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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尤其是中原一地,同輩血親之間的稱呼無非是“兄”、“姊”、“弟”、“妹”等,便是姻親,也只根據關系加個前后綴。如李世民稱長孫無忌為“舅兄”,竇軌對李淵叫“姐夫”等。
但這其中,有一個稱呼最為特殊,便是“嫂嫂”。
“嫂”者,女叟也,乃長者稱。目的便是要把兄之妻升一個級別,尊為父母輩,以防叔嫂間……咳咳。
所以,在古代,長嫂如母并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切切實實的禮法規矩,豬籠警告。
當然了,也分對誰。
在老李家,同樣是面對嫂子,李大德就敢送給長孫無垢一朵藏著泥鰍的蓮花,在后者被嚇得花容失色時大笑著跑路。也曾在飯桌上當著鄭觀音的面調侃他大哥夜宿青樓,被李建成追殺了三個院子。
不過那會兒他敢這么做,非是不懼禮法,而是因為他看見鄭觀音不心虛。
現在不行了。
后者一個眼神,他的小心臟就開始顫顫巍巍。
眼下的李唐,因太穆皇后竇氏亡故,李淵顧著兒子們的感受未立新后,只封了萬姨娘為貴妃,加一品銜,全權處理宮中事務。
而原本按照規制,皇后不在,這個職能其實是屬于太子妃的。
李建成能理解某杠精攪黃他爸爸冊封的用意,但這種事不是對誰都解釋得清的。
早前未離長安之時,李成就曾對后者說過京中的不少鄭氏子弟因他插手立儲,導致鄭觀音沒當成太子妃而不滿。甚至于似鄭仁泰這種旁系還曾在酒后胡言,欲行報復之舉。
鄭觀音本人怎么想他不清楚,也不敢問。但觀鄭氏態度由己推人,總歸是不會高興的,沒準還會覺得“這小叔子白特么疼了”之類。
所以向來小肚雞,咳,先下手為強的趙王殿下,對于外界鄭氏子弟的牢騷假裝沒聽見,甚至于后面那么大義凜然的跑去晉陽,未嘗不是因為鄭觀音也搬去了東宮的緣故。
而現下,這位明明應該在麗正殿端莊肅穆的十六歲“貴婦”,卻與長孫無垢一道在國公府遛彎,真心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內宅正堂,隨著仆役們的奔走,各式宮燈火燭懸掛,變得燈火通明。
李大德添坐堂內下首,正縮著腦袋,老老實實的在那吃晚飯。見他這模樣,不明所以的侯巧文也極其緊張,一筷子下去都不敢多夾一粒米,生怕哪個動作不夠“端莊”再惹的兩位嫂嫂不快。
當然了,她其實更想問,明明傍晚時在船上吃過晚飯了,為啥到了家還要吃。
“哎!三郎到底還是與嫂嫂生疏了!以前在河東時,吃飯間總喜歡說些俏皮話,他大哥教訓了幾次都不聽,現在卻連話都不與嫂嫂說了!”
上首端坐喝茶,專門看著他吃的鄭觀音忽地嘆息,差點把李大德的筷子嚇掉。
這話要怎么接?難不成現場講個段子?
“咳,那什么,食不言寢不語嘛,以前是我不懂事哈!”
賠了個笑臉過去,后者三兩口的扒完碗里的飯,正要拉著侯巧文開溜,卻不防鄭觀音忽地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三郎,難得此間沒有外人,嫂嫂有件事要與你說!”
完了完了!
屁股已然離開凳子半公分的某杠精內心一陣哀嚎,面上卻不敢放肆,只能苦笑應下。不待說話,卻見前者擺手離席,丟下一句“你坐著就行”,卻是一整衣袖,對他彎腰施了一禮。
“我次……”
隨著動作,某杠精像是被燙屁股一般跳了出去,高喊著“大嫂你這是做甚”,伸手欲扶時又尷尬的縮了回來,沖被驚呆的侯巧文狂使眼色。
倒是長孫無垢像是早知道一般,還笑瞇瞇的還坐在一旁看熱鬧,氣的李大德不斷在心里暗罵她是個傻妞。
這邊隨著侯巧文繞過桌子攙扶,鄭觀音一邊順勢拉過她的手,一邊誠懇言道:“當日入宮之時,大郎便與某言說了三郎深意,還曾告誡鄭氏子弟不許非議立儲一事。然某亦知流言難當,仍有鄭氏子弟對此非議。嫂嫂無以開解,只能代他們給三郎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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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哎呀,這,這咋說的,大嫂言重了!”
