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前夕,蘇揚派人給淳于仙仙送去了一封信,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在軍中的生活情況,述說對她的思念之情,信中提到對阿娘阿妹的想念,讓她們保重身體,不要以他為念。
攜帶一支商隊前往漠北打探漠北的情況并繪制漠北山川河流水文地形堪輿圖是蘇揚主動提出來的,他既有讓朝廷進一步控制漠北逐步的想法,也有躲避皇帝賜婚的想法,當駙馬絕對不是人過的日子,他真的不想做那個勞什子駙馬。
蘇揚其實早就有繪制漠北山川河流地形圖的想法,他最初的想法是帶一支兵馬,打到哪兒吃到哪兒,順帶把地形圖繪制一下,全程無后勤無補給,采用以戰養戰的法子。
但是,這個想法在現階段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反叛的僅僅是突·厥·人,漠北諸部除了突·厥·人,其他部族明面上還是效忠大唐的,因此從政治層面考慮,對漠北就絕不能采用以戰養戰的法子,這會激起漠北草原諸部的共同憤慨,說不定諸部一怒之下就全反了。
除了需要擔心馬賊之外,帶商隊深入漠北草原的好處是不用擔心遭到各個部族的攻擊,因為漠北任何一個部族都有對中原商隊友好的傳統,各部族需要中原商隊帶去糧食、茶葉、布料、絲綢、器皿、鐵鍋、鹽巴與他們進行交換皮毛、金銀、牲畜。
如果截殺中原商隊,就再也沒有商隊敢去漠北草原了,草原上的各個部族就得不到中原的商品,他們的生活會更困苦。
蘇揚也知道,想要繪制漠北草原、大漠的地形圖,存在著很大的難度,因為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是一個技術活,更不能使用后世測繪地圖的法子,此時也沒有后世那種技術,只能盡量精確地圖的比例,盡量把各種地形繪制得更清楚細致一些。
這幾天蘇揚一直在考慮,要如何進行,經過思考之后,他決定把漠北劃分為若干區域,一個區域一個區域進行,當把所有區域的地形圖繪制完成之后,再進行拼接,當然這其中肯定會存在誤差,因此事后需要校正。
五月十二,晴。
商隊已經準備好了,蘇揚、唐休璟、常澤恩、寧無際,再加上五十個擅騎射的悍勇之士,還有十個身體健康的畫師、一個獸醫、一個向導以及大量的貨物,這些貨物用五十匹駱駝、三十匹騾馬、十輛大車裝載。
除了五十名護衛,蘇揚等幾個主要負責人都穿著商人、管事的服飾,畫師裝扮的身份是馬夫,隊伍打著商隊的旗號。
出發前,裴行儉與一干將領出來送行,這次帶商隊出發去漠北的不僅僅只有蘇揚這些人,還有另外九支商隊,所有商隊的目的都是打探消息,散播謠言離間阿史那伏念和溫傅,但只有蘇揚這一支商隊承擔著繪制地圖的任務。
裴行儉走到蘇揚面前:“鎮遠,此去禍福難料,一切以性命為重,不可強行為之!”
“卑職明白了!”
蘇揚說完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遞給裴行儉,“大帥,此物您保存好,不可丟了,總有一天會用得上!”
裴行儉接過小瓷瓶問:“此乃何物?”
“以后您會知道的!”
蘇揚轉身對郭知運說:“知運,你去單于都護府等著,記住昨夜我對你說的話了嗎?”
郭知運點了點頭。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十支商隊紛紛啟程向北各個方向而去,直到消失在地平線上。
各支商隊出發之后過了幾天,唐軍主帥行轅撤到單于都護府,留下程務挺、何迦密、竇義昭、劉敬同等幾支大軍分散部署在陰山以北。
為什么要把指揮部撤到單于都護府?裴行儉是經過仔細考慮的,從目前的情況來說,阿史那伏念反叛并自立為可汗,因為單于都護府管轄的范圍主要就是突·厥·人生活的地域,所以單于都護府轄區內的所有突·厥部落都有可能成為大唐的敵人,這也是為什么一開始曹懷舜部要部署在井陘的原因。
裴行儉甚至還考慮過率大軍部署在代州陘口,防止單于都護府內的所有突·厥·部族反叛,這樣就可以擋住北蠻大軍南下進入河東腹地。
從黑沙城出發之后,途中蘇揚把十個畫師召集在一起開了一個會,把他的要求說了一遍。
“總之,某不需要你們的精湛的畫技,你們只要按照固定的比例和尺寸把山川河流、隔壁、大漠、樹林標注出來,在勘察繪制完一片地域之后,我們再統一進行匯總,繪制出完整的地圖!”
