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瑛住手!”
“云兒!”
“云兒姐姐!”
眾人驚呼上前,柳瑛自己也被嚇了一跳,小臉慘白的丟下刀子,驚呼著上下其手的亂摸。
便在這時,隨著霍云兒皺眉起身,卻見她自脖頸間反手上撩,抽出把刀來。卻是剛剛在間不容發之際把橫刀斜擋在身側,才堪堪擋下這一擊。
“呼!”
小丫頭這才呼出口氣來,拍著小胸脯嘟囔著“嚇死我了”,隨即眼圈一紅,卻是后知后覺的準備開哭。
“好了好了!鬧了這么半天,成什么樣子,都過來坐著罷!”
李秀寧自后方招手,待柳瑛上前,便拉著她坐在身側,笑瞇瞇的聽王婉卿說起最近晉陽城內士子高談闊論的趣事,視線有意無意的掃過默默坐在下首的霍云兒。
彼時馮月娥正靠在她身旁,好似低聲詢問著什么。前者微微搖頭,但不知為何,耳根子總有些發紅。
“應是某想多了罷?可能來了月事……”
李秀寧腦中浮現出一個極其大膽的猜測,但又自覺荒謬,便把這事拋去腦后,注意力轉到身前的話題上。
“趙王殿下在月前下令加收關稅,本以為是要將外來商賈卻之門外,卻不想前來晉陽的商賈倒比以往還多些。”
和溫瑾那與名字正相反的性格不同,這王婉卿倒不愧是姓王的,開口閉口不離時政。當然了,也可能關注點是在某些談論時政的士子身上。
比如……
“日前小女聽家兄與河間來的一位凌公子交談,言說那魏帝無道,不事生產,叫百姓流離,夏王攜大義西進,破敵便在旦夕。屆時百姓才有活路。吾是女兒家,不懂軍國大事,但觀此人舉止,倒是與一般的世家子弟不同,頗有豪氣……”
話音未落,一旁的溫瑾便吃吃笑了起來,連問她是不是瞧上了那個凌公子,想嫁人了。
眾女紛紛出言取笑,倒叫王婉卿鬧了個大紅臉,嬌嗔著去拍打前者。
上首的李秀寧微微搖頭,暗道那姓凌的要真那么豪氣,就不會為躲戰火,巴巴的花錢跑來晉陽了。這種口若懸河的世家子弟糊弄糊弄小女生還成,落在知曉內情的人眼里,委實可笑的緊。
不過她也沒點破,只當這是少女懷春的私房話,說破就沒意思了。
不僅是她,在場如侯巧文、馮月娥這種“過來人”大抵都明白,所以只是看著幾女笑鬧附和,并沒出來煞風景。
倒是霍云兒。
李秀寧看著這位少言寡語的清麗女子嘴角一閃而逝的冷笑微感詫異。
她就這么反感男人的話題?
當然了,依照前者的經歷和性格來看,不喜這種涉及男人的私房話其實很合乎邏輯。但在此刻,李秀寧卻是真真誤會了。
霍云兒之所以流露那一絲不屑,并不是對王婉卿亦或某位凌公子有什么不爽,也不是不喜現下談論的話題,而是針對剛剛王婉卿說的那番話。
破敵便在旦夕?
怕是某位“攜大義西進”的夏王這次要失望了。
想起昨夜某人在床上,咳咳……閑聊時說起的話,霍云兒臉紅之余,又有一絲快意。
她前幾年的流離失所,大半都是拜河北亂軍所賜,父親更是為保護她而慘死。要說那會兒魏刀兒還在上谷要飯,與此事無關的話,那竇建德絕對稱得上是元兇之一。
所以后者倒霉,她絕對是拍手稱快的。
這會兒,要開始了罷?
她的視線微微上移,看著墻外擦過樹梢的白云,好似越過千里來到了戰場之上。
已經開始了!
“咚!咚!”
“咚!咚!咚!咚!”
饒陽城外,自毋及一路奔襲而來的趙萬海并沒給城內守軍太多反應的機會,待大軍稍事修整,便搭臺立鼓,開始攻城。
這一波暗度陳倉,別說是饒陽守軍沒有防備,便是做足了戰術推演的王伏寶也完全沒料到。
論戰略意義,眼下的魏軍要么死守恒陽,要么掉轉刀口去攻擊博野,斷他的糧道。再不濟,也是拿新樂或是永豐開刀,重新打開北進博陵的通道。
退一萬步講,就算趙萬海忽然變聰明了,要圍魏救趙逼他退兵,那也是去攻打竇建德的老巢樂壽啊,離得又不遠,打饒陽是什么鬼?
