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與虎謀皮
可是話音才落,趙盈又搖頭“那他直接上折要搜查許宗下落就是了,今天跑到司隸院,單純為了耀武揚威,在我面前耍威風的嗎?”
這的確像是姜承德會干出來的事,但他未必這樣做。攫欝攫
要坐實她的罪名更要緊,姜承德一貫是張揚的人,從不知收斂二字為何物,莫說是對她一個根基尚不深的大公主,就是早年間對劉家,對肅國公府,他也從來如此行事。
只是眼下到了關鍵時候——只要扳倒了她,讓她滾回上陽宮從此安分守己做她的永嘉公主,趙澈便就再沒了指望。
趙清不中用了,只要再斷了趙澈的指望,儲君之位其實就是趙澄囊中之物。
姜承德囂張跋扈卻不是沒腦子,不然也不會立于朝堂幾十年。
單靠著姜家祖上的功績,還不足以支撐他走到今天。
周衍和宋樂儀對視一眼“或者他只是來試探殿下,并無別的意思呢?當時殿下不是也說過,女童走失案應該和姜閣老沒太大的關系,畢竟他在金殿上跳起腳來要治殿下的罪,要是他,未免太心急了些。”
她是說過這個話,可姜承德今天的舉動實在太詭異了。
“你去寫折子,明天上朝時帶上,姜承德不上折你就不上,他真的上折告我和宋子安欺上瞞下,私藏許宗,要搜查許宗下落,你就參他言辭無狀,堂而皇之登司隸院府衙大門來恐嚇威脅我。”
趙盈擰眉沉思“徐冽帶著人搜查女童下落,徐照對此事極上心,可是兩日過去,沒有絲毫頭緒。
嚴尚書調查幕后主使之人,也沒有線索。
這一切就像是個死結,解不開,偏偏姜承德還要此時再來踩上兩腳。”
她揉著鬢邊太陽穴“我明日要搬回上陽宮,宮外諸事,只能托付給你和徐冽,表哥他們會幫襯著你們行事,若有十分緊要的,表姐也會進宮告訴我。
姜承德的這個事……姑且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奉功,等徐冽回來,讓他去找我,我有事情交代他去辦。”
的確是該把許宗從玉堂琴那兒接走了。
當日回京本想著玉堂琴不慣見京中諸人,彼時他身份尷尬,處境其實也尷尬,大概也少有人會登門拜訪,是以許宗在那兒不易被人察覺,她要去問話也方便。
現在看來,還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清寧殿,西暖閣。
昭寧帝盤腿坐著,紅檀木所制的四方案上刻成棋盤模樣,邊角處又嵌有各色寶石,一直延伸至四條桌腿上,仔細看正嵌做顫枝藤樣式。
羊脂白玉與墨翡做的棋子,躺在紅碧璽石打成的圓肚棋盒中。
今日天不錯,從西側窗邊滲入陽光,有微弱的幾縷打在棋盒上,紅碧璽石越發晶瑩好看。
嚴崇之掖著手立在殿中,面色不佳。
昭寧帝第三次叫他“真不來陪朕下完這一局?”
嚴崇之站定未動“皇上的棋局高深莫測,臣,下不明白。”
昭寧帝聞言放聲笑起來,把手上白子扔回棋盒里,發出一聲脆響。
他身體稍正了正,側目去看嚴崇之“嚴卿這是生氣了?”
“臣不敢。”嚴崇之的身體是僵硬的,嘴上說不敢,臉色可沒好看到哪里去,“臣只是想知道,皇上打算什么時候把三個孩子送回各自家中去。”
昭寧帝面不改色,還是擺手叫嚴崇之坐著說話“你什么時候查明白,朕什么時候就放人。你也不用這個臉色,那幾個孩子是無辜的,朕也沒苛待她們,好吃好喝的養了這么多天,今日就各自送回家。”
他果然揚聲叫孫符,等孫符掖著手進殿來,他交代了幾句,才打發他退下“嚴卿,你覺得朕此舉不妥?”
妥或不妥,他是為君之人,沒有人能評說他的言行舉止是否妥當。
連朝中御史言官都不敢再直諫天子,嚴崇之自認沒那個分量。
昭寧帝看重他是不假,但昭寧帝不需要純臣,更不需要諍臣。
他一直在走的這條路,是昭寧帝并不需要的。
所以從頭到尾,他都是可以被放棄的。
嚴崇之往側旁官帽椅坐過去,搖頭說不敢“臣只是不明白。剛查到此處時,臣甚至心驚,以為自己干了半輩子刑名,竟出了這樣荒唐的錯,鬧出這么離譜的笑話來,等到再三確定——臣不敢確定,只能進宮面圣。”
“朕已經等了你好幾天了。”昭寧帝點著桌案,笑著看他,“這案子曹墉之辦不了,他也不敢辦,只有你能,也只有你敢。”
嚴崇之呼吸微滯。
天子不愧是天子。巘戅戅
“皇上早就把一切都算準了,這盤棋,盡在皇上手心中。”
從事發后曹墉之會憊懶懈怠一直到統領府嫡孫走失后曹墉之不敢查辦,案子到頭來會以順天府的名義交到刑部調查,而他有能力,也有魄力,早晚會查到此事乃是昭寧帝一手策劃。
今上沒打算瞞著他,他當然能順順利利查清楚。
嚴崇之手心緊了緊“只是皇上這樣為大公主和三殿下鋪路,是心中已有所屬嗎?”
昭寧帝視線定格在他身上,良久笑出聲來“這樣的話,也只有你敢問。”
當然只有他敢問。
可昭寧帝答非所問,顯然就已經給定了他答案。
嚴崇之心頭墜了墜。≈21434≈21437≈32≈31508≈19979≈25991≈23398≈32≈98≈120≈119≈120≈46≈99≈111≈32≈21434≈21437
他好像明白了天子用意。
然而這種明白,對于他這樣的人來說,是很難接受的。
“手足相殘,都是皇上的親生骨肉,您真的忍心看著兄弟鬩墻?”嚴崇之正襟危坐,反正該問的不該問的,也只有今日,他便索性豁出去,深吸了口氣,一股腦全問了出來,“皇上偏寵永嘉公主十四年,如果殿下敗了,皇上能保的住殿下一條命嗎?
宋貴嬪只留下這一雙兒女,臣本以為,皇上心中早已屬意三殿下為儲君,才會幾次要臣為大公主和三殿下效力。
可是今日看來,是臣想錯了。
那臣實在不懂,皇上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嚴卿,天家骨肉,從來與虎謀皮,你說朕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