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雷霆落下。
伴隨著道人的劍指前伸,那道從指縫中流淌出來的雷霆,落在了那已然死寂的龐然大物上面。
所謂神煞,拋開古妖神寶藥級數的精純法力與自身血脈熔煉唯一的圓融外相,那內中所蘊的高邈與玄奇之所在,不過是世間萬象道法的一種交織與共鳴,不過是這世上無量的排列選擇之中的一種而已,
這樣的大羅道網因著那熔煉而入的桑羊血脈為叩開門扉的鑰匙,故而世稱桑羊神煞。
在世人看去,那血色世界的盡頭,是死寂的龐然大物,在柳元正證就無極的道體眼中,那是一張完整的萬象道法之網,一張完整的大羅道網。
這尚不是柳元正以如今的境界所能夠抗衡的,哪怕龐然大物已經在歲月之中消弭去了生機。
但柳元正又何必與這樣的大羅道網硬碰硬呢?
拆開一張網的第一步,
不過是從那密密麻麻的交錯與共鳴之中,
找到一處“線頭”,當第一根道法之弦從中抽離開來的時候,便也是這大羅道網崩潰的開始。
明光從道人的眼波深處流淌,雷霆落下,在這方血色世界之中寂靜無聲。
下一刻,那雷霆像是融入了眼前的龐然大物之中,一切依舊如常,恍若甚么都沒有發生,但是緊接著,似乎有輕柔的風從道人的身周涌起,輕撫著那碧藍道袍,不等大氅的一角揚起,
下一刻,無端的有狂風作響,轟隆聲恍若雷霆動蕩,霎時間四面八方的桑羊神煞蒸騰開來,化作赤色煙霞,
緊接著,
流光中顯照出萬象道法的景象,洶涌的精純元氣,恍若乳燕歸巢一般,朝著那劇烈動蕩的龐然大物灌涌而去。
柳元正找到了那大羅道網中的某一處“線頭”,他將之抽離了開來,圓融的道與法于是便有了一瞬的有缺,那法力與血脈的交織不再圓融,一切的一切,開始朝著最為原始的萬象蛻變而去。
赤色煙霞的風暴之中,柳元正以洶涌的血光包裹著自身,靜靜地注視著眼前那龐然大物輪廓的坍塌。
那就有的遺蛻在凝結,那漫天的赤霞在淤積。
漸漸地,若烈火一般的紅色消弭。
屬于萬象的明光顯照在這間合虛實的天地間。
那是屬于妖神玉礦的神輝,屬于天地菁華的靈韻。
道人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翻手間,柳元正祭起木藤花籃,一如昔年在陰冥界極深處做的那樣,靈寶天地洞開,將那凝縮成純粹靈光與道韻的妖神玉礦攝入其中。
此間之收獲,甚至遠比昔年更甚。
這非尋常古妖神之軀的菁華凝結,這是神形遺蛻的凝聚,那圓融的明光之中,具備著太多虛幻縹緲的本質,沒有再長久的凝視,收取了妖神玉礦之后,柳元正翻手間將木藤花籃收入紫府天地之中。
引著風暴的席卷,伴隨著神煞與那龐然大物的消失,這方天地脆弱且虛幻的壁壘也隨之破碎開來。
更洶涌的浪潮似乎從遠天之際席卷而來,已經沒有給柳元正留下多少的準備時間。
原地里,道人伸手捏起一塊妖神玉礦凝聚時崩裂下來的碎塊,就這樣隨手放入了口中。
大成道體證就無極之境,意味著昔年以肉身凝練成的道法熔爐,也隨之趨于無上境界,放眼塵世寰宇,以柳元正這般安爐立鼎之境,幾乎已無物不可煉化,這也是道人如此隨意行事的原因所在。
下一瞬,柳元正果然有些驚喜的挑了挑眉頭。
只是一枚極小的碎塊,卻教柳元正感覺到了自身神魂本源的壯大,感覺到了思感與念頭前所未有的空靈,一息間,似是有諸般靈感從心湖上迸濺顯照,那清澈的眼眸之中,甚至連眼前這條神煞長河,都教柳元正看得更為清楚了許多。
不等道人再多感慨,伴隨著這方天地的崩潰,柳元正的身形再度顯照在了那咆哮的神煞長河上空。
再一步落下,又是萬丈巨浪打落,將柳元正的身形再度淹沒。
這便是古往今來真正的光陰絕徑!
