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亨二年,太子李弘奉命監國,皇后武媚輔政。
時值關中大旱,饑民四起。
李弘巡視關中,卻發現關中的唐軍軍糧殆盡,皆以榆皮、蓬實來充饑。
簡直駭人聽聞。
“糧食呢?”
糧庫大開。
李弘看著空蕩蕩的糧倉,眼前一黑,險些摔倒在地。
幸得身邊一群內侍扶住。
“殿下!殿下還請保重身體。”
一旁的太監王義慈慌忙道。
他可是清楚,眼前的這位太子爺,身子骨有多弱。
早年患有肺病,險些不治。
后來經過孫老仙翁的調治,這幾年方有了些起色。
但也比常人要弱一些。
要是在這里病倒了,他們這些太子府上的內侍,只怕人頭不保。
李弘如今年方十八歲,身材削瘦,弱不禁風。
穿著寬大的太子華袍,站在人群中,宛如鶴立雞群。
遠處一堆瘦骨伶仃,餓得面有菜色,臉頰深陷的唐兵士卒們,紛紛拄著拐杖,眼露渴望,可憐巴巴的圍在外圈,向太子和糧倉方向望過來。
那是他們唯一生的希望。
連府兵都如此。
更不要提關中老幼婦孺。
早已餓殍遍地。
李弘眼窩微陷,眼下有連日未睡好留下的黑眼圈。
他精神疲倦,但眼神仍然明亮。
一雙拳頭死死握著,指甲深嵌入掌肉里。
熟悉他的王義慈知道,太子動怒了。
太子向來神色平和,予人一種淳厚君子,溫潤如玉之感。
但這一刻,面對關中災情,面對空得可以跑老鼠的庫藏,太子罕見的發怒了。
“糧食去哪了?”
李弘的聲音依然如平時一樣溫和。
這個時候越正常,也就越不正常。
王義慈心驚膽顫的看一眼太子,再看一眼跪在糧倉前的守庫官吏。
數十名庫官烏泱泱跪了一大片。
“誰能告訴我,糧食去哪了?”
李弘略微提高了聲音。
語氣不見起伏。
但握著腰間佩刀的手,指節已現白。
糧庫官頭顱埋得更低。
以頭觸地。
活像是把腦袋扎進土里的鴕鳥,屁股高高撅起,身子瑟瑟發抖。
他當然清楚,糧食去哪了。
可他不敢說,不說,最多不過一死。
說了,全家老幼沒一個能活。
汗水從糧官的臉頰不斷流淌,在干涸發裂的黃土上,浸出一大片濕痕。
身后的一官小吏中,突然有一小吏揚頭道:“太子殿下,臣下,小吏知道庫糧下落,還請太子赦小人之罪,護小人周全,我……”
噗哧!
身邊一名跪伏在地的絡腮胡子官吏,突然撲上來,抽出隨身障刀,狠狠一刀扎進小吏心口。
“攔住他!”
李弘失聲大叫。
在這一刻,聲音因憤怒和恐懼而變得尖銳。
跟隨太子身后的太子親軍,一聲大喝,一擁而上。
將那殺人的官吏死死按住。
絡腮胡子的臉頰,摩擦著地上的沙礫,劃出道道血口。
但方才要說話的小吏,胸襟被血染透,四肢不斷抽搐,口里涌著血沫子。
眼見是不能活了。
空氣里汗味混合著一股濃重血腥味。
不知為何,李弘感覺自己的胃在抽搐。
他用手捂著嘴,喉嚨一陣蠕動。
險些嘔吐出來。
“查!”
手掌捂著嘴,發出含混的聲音。
“一查到底!”
