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真,這朝代過年不貼春聯,他忍了。沒有鞭炮,他又忍了。但大過年的連頓餃子都沒有,是可忍孰不可忍!
扔下桃兒姐妹倆陪著柳亨和柳瑛喝奶茶,李大德一路尋去前院廚房,非要在大大的菜譜上加一盤餃子不可。
這是原則問題,沒得商量!
結果柳亨這邊一杯奶茶還沒吸溜完呢,先是杏兒心心念念著好吃的一路尋去。隨后是柳瑛,借尿遁消失。等他這邊放下杯子長呼出一口熱氣,屋里就連小桃兒都不見了。
“這幫……吃貨!”
柳嘉禮瞪起眼睛,一臉憤憤的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餃子這種食物,在隋朝并不稀奇,只是叫法不同。
李大德在廚房尋到來幫忙的崔嬸略一描述,后者便笑了起來。
“三爺是要吃餛飩呀?這卻是稀奇,平日里你都不曾提過。不過臘月里也尋不得青菜,只余些姜蒜留作春盤之用。單是肉餡,怕不好吃。”
原來隋朝的餃子叫餛飩?那餛飩叫啥?
前者一臉疑惑,卻是擺手道:“前幾日山上不是送來不少干蘑菇?還有我記得李旁買了不少蘿卜來著,反正只包一頓,用不了多少!你去和李旁說,今晚這餃子我要是吃不上,明天就去打他兒子出氣!”
“哈……”
周圍幫廚的仆役廚娘聞言都嘰嘰咕咕的笑了起來。崔嬸更是笑著搖頭道:“這話俺可不敢與李管家說。不過三爺既然要吃,俺去做來便是,管叫三爺滿意!”
話音未落,門外就蹬蹬跑來一道身影。
“阿娘,我也要吃!”
李大德不用回頭就知道是杏兒這個吃貨。不等崔嬸黑了臉去教訓女兒,便擺手笑道:“那崔嬸兒你就多包些,咱們院子里的、還有我大嫂那也要送去。嗯,大哥不在家,我就做主了!”
“那三爺,這春盤還做不做了?”廚房的老大,一個胳膊比某杠精大腿還粗的婦人探頭詢問。
“春盤又是啥玩意兒?”
他真心是頭一次聽到這名詞,才剛問出口,便聽身后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笑道:“你怎地連春盤都不知呀?”
柳瑛笑嘻嘻的湊了過來,在廚房里打量一下,便指著一處擺了個奇怪造型的瓷盤道:“那就是春盤啦,要五種含辛辣味道的吃食制成,各家略有不同。我家的主料有茱萸和芥子,不過看你家這邊,倒是還多了蘿卜?”
“噫”
某杠精聽得只想打噴嚏,一臉嫌棄道:“大過年的干嘛要吃這么難吃的東西?”
“這可是有說法的既是辭舊迎新,便要去除五臟中的陳腐之氣。除了春盤夜里還要喝花椒酒呢!”柳瑛笑道。
前者心說酒里放了花椒還特么能喝?便連連擺手對崔嬸道:“反正我不吃這東西,不過既然是傳統嘛好歹象征性的做些,每個院子送去吧!”
“喏!”
一幫廚娘紛紛應下。便在這時又見小桃兒也一路尋來在院子里探頭探腦的。一見他看過去,便比劃著指了指手里抱著的披風。
“嘿嘿還是咱桃兒會疼人!”
李大德美滋滋的去把披風系上,總覺得好像忘了什么事。
直到一行人出門時,柳亨都還耷拉著臉。要不是為了看著堂妹他早甩袖子回家了。
當然看某人不爽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心思也壓根兒不在這。
老李率右驍衛去東都交旨前,曾言會向皇帝稟明此番各家平叛的功勞,并直接暗示柳家,滅了敬盤陀與司馬長安的功勞他不準備給自己兒子。
這件事的參與者除了他那三個兒子便是柳昂與柳亨。既然前者不要功勞,那這功勞會落在誰身上還用說么?
柳亨心底不斷騷動,很想知道皇帝會怎么封賞。但他又擔心柳莊會揪著蘭陵公主的事給楊廣甩臉色再讓這煮熟的鴨子飛了。
老狐貍們到底是怎么商量的,外人不得而知。他這幾天一直都想找機會問問結果不等開口卻先被他老子趕出門來看著柳瑛。
造孽啊!
