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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度根轟然倒下,
他一時不死,痛苦地轉過身去,看見從背后給自己致命一擊的人,他口中荷荷吐出一陣咒罵,卻只能軟綿綿地倒在地上,終于沒了聲息。
下手殺死步度根的手手掌也在緩緩的顫抖,許久,他才松了口氣。
“我,我殺了步度根,賞賜,賞賜呢?”
動手的人是步度根的親信,之前奉命出使劉禪的鮮卑人郁筑泥。
他一矛刺穿了步度根,還生怕步度根不死,又在步度根的身上狠狠刺了好幾下。
這個曾經縱橫草原的鮮卑猛人就這樣爛泥一般被一點點刺死,郁筑泥的臉上滿是猙獰,全然沒有一點點的猶豫。
“這在你們鮮卑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嘿,算是正常,
在草原上,能殺了敵人,就是……就是草原之主。”
“用這種手段殺了也算?”
“將軍知道的。”
張特滿意地點點頭,肅然道:
“這次的事情事關重大,你幫我做好,我日后必有重謝。”
郁筑泥趕緊點頭,卻還是不甘心地瞪著眼睛盯著張特。
張特這才拍了拍腦袋,嘿嘿一笑:
“是了,忘記了這次的賞賜。”
他緩緩出營,叫郁筑泥把一眾鮮卑軍士聚在一起。
“步度根死了。”張特朗聲道。
啊……
人群中頓時一陣吵鬧,那些鮮卑兵下意識地提起鋼刀指著張特,張特煩悶地揮揮手,讓郁筑泥繼續幫他翻譯。
“別這樣,
你們也知道,現在大魏殺過來了。
怎么辦?
把東西都交出去,然后讓魏軍把你們的腦袋都砍下來?”
郁筑泥飛快地把張特的話翻譯成鮮卑語,那些鮮卑人都瞪著眼睛不敢亂動,張特冷笑著瞪著他們,沒有絲毫的恐懼。
許久,這些鮮卑人果然都放下了手上的刀,幾個站在最前面的軍士猶豫了一番,一齊朝張特下拜,表示愿意接受張特的指揮——
這并不是非常驚奇的事情,
張特有充足的信心,就是因為同樣的是幾十年前韓遂也干過一次。
當年韓遂還是大漢純臣,跟何進混了一陣發現何進是個廢物,于是回到涼州,沒想到鍋從天降,被造反的大壞蛋北宮伯玉抓去當老大。
韓遂也秉承既然濕了鞋我就洗個腳的套路,比北宮伯玉還要壞好幾倍,后來更是殺了北宮伯玉,一波起飛,成為名揚天下的大壞蛋。
張特也如法炮制。
他故意加入了步度根的隊伍,展現了自己過人的才能,步度根和一眾鮮卑人都對張特推崇備至,幾乎事事都要請教他。
那些鮮卑兵將也知道只有跟著張特才能發財,聽說張特殺了步度根,他們也只是稍微驚異,很快就鴉雀無聲。
“聽我的,
想要保全性命,想要保全手上的財物,所有人都得聽我的。”
張特本來并沒有謀反之意,
他在大魏混的不錯,大魏之前已經封他為征蜀護軍,如果后面順利,還會有別的升遷。
只是沒想到大魏這么快就要完蛋,
張特還有點擔心自己到手的榮華富貴變成了過眼云煙,有一陣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漢手下名將云集,
自己寒門出身,沒什么地位,以后勉強做個富家翁都非常困難,更別說保持現在的位置。
也是在張特非常迷茫的時候,文欽找到了張特。
那時候的文欽因為劉曄劫走常雕之事暴跳如雷,幾乎喪失了理智。
他丟下軍隊,只身來到軍中尋找張特,求張特指點自己。
之前常雕被罷官的時候,張特曾經跳出來跟常雕劃清界限,
事后張特不是一般的后悔,見文欽主動上門來求教自己,張特立刻抖擻精神,賭咒發誓說一定要為常將軍效勞,貢獻出自己的一切。
不過文欽少智,張特的軍略不錯,謀劃還是差了一些,
兩人于是偷偷找到鄧艾,向鄧艾問計。
鄧艾起初不想加入他們的謀劃,這讓文欽非常生氣。
可過了幾天,鄧艾也許是想明白了,他主動上門,并表示現在大魏既然已經召喚鮮卑人來,不如好好利用一下這些人。
“常將軍赤膽忠心,若是大魏亡了,說不定會已死相報,
只要能給大魏留下一絲骨血,常將軍應該就會死戰到底。
我聽聞極北之地人煙稀少,蠻族勢力薄弱,若是我等……”
“你瘋了啊,極北絕地,如何去的?”當時張特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鄧艾的提議。
當時鄧艾只露出一個深沉的笑容:
“用中原兵是萬萬去不得,但是用鮮卑兵呢?