李大德被驚得有些手足無措,他倒寧愿鄭觀音如李秀寧那般一言不合就直接動手,又或者像長孫無垢那般,自己不敢動手就攛掇李世民來揍他。
哪像現在,這一禮下去,他的汗毛都要立起來了,腦海中全是他大哥那張“慈祥”的帥臉。
“其實,這是我的錯,大哥本來能當太子的……”
“三郎!”
彼時鄭觀音已拉著侯巧文坐了回去,聞言便搖頭道:“嫂嫂今日說的你要記住!某先是李氏長房大婦、你大哥的發妻、現今的唐王正妃,其次才是鄭氏女!你不要總把某當成是外人!再說了,”
不容這貨插嘴,前者頓了頓,又一副后怕的表情苦著小臉道:“你大哥事后與某言說歷代開國太子……某這心里,也是怕的很。”
“這個……其實也不都是壞的,”
李大德撓著腦袋坐回到椅子上,在腦海中巴拉了半天,在三個女人的注視下卻是沒了下文。
好吧,別說唐以前的那些,就是上下五千年的開國太子都集合在一塊,能被拿來安慰前者的正面例子也不多。
幾女瞧了他半天,眼見這貨賠著笑低頭,鄭觀音便小聲嘟囔著“某就知道”之類,翻了個敲可愛的白眼。
眾人目瞪口呆,也不知是誰先笑出聲來,隨即歡樂之聲便透過屋門,飄散在夜風之中。
心霾既去,隨著話匣子打開,李大德的某些疑惑便也有了答案。
蕭后反京,御賜府邸的諸如規制、人員安保之類總要花時間準備,加之老李現下看她的眼神不對,便拒絕了蕭瑀所請的讓她暫居蕭府的請求,以于制不和為理由把人扣在了東宮。
一來東宮處皇城之內,也不算委屈她,同時又被禁軍看守,絕了某些人的心思。二來嘛,老李或許還琢磨著就近探探口風,詢問傳國玉璽的下落,但又不想別人亂嚼舌頭。東宮與內宮一墻之隔,同屬皇城又自成體系,最是恰當不過。
只是這樣一來,鄭觀音等便要搬去偏殿暫居。嗯,免得撞見一些不該撞見的事。
恰逢中秋臨近,初次進京的后者想著要以大婦的身份來給太穆皇后的舊居祭掃焚香,索性就拉著長孫無垢搬來了國公府。
“你大哥今日還派人稍信,言說突厥有使入朝,中秋之前怕趕不回來。中秋祭掃,終歸不是吾等婦道人家能擔待的,三郎回來便好了!”
鄭觀音笑瞇瞇的說著,同時拉過長孫無垢與侯巧文的小手笑言道:“聽聞這次二郎在西北大勝,也快回京了。三郎多等些時日,屆時你們三兄弟聚于膝下,陛下也能開心些!”
“唔,自然是要等大哥回來的!”
李大德這邊點頭應下,心神卻是被她話中的某個信息給引了過去。
“大嫂,突厥來使,是何時的事?”
“唔,應該……就是這幾天吧?”
鄭觀音頓了頓,好似回想一般慢吞吞道:“本來你大哥稍信回來,說已定好返程之期。卻不想今日突又遣人送信,說要迎候突厥使者。”
“那就是臨時起意了……”
李大德皺眉,暗想兩國遣使,單是互相寫信問候都能耗個大半年,沒聽說突然間就要說訪問,使者就已經到了家門口的。
難不成是沖蕭后來的?
可她今日才剛剛抵京,突厥哪能這么快就反應過來?再說了,人家回不回長安關突厥屁事?
某杠精捏起下巴,手指自桌面慢慢敲打,開始回想有關蕭后的記載。
難不成還有啥事兒是被他給忽略掉的?
幾女的言談輕笑好似慢慢在耳邊剝離,往昔看過的某些資料在腦海中一一閃現。
蕭美娘,西梁孝明帝蕭巋之女,精醫術,知占候,曾助夫奪嫡,后被冊立為后。江都之變后,以女流之身攜幼孫和皇室諸女輾轉各方勢力。后被義成公主接往東突厥,擁楊政道為……
“次奧!”
想到這里,李大德忽地抬頭,險些罵出聲來。
就知道突厥人又沒憋啥好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