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里識物不清,魏無忌瞧不清腳下的路,一個趔趄,師兄弟二人雙雙摔倒,牽連的雙手亦在外力的作用下分開。
只聽一聲清脆的響動,魏無忌著急四下尋摸,待摸著觸手生溫的物什,上手一觀,竟是暖暖的玉碎作了幾塊兒,再拼湊不出原先的模樣。
瞧著圓潤的玉,間隙可見白光。
魏無忌一時有些無措,將玉緊緊攥在手中,他道:“師兄的傳家寶玉壞在無忌的手中,無忌萬死難贖。”
蘇季似是無所謂的說道:“玉不過死物而已,他讓我與師弟昨夜安然度過,許是它的宿命了,無須在意。”
話是如此說,可蘇季落寞的眼神出賣了他,魏無忌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握成了小拳手,似乎在用力拽著什么東西。
兩人尋了半晌,也不見出路,雖有些后悔為一時意氣之爭,踏入了禁地,然兩人在禁地的交心,又教他們認為不枉此行。
尋尋覓覓一日,天幕再度劃上灰蒙之際,兩人正愁夜里再無墨玉暖手,而不知所措之時,禁地的景象再一次斗轉星移。
迷蒙的景象不復存在,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似是身著羽衣的鬼谷先生,踏著祥云而來。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雙手,捻須一笑。
深知犯錯的兩位少年,心虛的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待兩人上前侍立在鬼谷先生身后時,只見鬼谷先生的雙手一翻舞動,方才的天地再度翻轉,禁地已是再次恢復了原樣。
彼時的地人早已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原來所謂的禁地竟是人為所造,當真是神奇耶,若他們能習得一二,回鄉豈非是艷羨世人也。
對上兩雙渴求的目光,鬼谷先生卻是搖頭,道:“你二人于此道不合。”見兩人大失所望,鬼谷先生大笑,“你們呀,也莫要太貪心了。”
鬼谷先生不提禁地之事,兩人先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提,后來被禁地的神奇所震住,將此事忘記了,待回到屋宿,面面相覷的兩人,方才憶起此事。
“師兄你說先生是否生氣了?”魏無忌心有惶恐。
蘇季亦不遑多讓,他道:“先生見我二人犯禁,竟是半句也不提,我一時也不明白,究竟是對我二人失望了,還是對禁地的事,根本不在乎。”
一起渡過難的兄弟,又一道犯了難,經過商議,二人還是決定一齊向鬼谷先生認錯。
二人至鬼谷先生書房時,卻見書房的門開著,平常這個時辰,都是闔上門的,兩人對視一眼,皆明白對方所想,先生果然在等著他們呢。
門前先行一禮,得其允許,兩人復行至書房內,但見鬼谷先生跪坐于書案前,案上書卷卻是收攏之姿,顯然對于兩人前來之事,已是有備。
師兄弟二人,至案前,復又再行一禮。
鬼谷先生故作不知,先發一問,“你二人此時前來,是為何事?”
身為師兄的蘇季挺身而出,他道:“先生,弟子有罪,昨晚枉顧谷中規矩,帶著師弟去了禁地,險些害得師弟回不來,還請先生責罰。”
魏無忌亦大步向前,道:“先生,師兄方才所言乃是為了無忌也,此事本是無忌之意,與師兄無關,還請先生責罰。”
鬼谷先生似是陷入了睡夢當中,良久,抬起低垂的頭,他與二人說道:“無規矩不成方圓也,無忌雖為師弟,年歲卻長了幾分,當比你師兄明理幾分。
此事既是無忌引起,自當由你承擔,幾年時間你所學亦是足夠,明日便下山去罷。”
魏無忌既是歡喜又是憂,歡喜則是能替對方將責罰一并攬下,憂的是昨夜損了蘇季的墨色暖玉,見下并無賠償的之物。
蘇季是單純的憂了,方才還要爭論的話,全然斷在了嗓子眼里,他見到了鬼谷先生制止的手勢,顯然不愿再聽他多言。
二人又一道拜別鬼谷先生,臨時前鬼谷先生道:“明日離去之時,再來尋我一回。”魏無忌垂首應是。
出了鬼谷先生的書房,蘇季急道:“師弟怎可一人擔了這罪責,若我二人一道擔了,師弟也無須獨自一人下山。”
魏無忌一人攬下了過錯,嘿嘿一笑道:“師兄這一回是輸了罷,你我二人進書房便見先生案頭攏好的書卷,說明先生早知我倆的來意,卻是故作不知。
后又許我一人錯,當是先生早有此意罷。
先生從不亂下斷言,此舉當有深意,須師弟早早下山罷。”
對鬼谷先生的占卜,兩人亦是有所知,是以,此時只剩下的沉默。
魏無忌見不得對方如此傷感,復又說起那塊墨色暖玉,他從身上摸出另一塊玉來,他道:“師兄,此玉乃是我仿先生贈我二人的玉所刻,稍有不同,你且細看。”
蘇季伸手接過玉,此時天色已晚,只能摸出墨玉上的紋路,不太瞧得見。前方便是屋舍,蘇季先一步入內,借著屋內燃起的昏黃燈光一窺其究竟。
除卻少了一個鬼谷的記號外,還有便是玉的質地不一。
蘇季不解何意,詢問方才踱步入內的人,魏無忌道:“師兄,此玉乃是無忌隨身所帶的一塊玉材,趁閑暇之際雕刻。”
言罷又將玉鄭重放在蘇季的手中,接著道:“師兄且將此玉收好,將來旦有事所請,無忌萬死不辭耶。”
半點不言禁地損毀的暖玉,兩人俱是心知肚明。
蘇季知此玉之珍貴,當著魏無忌的面珍而重之的收藏好,又道:“既然師弟認了先生的意思,師兄也只能遙祝你一切順意了。”
當夜,疲憊不堪的二人,再度一宿無眠。
鬼谷先生定下的時辰一到,魏無忌便拎走收拾好的行李,并未驚動方才闔眼的蘇季,待門闔上之際,蘇季復又睜開了通紅的雙眼。
得鬼谷先生臨行贈卦,還有太公《陰符篇》,魏無忌便出了鬼谷山。復又過了幾年,鬼谷先生再招蘇季,同樣臨行贈卦,并附一卷太公《陰符篇》,遣其下山去。
先后下山的兩人各有一番境遇,隨后開始在六國大開大合,又在諸國之間掀起一番風風雨雨,將天地攪地天翻地覆。
事了拂衣,終攜美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