瞥過靠在某杠精身旁喜笑顏開的家伙柳亨便暗嘆男兒志向終究敵不過兒女私情。而更氣人的是,這兒女私情還特么是別人的。
李府這邊出門的隊伍聲勢有些浩大。
除了原本這幾位,還有柳氏的一眾家丁,李大德的保鏢天團以及聽說了今日有大儺,嚷嚷著非要跟來看熱鬧的李元吉和一眾狗腿。
所謂大儺,出自周禮。原本只是原始祭禮,做驅疫辟邪之用。后來慢慢流到民間,就增添了不少花樣,有點異裝街舞的意思。也難怪連李元吉這熊孩子都坐不住。
往日年節,永濟是沒有這等熱鬧的。也就大戶人家會找來方相氏為自家做那種小儺。
只是今歲河東遭了兵禍,不少百姓枉死,風陵驛戰場更是血浸三寸,亡魂夜哭。柳昂便讓官府掏錢組織了這等祭禮,以擊四隅,驅魍魎。
眾人趕到郡府街道時,兩邊業已圍了不少百姓。
柳瑛抱怨著某人出門太墨跡,以致來晚了云云,扯著李大德的手便往里面擠。
后者仰頭瞧時,只聽鼓聲陣陣敲響,一片詭異嘈雜的歌聲傳來。待擠到前面,就見一穿紅黑衣褲披頭散發之人,臉上罩著一個眉眼猙獰的黑色面具,正甩著大胯跳來跳去。周圍好些個頭戴假面,身著繡衣的青年,手持各色旗幟兵器隨著領舞之人的動作比比劃劃。
“這……不就是跳大神么?”
柳瑛興致勃勃的挽著他的胳膊,給他講領舞之人的動作代表的含義以及每個人所代表的神仙之類。說到興處,便懷抱他的胳膊不住搖晃憨笑。
李大德聞聽帶柳木面具那貨代表的居然是炎帝神農,差點把下巴驚掉。
他開始還以為這種所謂的大儺,和后世驅瘟神的活動差不多呢。聽了前者的解釋才知道,這種祭禮其實是在娛神,嗯……也就是拍神的馬屁。
“呵”
某杠精一陣暗嘲,心說這世上要真有神仙,單看這幫家伙把自己畫這么丑就得生氣。正出神時,卻見場中那領舞的“神農”似扭頭看了他一眼。
鬼臉猙獰的黑色面孔上,向內側彎的空洞眼睛與他的雙眼對上。后者的大腦轟的一聲嗡鳴,周圍的吵雜頓時遠去。盡在咫尺的柳瑛還在興奮的歡呼,但所說的話卻好似隔得極遠,耳邊只余自己的呼吸聲與心跳。
而在某個時刻,便連這兩者也聽不到了。
思維在這一刻似有停頓,好似過了許久,又好似只得一瞬,肩膀忽的被撞了一下,瞬間把他從幻境中給拉了出來。卻是頭發散亂的柳亨終于自后方擠了過來,惡狠狠的把某人的胳膊從他堂妹的懷里拉了出來。
“男女授受不親!”柳亨瞪著眼睛教訓自家妹子,換來一個大大的白眼。
“嘩!”
周圍的嘈雜喧鬧一瞬間入耳。
李大德狠狠的呼出一口濁氣,只覺得胸腔有些火辣辣得,眼里盡是濕潤,像是窒息過一般。頭皮與背后盡皆出了一層冷汗。
“剛剛發生了什么?”
他這邊仔細回想,卻只記得自己只是走了個神就像被電擊了一般難受。便在這時,自小腹卻陡然升起一股溫熱,穿經而過,涌向四肢百骸,胸腑間的火辣頓時消弭無形。
“我勒個大臥槽!什么鬼東西?”
這一驚卻是比剛才更甚,某杠精激動得差點跳起來。再不理身前熱鬧,只是關注自身。
然而這股熱氣卻只是一瞬便消弭無形。此后任他再怎么翻白眼、默念、亦或想什么意念也再無動靜。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
“這么傲嬌么?”
他忽然想起在山上時,老張每天凌晨揪著他起床練的五禽戲。他承認,自從回城后就有些犯懶,已經好些天沒早起練習了。
“怪不得有點虛……嗯,明天接著練!”
李大德晃了晃腦袋,眼見身后的小桃兒被擠得小臉通紅,便把她拉到臂彎里護住。正動作間,左邊胳膊被人抱住,卻是柳瑛又擠了回來。
前者茫然扭頭,這才發現柳亨又不知被擠到哪兒去了。
“嘖,可憐的……”
莫名其妙的,他的心頭忽然覺得有些輕松。見柳瑛額前飄著一縷青絲沖他傻笑,便也咧嘴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