只是踏上這條路的前提,便已經是難如登天。
更何況,當上路之后,這一條長河自道源之地而起,貫穿萬古歲月長空,流淌向另一處不可言說之地,在這其中,甚至連柳元正自身所處的時代,都不過是這長河中的一段而已。
歲月悠悠,長河漫漫。
這注定是教人看不到盡頭、走不到終末的路。
可好在,這源于道源之地生發的長河,注定歲月與光陰都在其上定格。
下一瞬,明光中,又一方天地崩潰,柳元正踏著風暴走出。
“這注定是一條漫長的路,可我的目的卻并非踏上終末,駐足在現世,那曾經逝去的歲月縱然厚重無比,但卻已是定量,我只要走通這一段即可,哪怕這樣的路程同樣的艱辛無比,可在現世的那一段中,兩界山生厄,有人引動十二渾天神煞,欲接引大渾天王,在那一段路上,至少有十三條神煞長河彼此交織……”
那便是柳元正能夠從塵世寰宇的大羅道網之中,所找尋到的唯一“線頭”!
沉默中,柳元正再度以輕快的步伐上路了。
塵世,兩界山。
廝殺仍舊在繼續。
慘烈的仙戰之中,每一息都有著數不清的人迎來悲涼的落幕。
中土,虛空極深處,破碎的血色世界中。
自柳元正踏長河遠行,已然數百息的時間過去了。
一切都沒有甚么變化,兩界山的災厄仍舊在持續,甚至有部分地方,已經在諸妖神的攻伐下,殺穿了修羅場,撼動了部分的山體。
那洶涌的十二渾天神煞,成了一眾腐朽的古仙踏上終末之路的毒藥。
甚至,連踏長河遠行的柳元正,都銷聲匿跡,沒有絲毫歸來的跡象。
這數百息中,眾天驕甚至數度下殺手,斬滅邪祟身形,引動神煞崩潰,化作血色長河。
可那條長河貫穿著始終,諸修注視中,只能看到無邊無際的幽暗。
卻沒有了那道纖瘦的身影。
所有人默然無言,只是愣怔的看向兩界山的方向,看著那漫天沖霄而起的赤色煙霞,恍若這烈火一樣的赤紅,便已是塵世唯一的顏色。
可漸漸地,不止一人變了臉色。
他們終于從那慘烈的仙戰中窺見了變化。
許是廝殺過甚。
那蒸騰彌散的赤色煙霞在兩界山的上空沖散了籠罩的云海,郎朗青天之下,赤色的煙霞恍若凝聚在了一處,化作了一道貫穿塵世天地的血色長河。
長河自不可言說之地而來,亦往不可言說之地而去。
便像是……便像是陰冥界中,那貫穿始終的輪回天河。
眼見得此,黑煙妖塵之中,猙獰的吼叫聲此起彼伏,萬妖歡鳴,恍若在見證遠古的榮耀回歸現世。
可下一瞬,萬妖像是被一齊掐住了脖子。
歡呼聲戛然而止。
那道虛幻的神煞天河之中,自那源起的無盡幽暗之中,一道清瘦的身影似乎在緩緩地踏浪而行,那么的渺遠,卻也那么的清晰。
那熟悉的碧藍道袍,那陰陽分明的鶴羽云紋大氅,那雙眸中偶然迸濺的紫金雷光。
下一瞬,北疆的黑煙妖塵之中,桑羊妖神驚慌失措的聲音響徹寰宇。
“殺!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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