嗯,饒陽的守軍也是這么想的。以至于城外的魏軍都擺開架勢攻城了,饒陽令宋正本還在猜對方到底有啥陰謀。
答案是沒有陰謀。
趙萬海的目的很簡單。又或者說,崔綜壓根兒也沒想給他出什么太燒腦的“奇謀”,之所以叫他打饒陽,說穿了,只是因為這是目前他唯一有能力打下來的地方而已。
就因為這個地方誰都沒想到,也沒留防備,才成為了這一次的進攻目標。
崔綜說了,不論是去守恒陽還是攻博野,那都是被王伏寶牽著鼻子走。打贏了是應有之意,打輸了叫喪地辱國,而且輸的可能性還很大。
但打饒陽就不同了,屬于開疆拓土。先不說別的,單是魏刀兒,都不得不認下他這樁功勞。
就算屆時王伏寶把恒陽打下來了又如何?大不了大家扯平了唄。
當然了,似饒陽在安平以東,恰為安平屏障這種話崔綜是不會說的。但也因此,使得這條計策莫名對了趙萬海的胃口。
在他看來,這種打法其實就和小混混斗狠一般,你捅我一刀,我就捅你一刀,看誰先熬不住。
斗狠嘛,他這種從底層一路拼殺出來的人最熟悉了。甚至都不用再引導,接下來要干什么很自然就進入到他的腦子里了。
自然是抓青壯,搶糧食,玩女……咳咳!
“注意了!”
三通鼓罷,微風徑直。就在前軍列陣完畢之際,扶刀站立高臺的趙萬海便親舉令旗,狠狠向前一揮。
“嗚”
號角聲漸次響起,隨著此起彼伏的呼喝聲,大地震動,大軍開始邁步向城下推進。
不用再考慮有啥陰謀了,人家擺明了就是沖饒陽來的。
“舉!”
城墻之上,隨著守軍校尉一聲令下,近一千弓箭手便彎弓高舉,對進攻的軍隊展開齊射。
無數羽箭在烈日的芒影中順風而下,使得前軍進攻的隊伍稍稍受挫。
“舉盾!注意避箭!腳下不要停!保持陣形!”
各營的兵頭不斷高喝,同時以督戰隊嚇唬那些裹足不前的士兵。
待大軍形似“慢悠悠”的經過一箭之地,隨著一聲吶喊,足足五個戰營的士兵便好似打了雞血一般,扛著簡陋的“云梯”呼喝著奔向城墻。
后方高臺之上,趙萬海雙手拄刀,目光掃視戰場,臉上掛著自信與不屑。便是眼見右翼有一處戰營因為傷亡太大而崩潰也不以為意。
都是些炮灰,死就死了。
這一次之所以敢來,單靠崔綜一條不倫不類的建議是不夠的,他真正的依仗,卻是手里剛剛換裝完畢的五千親衛精兵。
也不知道崔氏從哪搞的這這么多精良鐵甲,但不重要。手握這五千武裝到牙齒的精兵后,趙萬海的信心就如同野草一般迎風而起,根本就沒把這小小縣城放在眼里。
“將軍!麾下等已經準備好了!”
就在前方進攻的五個戰營盡皆被箭雨所阻,粗制濫造的云梯盡數被守軍推倒后,后方營中便有全身披掛的校尉快步上前,在臺下抱拳高喊。
“唔,不急,再派五個戰營出戰,多備木盾!這次出動兩輛撞門車,消耗一下守軍的箭支!”
趙萬海學著別人運籌帷幄的樣子,云淡風輕的揮手。很快,隨著戰鼓變幻,陣前便又有五個戰營快速上前,呼喝著沖向漸起濃煙的城下。
“快!敵軍又壓上來了!放箭!快放箭!”
“是沖車!快,去取火油!”
“檑木,把檑木搬過來!”
西門城樓上,守軍奔走呼喝,弓箭手的手指已是磨破,卻不敢停。許多士兵舉著石塊往下砸,又或被城外的羽箭射中,栽落下去。
宋正本已是號召了全城的青壯趕來城西協防,同時命人開放武庫,運送箭支兵器。
陽光漸至頭頂,攻守雙方開始疲乏。
后者的官服已然濕透,尤其在外還套了層皮甲,悶得他只覺自己好似在冒煙。可還不等找個涼快地方喝口水歇歇,就聽城外鼓點聲一變,隨著喊殺大起,趙萬海忽然又投入半數兵力,無數難民般的身影揮舞農具柴刀,嚎叫著沖殺過來。
“快!防御!只要這次進攻挺過去,敵軍便無力再攻了!”前者不驚反喜,奮力呼喝,給城頭守軍吃著定心丸。
便在這時,隱隱一陣劇烈的撞擊聲忽然自南面傳來。過不多時,就見本在城南防御的縣尉捂著染血的胳膊在城墻上哭喊著跑來,半路還摔了個大馬趴。
“不好了!賊軍精銳攻破南門,我等不敵!請明府速做決斷!”
“什么!”
宋正本大驚,隨即眼前一黑,幾欲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