多。更有許多案子需要三司會審才定案,而刑部正是三司之一。
陸離微微蹙眉道:“你想的太多了,如果不同意,你可以將東西還給我,我另外找個人一樣可以。”
陸聞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信函。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會不會后悔二十年前的事情?現在如果問陸聞的話,他會回答,會!他后悔了!
這二十年,他過的戰戰兢兢不說。稍微有些風吹草動就噤若寒蟬。若不是六七年前因為聽到風聲不得已避禍回泉州,他如今說不定已經是從三品甚至是正三品了。他會成為陸家除了本家以外最出色的人。而不是如今這般,兒子一事無成,家中兄弟鬩墻,姐妹反目。
原本,他有機會得到一個風光的人生的。
低頭看著手中的信函,他知道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了。本家那邊已經放棄他了,如果他錯過了這個機會,陸家就真的完了。
猶豫了一下,陸聞看著陸離道:“這些年的事情……你當真不恨我?”
陸離淡淡地看著他道:“我沒那么無聊。”
陸聞定了定神。確實,如果陸離真的恨他的話,說不定他早就死在肅州了。陸聞眉宇間閃過一絲決然,“我答應你!”
陸離唇邊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很好。”
謝安瀾撐著下巴聽著他們的對話,等他們都說完了才開口道:“陸家到底是為了什么依附百里家的?陸文翰當真對百里家無可奈何?”
陸家畢竟是東陵世家,而且世居雍州,代代在朝為官。百里家固然是聲名顯赫,但是退出朝堂已經有數代了,在朝堂中的根基如何能與陸家相比?陸文翰與昭平帝更有師生之誼,怎么會這么快就示弱?
陸聞猶豫了一下道:“陸文翰好像快不行了。”
謝安瀾皺眉看向陸離,如果陸文翰真的病得嚴重,陸離那天見面的時候怎么會沒有發現?
陸離凝眉思索了片刻,道:“那天確實沒看出來,不過……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陸文翰太著急了。”
雖然陸文翰前世這個時候還活的好好的,但是就連前世東方靖最信任的人也早早的死了,陸文翰早一些死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謝安瀾點點頭道:“這樣說的話,確實是有可能。陸家如今的家主陸盛言雖然同樣位列高官,但是守成尚可,若論計謀只怕遠不如陸文翰,更不如百里信和百里修。陸盛言的聲望,也遠不如其父。一旦陸文翰死了,陸家只怕立刻就要遭到百里家的打擊。甚至被吞并也不是不可能的。”
陸文翰清楚百里家的野心,所以雖然暫時向百里家認輸,暗地里卻還是想要多方下注。可惜被陸離毫不留情的拒絕了。
謝安瀾饒有興致地道:“既然是這樣,能不能聯合陸家和柳家一起對付百里家?”
陸離搖頭,“比起柳家,如今昭平帝只怕更偏向于百里家。更何況……跟柳家人合作,他們不中途捅你一刀就算是不錯了。”腦子太差,實在是不堪為伍,只可惜了柳浮云。
“更何況,陸家也不會答應的。”陸離道:“陸文翰老了,讓他暗地里干點什么他會同意,讓他明面上跟百里家做對,卻是妄想。否則他如何能舍得下臉面對百里家低頭?”
謝安瀾輕嘆了口氣,道:“還真是麻煩。”
陸離若有所思地道:“也不見得,夫人不用擔心。”
謝安瀾莞爾一笑道:“確實,這是陸大人該擔心的問題。”
從陸家出來已經深夜了,陸聞并沒有讓人送兩人出門。倒是跟他們一起離開的陸蕎和林青書追了上來。如今林青書和陸蕎已經從陸家搬出來了,畢竟林青書已經入朝為官了再住在岳父家中畢竟不好看。只是陸蕎的嫁妝也無法在京城里買到什么好宅子,夫妻倆只能在距離內城遠一些的地方買了一個有些簡陋的二進小院。家中的下人也只有陸家給陸蕎陪嫁的那幾個,這讓從小錦衣玉食的陸蕎吃盡了苦頭,這也是她如此積極鉆營的原因之一。
“四哥,四嫂!”