眾畫師都點頭表示明白蘇揚的意思。
隊伍離開黑沙城先是往北走了一天,然后按照蘇揚的要求轉向向東北方向進入桑乾都督府的轄區范圍。
桑乾都督府下轄郁射、藝失、卑矢、叱略四個州,分別生活著郁射施部、多地藝失部、卑失部和叱略部,這四個部族都是突·厥分支。
這天,商隊進入了郁射施部的牧區范圍,幾個放牧的漢子發現了蘇揚的商隊,其中一人迅速騎馬回去向其首領報告,另外幾個漢子全都是一臉警惕的觀察著蘇揚及其商隊成員們,手中的弓箭已經上弦,但并未指著蘇揚等人。
蘇揚向唐休璟打了一個顏色,唐休璟當即用北蠻語向幾個放牧的漢子大聲說:“牧民兄弟們,我們是從中原來的商隊,我們沒有惡意!”
有一個中年牧民漢子大聲回應:“我們的人已經去稟報族長了,你們立刻停下來,等待族長的消息!”
唐休璟把這人的話轉述給蘇揚,蘇揚聽后吩咐商隊停止前進,原地休息。
不久,陣陣馬蹄聲響起,蘇揚等人抬頭一看,從前方郁射施部的營地里飛奔來幾十騎,人人都拿著弓刀,其中一個老頭騎馬走在最前面。
蘇揚拉過向導:“王堅,你認識郁射施部的首領嗎?”
“回將······五郎,認識,前面這個老頭就是郁射施部的首領,他叫斡達,某跟著家主來過幾次這里,也見到過他!”
蘇揚低聲吩咐:“等他們過來,先由你跟他打招呼,然后在把某介紹給他認識!”
“明白,五郎放心!”
郁射施部的人馬在斡達的率領下來到了商隊跟前停了下來,斡達雖然年老,身子骨卻依然很硬朗,他鷹一般的眼睛在商隊每一個臉上掃過。
“你們是哪里來的商隊?”
向導王堅立即拱手:“斡達族長,我們是河東王家的商隊啊,我叫王堅,大前年、前年、去年我都跟家主來過郁射施部,您還記得嗎?”
斡達目光留在了王堅的臉上,他仔細一看,還真是王堅,他對這個人有些印象,問道:“這次是你帶隊嗎?”
“非也,此次是家主之侄帶隊!”
蘇揚這時才拱手道:“王道齊見過斡達首領,叔父年歲大了,難以忍受漠北風沙苦寒,因此這次就讓小侄帶隊前來,叔父還讓小侄代他向斡達族長問好!”
河東王家的確有這么一支商隊,王家家主也的確有一個年歲跟蘇揚差不多大的侄兒名叫王道齊,除了換了人之外,其他一切都是真實的,蘇揚已經把這個王道齊的情況爛熟于胸。
斡達臉上露出了些許笑容,剛才的敵意似乎沒有了,“哈哈哈······小老兒多謝王家主,道奇賢侄,請帶上你的商隊跟小老兒前往營地吧,我已命人宰殺了牛羊,對于真誠的客人,我們郁射施部唯有以牛羊美酒款待,請!”
“斡達族長請!”
剛才緊張的氣氛突然一下子似乎完全消失不見了,但商隊這邊成員們卻都不敢又絲毫大意,他們的手有意無意的都放在兵器的旁邊,一旦發生變故,可以保證自己能以最快的速度拿出兵器廝殺。
走到一片高地上,蘇揚等人才發現郁射施部的營地就在一條小河旁邊,三面都是圍繞的高地,高地上下四周都是草場。
營地內坐落著很多大小不一的氈房,還有一些大車、這些氈房布有些是用羊皮,也有用牛皮縫制而成的。
在中間最大的一個氈房外插著一桿狼旗,這就是斡達作為族長的標志了。
六個女人正等待大氈房外,其中一個年級最大的只比斡達年級幾歲的樣子,其他女人都要比他年輕得多。
“老爺回來了!”六個女人紛紛彎腰撫胸行禮。
正當蘇揚以為這六個女人除了年老的女人之外其他女人都是斡達的女兒時,斡達接下來的介紹卻讓他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
“嗯,這是中原河東王家商隊的,前幾年都來過的,這位是王家主的侄兒王道齊,你們見過客人!”
眾女人紛紛向蘇揚行禮。
斡達又介紹說:“王賢侄,這個是我的妻子朵花顏,這幾個也是我的女人!”
蘇揚連忙見禮。
雙方進大氈房,除了蘇揚幾個主要人物和四個護衛,其他人員全部留在了外面,斡達這邊也進來了幾個看上去像是小頭領的人,還有幾個帶刀武士。
斡達請蘇揚等人就坐,問道:“王賢侄,王家主的左腿傷勢好了嗎?”
這個問題讓向導王堅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