原本長安糧庫應該屯有足支一年的糧草,如今不翼而飛。
負責庫藏的官吏,拒不交代糧食去了哪里,甚至當著太子的面,刺殺同僚。
太子,國之儲君,如今的監國。
竟然隱隱被排斥在一種力量之外,看不清這水有多深。
而長安、關中,各大糧商屯積居奇,糧價一日數漲。
生民苦不堪言。
李弘不敢相信,也無法置信。
記憶里,大唐是強大的,富饒的。
一切都是美好的。
大唐,那傳說中光耀萬年,如此偉大的帝國。
在帝國的首都,卻發生此等駭人聽聞之事。
府兵。
大唐的府兵被迫以樹皮充饑。
李弘去軍營看過。
那簡直是人間地獄一般。
無數餓得腫脹的兵卒,就那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還有活活餓死的,化為骷髏白骨,與泥土一同腐爛。
無數蒼蠅蛆蟲圍繞。
死得無聲無息。
毫無尊嚴。
為什么?
為什么大唐會變成這樣!
到底哪里出了錯!
誰能告訴我這一切是為何?
足有兩個月,太子在關中奔走。
不斷下旨,向各方調集糧草,但收效甚微。
只有洛陽那邊,經過洛水調來數船糧食。
但面對關中饑民,仍是杯水車薪。
只能熬以稀粥,設立粥鋪,勉強吊著人命。
李弘終于到了崩潰邊緣,騎著快馬奔赴洛陽。
洛陽紫微宮。
太子李弘在內侍的指引下,邁著沉重而虛弱的步子,向深宮一步步走去。
他的臉色更差了。
比之前的青白,現在更是一種營養不良的煞白。
關中缺糧,就連太子,每日也只能以粥裹腹。
身邊的內侍,也一個個餓得跟鬼一樣。
“兒臣,參見母后。”
李弘終于看到大殿中的母親。
正如多年前一樣,武媚娘端坐于桌案前,正批閱著奏折。
她身披明黃的衣袍,若不仔細看,幾乎會以為那是大唐皇帝。
一抬頭,眉心一點丹朱,兩眼明如秋水。
明艷得不可方物。
沉重的政務,不但沒有熬干武媚娘,反而令她像是充滿露珠的花朵,越發艷麗起來。
不得不承認。
有些人就是天賦,天生的政治生物。
越是執掌權力,就越是年輕,精力旺盛。
武媚娘正是這種人。
這一點上,縱是太宗和李治,都比不上。
“母后!”
一見到武媚娘,李弘眼里的淚水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
連日來的辛酸、恐懼、孤獨、委屈,隨著淚水一同涌出。
“弘兒,怎么了?來,過來讓母后看看。”
武媚娘詫異的停下筆,向李弘招了招手。
“母后……”
一向守禮的太子,此刻忘記了平日大儒們的教導,忘記了身為太子的禮儀。
他提著衣裾,幾乎是飛奔到武媚娘身邊,跪在她的腳下,抱著她哀哀哭泣:“母后,死了,死了好多人,兒臣……兒臣好害怕……”
武媚娘起先還保持著耐心,待聽到太子抽噎著講出經過。
臉色頓時一沉,叱道:“不許哭!你是國之儲君,你是大唐的太子,如今的監國,哭什么?”
“可是母后,關中……關中士卒,還有百姓……”
“不過是死些人罷了。”
武媚娘冷靜的道:“天下何處不死人?大唐百姓千萬,就算關中死上一些,也不傷筋骨,何況百姓就如韭菜,過些年,又能生出來,何須如此?”
這番話,將自小受孔孟之義教導,受李治教導的李弘,聽得呆了。
“母后,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他一時說不出來。
但李弘本能的感到不對。
這與父皇,與那些老師往日教導截然相反。
不是說水能載舟嗎?
為何在母后這里,變成了韭菜?
好像人命只是數字一般,冰冷無情。
武媚娘還在淳淳教導:“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大唐的皇帝,就如軍中統帥,必以鐵腕治國。正所謂慈不掌兵,豈能有婦人之仁。”
李弘更加懵了。
這一刻,他竟分不清自己與母后,究竟誰是婦人,誰是男兒。
仿佛此刻的武媚娘,又回到當年在太宗面前,手執鋼鞭馴馬的時候。
若這馬不聽話,便用針刺它,用鞭子抽它。
再不聽話,以大錘錘它。
若還不聽,那打殺便罷。
這般剛烈的話,簡直難以置信,是從一個少女口中說出。
數十年來。
武后母儀天下。
以無數柔情胸懷,包容皇帝,以過人的手段,統馭后宮。
以過人的精力,輔助李治理政。
以致于連李弘都忘記了,自己的母后,是個什么性格。
那是外柔內剛,手段極為酷烈的武后啊。
據聞母后早年曾入感業寺為尼。
但為何,為何……
李弘低下頭,用衣袖擦拭著臉頰的淚水。
“母后……”
他聲音低沉:“我想念父皇了,能否讓我見見父皇?”
