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基礎科學領域，我們這邊全面落后西方，這是短時間內無法改變甚至追上的。畢竟三次工業革命都發生在西方社會，他們的底蘊和體系太強了。”
昨天省城夜里下了一場小雨，今天也是一個老陰天，是以偶爾有風吹過湖畔，倒是在這初夏時節吹出了一分涼意。
蘇遠山抱著膀子，感慨道：“在學術界，我們的話語權少得可憐，幾近沒有。”
領導只是嗯了一聲，微微皺著眉頭，當著很好的傾聽者。他一直以為，蘇遠山這種少年成名又不缺錢，又還有喜愛的事業的年輕人應該是沒有煩惱的——就算有也應該是少年的情愛煩惱。卻不曾想，蘇遠山也有滿腹的煩惱，甚至是憂慮。
是的，他聽出了蘇遠山對西方世界懷著的深深戒備和憂慮。
“基礎科學沒辦法彎道超車，但應用工程卻是可以彎道超車。從當年那句‘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開始，咱們整個社會就有了重理輕文的現象，對于學生來說，偏科就意味瘸腿，但對于迫切需要跟上西方技術的國家來說，這是一種好現象。因為咱們的人口基數大，隨著義務教育的進行，大學的擴招，這些理工科的學生將會轉化為我們無與倫比的工程師優勢。”
聽到這里，領導突然便是一笑：“據說你一直在鼓吹人口優勢論？”
“嘿嘿……是的。”蘇遠山知道后世會掉入低生育陷阱，因此在思量數次之后，最終還是忍不住在一份參考中闡述了勞動力優勢和人口紅利以及消費潛力的優勢。
當然了，他是以筆名投的，走的是遠芯智庫的名義。
只不過他還是有點慫，不敢去論證“并不是因為人口多而窮，而是因為窮才生育率高”這一觀點。
當初搞計劃生育，就是擔心人口過多從而陷入馬爾薩斯陷阱。但事實上，后世那些發達國家的身體力行地證明了，馬爾薩斯陷阱用來解釋生產力落后的農業社會，的戰爭和王朝更迭很有說服力，但面對生產力和教育認知水平極大提高的工業社會，那就不靈了。
一言以蔽之，馬爾薩斯那套說辭，歸根到底是通過對古典社會的問題“總結”而來。
當面對越來越復雜、越來越多變量的現代社會時，它這套理論，是不具備可預測性的。
現目前，蘇遠山也只能寄希望于通過鼓吹人口優勢，為主流的人口膨脹論點亮一道逆光。
“而且我不止鼓吹人口優勢，遠芯也一直都是在朝著這方面發展和布局的——我們現在的主要業務就是朝著看起來窮的、但人口密度大的區域發展。未來的二十年，將會是科技爆發的二十年，只要我們牢牢占據了這些多人口國家的市場，那么未來就擁有和發達國家叫板的資本了。”
領導沉默了許久后慢慢點頭：“雖然我不予置評政策的好壞，但我認同你的人口優勢。就像你說的，沒有一個正常的國家會永遠窮下去，直到被窮死。一個國家，地區的經濟，總是隨著全球的經濟發展而水漲船高的。畢竟，當今已是生產力得到了解放的工業時代。”
蘇遠山便有些驚訝地看了領導一眼，馬上笑道：“不虧是領導，看得那叫高瞻遠矚。”
領導哈哈笑了起來，打趣道：“你這馬屁未免也太流于表面了吧？”
“不是不是，我是發自真心——現在很多人都把人口，特別是貧困人口當包袱……但想一想，貧困人口一旦動起來，那就是經濟價值。所以咱們國家現在窮，主要缺的是發展機會。”
“嗯，所以各地都在搞招商引資，大興土木，就是為了創造就業機會。”
領導只在遠芯呆了一個下午，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便匆匆地走了，充分證實了他沒有騙蘇遠山——他確實是偷偷出來和蘇遠山見個面聊一下的。
只不過來了，卻聽了蘇遠山的一肚子感慨，也不知道他樂不樂意。
但蘇遠山自我感覺還好，領導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晚上，蘇遠山給史大柱回了電話，約好了周末一見，只不過他確實沒空到處跑，所以只好委屈草堂會的大家來省城一敘。
然后史大柱便笑稱，只要蘇遠山管飯，大概所有人都不會介意來吃大戶。
周末，草堂會一群二十來號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省城，蘇遠山自然不會食言，先拉著眾人去了旋轉餐廳海搓了一頓，下午則在眾人的建議下回到了遠芯科技園，把樓頂花園收拾了一下，將就著在遠芯行政大樓上聊了起來。
“今后我也要搞這么大一個園子。”史大柱端著咖啡，站起身來望向遠處，感慨道：“然后養一幫科學家給我整黑科技。”
“老史，你想整啥黑科技？克隆人么？”打趣史大柱的是鄧漢卿，云海智游的老總——他是省城第一家掛牌游戲制作公司的創始人，程序員出身。當初發展遇到困難的時候，得到了遠芯創投的一大筆資金這才堅持了下來。隨著他們在PS上的游戲接連大賣，如今已經快速擴張成了國內最大的游戲制作公司之一。
說起來，這里面倒是有將近一半的人都在搞游戲。
“嗨，管它什么呢，只要搗鼓科技就行，就跟席博士那樣——山總，席博士有空沒？介紹一下認識認識？”史大柱說著轉頭望向眾人笑道：“咱們都是搞技術出身，對這位大佬那是真仰慕已久了。”
“很不巧……席總去首都開會了。”
“呃……看來沒緣分了。”
蘇遠山便笑著搖了搖頭：“史哥，你別說席總了，我聽說你在搞3D引擎？”
“不是我，是我們幾個。”史大柱挨著求伯君和鄧漢卿坐下，又沖其他幾人揚了揚下巴：“我們打算一起搞，弄個國產的出來。”
“這個可以有！如果有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蘇遠山歷來對這種底層性質的程序本地化很支持，當下便拍了胸口，順便還建議道：“對了，友情提醒，搞游戲引擎不比搞游戲，是要本著千秋萬代去的……代碼管理一定要做好，別到時候搞出一堆只能供著的祖傳代碼出來。”
“還有搞網站也是。”蘇遠山又望向幾位高網站的笑道：“星海那邊的開源社區，一開始是由席總弄起來的，當時他弄的時候有點鬧著玩的性質，就沒怎么注意。后來他回國維護代碼的更是換了好幾茬，現在整得那叫一個亂……”
求伯君在一旁大笑：“席博士也有馬虎的時候？”
“馬有失蹄嘛。”蘇遠山打趣道。
（對了，有人說搞游戲的之間不會這么和睦，那你就錯了……在蠻荒時代，他們的關系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