這些人能來中原,就一定能去的了北地,
就算這一路上他們死傷大半,咱們也不心疼。
咱們斗不過大漢,難道還斗不過極北的蠻人,
到時候在那重新建起大魏,常將軍別說做輔政王,就算是做皇帝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難道大漢還能追過去不成?”
張特從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法子,他非常難以置信的道:
“北國真的不是一片冰雪?
那里還有人住?”
“不錯,雖然冷了一些,但那里還是有些蠻人居住。”
張特愣了半晌,突然道:
“士載,你什么時候不結巴了?”
鄧艾一怔,微笑道:
“你跟秦朗這種人待在一起的時間久了,自然也不結巴了。”
鄧艾擅長謀劃,他給張特出了一大串計策,讓張特大呼過癮。
現在他成功殺死步度根,掌握了鮮卑軍,張特信心大增,他一邊叫人拿著步度根的人頭去找夏侯尚,同時把陳泰從牢中放了出來。
“玄伯,我已經替你殺死步度根,
現在鮮卑由我統帥,大漢殺來,你還是早做打算吧!”
陳泰對張特的印象還是很不錯,張特作戰能力不俗,其余種種也中規中矩。
這次步度根劫掠陳家,家人說是張特出面阻止鮮卑軍暴行,還差點跟步度根打了起來。
陳泰雖然對鮮卑恨之入骨,可步度根已經被張特所殺,他總不能要求張特把所有的鮮卑人都砍了。
見張特帶領一群鮮卑人忙著準備離開,陳泰猶豫片刻,問道:
“你準備帶著這些鮮卑人去何處?
仿效當年韓遂,占據一方嗎?”
張特搖搖頭,冷笑道:
“學誰也不能學韓遂那廝,
韓遂靠著劫掠發家,不過是自尋死路,
我要帶著鮮卑遠赴北國,也算是為大漢做一件好事。
為了這個,大漢總不會來追殺我等了吧?”
“我等?
難道,子產還邀了其他人同去?”
張特點點頭,感慨地道:
“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了。
大魏之亡,亡于奸臣肆虐,太尉忠心耿耿,卻為奸臣所害,難以施為。
現在大漢已經不可抵擋,別說是退到洛陽,就是退到鄴城,退到遼東,只怕大漢很快也會銜尾殺來。”
“我等與朝中純臣謀劃,欲隨太尉遷至北國,保留大魏宗廟社稷,不失為魏臣也。”
“這是太尉的謀劃?”陳泰大驚失色,沒想到常雕那傻憨憨的模樣能做出這樣驚人的謀劃。
不過想想看……
這好像也確實是目前大魏唯一的出路了。
就算大魏逃到了草原,大漢最多是休息一下,很快就要追來。
反向類比一下——就算大漢逃到了南中,大魏肯定也要不斷追趕,消滅這個心腹大患。
大魏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跨越之前從沒有人觸碰的土地,在北國重整旗鼓。
中原的軍隊想要跨越這漫長的道路沒有十幾年的精心準備是肯定不行的,但鮮卑這些人可以。
他們本就是在極其艱苦的冰原環境中討生活,只要嚇住他們,告訴大漢要把他們趕盡殺絕,裹挾他們北遷,還真是有巨大的可能。
若是真的抵達那張世界地圖上記載的土地,倒是還能求得一線生機。
在那經營一日日子,他們不說跟大漢這樣的怪物為敵,打打周圍的蠻族,應該還是可以的。
“不知子產愿不愿意帶著我們一起去?”陳泰嚅囁道。
“啥?”張特差點傻了。
陳泰堅定地點點頭:
“我是說,我也準備去北國,不知道子產愿不愿意帶我等同去。”
“為何?”張特莫名其妙,“劉玄德素來仁義,就算令尊當年棄他而去,念及舊情份,他也不會殺汝。
汝……不失為富家翁啊。”
“富家翁?”
陳泰一陣冷笑,笑的有些神經質。
常雕、張特這些人出身低微,他們對未來的愿景也只是求一個富家翁。
別低于這條線,他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可陳泰不一樣。
他有強大的抱負,有對未來美好的愿景,
這不是一個富家翁可以概括的。
九品官人法投入了陳家畢生的心力,好不容易在這片土地生根發芽,馬上就能展現出巨大的力量。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大漢打過來了。
劉禪已經拒絕了九品官人法,反而采用考試這種荒唐的手段,這是陳群陳泰這對父子決計不能接受的。
太荒唐了。
以后貧賤人家出身的子弟也要跟世家子弟一殿稱臣,有可能還能坐到上官,這不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情嗎?
陳泰知道,就算劉備拿了江山,對潁川世族下手,他們想做一個富家翁也不是不可。
可他們心中還有偉大的追求。
九品官人法……
還有出路!
陳泰心中突然燃起熊熊烈火,激動地道:
“子產,求你一定要帶我去北國,
我會盡量襄助太尉,惟公等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