謝安瀾回頭看著追上來的夫妻倆,對陸蕎挺著個肚子還如此拼命表示佩服。果然是逆境使人成長啊,只可惜陸蕎的腦子卻沒怎么成長。
“四哥,四嫂。”林青書臉色有些不自在,卻還是叫道。
謝安瀾抬頭去看陸離,陸離倒是神色淡定,“何事?”
林青書道:“許久不見,不如改日我們夫妻做東,給四哥四嫂接風?”
陸離淡淡道:“陛下命我在家閉門思過。”
“思過?”林青書一愣,顯然他的消息不夠靈通。更何況,陸離這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的模樣,也不像是要閉門思過啊。
陸離道:“無詔回京。”
林青書臉色頓變,這個他是真的不知道。無詔回京,那可是死罪,就算是最輕的也要丟官去職貶為庶人!
謝安瀾饒有興致地欣賞著林青書變幻不定的臉色。好一會兒林青書方才道:“既然如此,是我們冒昧了,就不打擾陸兄了。”
說罷,拉起陸蕎便轉身走了。仿佛生怕陸離和謝安瀾會纏上他們一般。
謝安瀾莫名其妙。“他不怕你跟師父的關系讓陛下忌憚,反倒是怕你無詔回京連累了他?”這是什么邏輯?到底哪個更嚴重一些?
陸離淡定地道:“陛下不會因為睿王殿下的事情處置了我,但是無詔回京確實是一個可以名正言順的處理我的大罪。”
“不是已經揭過了么?”
“他不知道。”陸離道。
跟在他們身后的寧疏也忍不住笑道:“這位林公子,竟然是個如此天真的人。”
可不是天真么?喜怒皆形于色不說,這種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性格,誰敢與他真心相交?這種人在官場上,若是還能混的風生水起,那只怕是朝堂上所有人都集體智障了。
旁邊的陸英卻是難得的沉默,陸離側首打量著他。陸英有些不安地道:“四爺?”
陸離道:“陸英,你想回陸家么?”
陸英沉默了片刻,方才搖了搖頭道:“不,我早就不是陸家的人了。我只想看到陸家得到應有的報應。”他是真的不想要陸家,他心里也明白憑他的能力也擔不起如今這風雨飄搖的陸家。做人,還是不能太貪心了。
陸離點了點頭道:“過幾天,你去找顏錦庭吧。他會安排你去軍中。”
聞言,陸英不由大驚,“四爺,你……你要趕我走?”
陸離掃了他一眼道:“你打算一輩子當我身邊的護衛?如今你再開始學文太晚了,武功倒是還可以,只能走從軍這條路。你雖然是我身邊的人,但是注意到你的人不多,只需要稍加掩飾,不會有人認出來的。”靖遠侯府雖然已經沒落了,但是安插幾個人到軍中還是沒問題的。
陸英這才松了口氣,道:“四爺,此事不用麻煩小侯爺。只要給屬下一個清白的身份,屬下自己去投軍。”他有一身武功,只要家世清白,想要投軍還是容易的。
陸離想了想,才點了下頭,“也可。”這樣更不容易引人懷疑,到時候再讓顏錦庭想辦法操作將陸英調到合適的位置就是了。
陸英拱手道:“多謝四爺。”
陸離道:“我說過,只要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我自然不會違背承諾。”陸英雖然不算出色,甚至還不夠聰明,但是確實是忠心耿耿。陸離在謀劃局勢的時候,自然不介意順手給他一個應得的前程。
一邊往回走,謝安瀾一邊蹙眉道:“陸英走了,以后誰跟著你?”葉盛陽那樣的高手是不可能一直給陸離做那全天不離身邊的隨身護衛的。何況那樣也未免太過大材小用了一些。
陸離道:“夫人過兩天身邊不是要添人了么?讓方信跟著我便是。”方信比陸英更適合做隨身護衛。
謝安瀾想了想,也點點頭。雖然樊校尉各方面也都不錯,但是謝安瀾對他畢竟還不夠了解,也不夠信任。放在陸離身邊太過危險了,“也好,方信跟著我確實有些浪費了。”跟在她身邊,需要方信出手的機會寥寥可數。實在是對人力資源極大的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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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樹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