在這一刻,他無比思念父親李治。
大唐圣人。
盡管,與母后相處的時間更多。
盡管父皇有很多個兒子。
但無疑父皇最疼愛的是自己。
也對自己寄予最多的存望。
自從去歲那些事發生后,李弘已經很久不曾見過李治。
平日里都是極力忍住。
直到現在,在內心彷徨。
在對母皇感覺變得陌生后,他忍不住,提出想見父皇的要求。
武媚娘一時沉默。
李弘詫異的抬頭看去,卻見武媚娘幽幽嘆息道:“弘兒你又何必強人所難呢。”
“母后?我只是想見見父皇,想向父皇請安。”
“太子殿下。”
一旁傳來一個宮女清脆悅耳的聲音。
李弘轉頭看去,認出是武后身邊的小侍女,名上官婉兒。
此女身骨嬌弱,年紀雖小,但已顯出美人胚子。
生得細眉甜目。
眉心以朱砂繪有花瓣,奪人眼目。
方才注意力全在母后身上,對殿中其她人,一時倒沒在意。
只聽上官婉兒微微一禮道:“皇后日理萬機,已是極忙碌了,今日處理奏折,足有五六個時辰,到現在還水米未進。”
“母后……”李弘不由一怔,心頭又是愧疚。
和母后比起來,自己受的那點苦又算什么。
居然在母后面前痛哭流淚。
難怪母后叱責自己。
只聽上官婉兒繼續道:“若太子真有孝心,就先回太子府,讓皇后歇息片刻,可好?”
小宮女說這番話,有些僭越了。
不過既然武后沒有開口阻止,那便代表了武后的意思。
李弘心下有些發急,叉手行禮道:“兒臣不敢耽擱母后休息,還請母后準我探視父皇。”
前年的那番變故。
蕭禮帶人披甲上殿。
言及要保太子登基,實乃大逆不道之言。
在那之后,李弘被短暫囚禁了數日。
直到洛陽那邊傳來消息。
圣人李治病重,命李弘監國,皇后武媚娘輔政。
軍國大事,皆由太子與武后欽定。
太子李弘才得以自由。
事后,他反復查證推敲,證實李治確實只是靜養身體。
朝中也沒有大的波瀾。
這才放下心來。
唯一令李弘不解的是,那蕭禮,竟然被母后拔為兵部尚書。
朝堂上,呈現一種詭異的平靜。
除了宰相李敬玄,幾乎無任何人反對。
李弘不敢深想,只得一面處理朝政,一面暗中打探蕭禮的事。
結果去歲,李敬玄因和蕭禮爭執,一怒之下,應下武后旨意,親率大軍前往西域平叛。
最后竟致大敗。
十萬唐軍,土崩瓦解。
李敬玄險被武后賜死。
還是太子李弘拚命游說保下。
然后便是這次關中大旱。
關中糧倉里的糧食不翼而飛。
不知為何,這所有的事串在一起,竟隱隱有一種可怕的猜想。
李弘的肩膀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起來。
“弘兒,你且退下吧,為娘乏了。”
武媚娘揮了揮衣袖。
“母后。”
李弘突然抬頭,臉色蒼白,深陷的眼禍里,有一種可怕的光芒。
那眼神,是武媚娘從未見過的陌生。
“弘兒,你怎么了?”
武媚娘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母后,是不是你?”李弘咬牙上前半步。
“弘兒,你在說什么?”
武媚娘輕輕活動著發酸的手腕,雙眼直視著李弘。
眼神深邃,仿佛透過李弘的身體,將他的靈魂看穿。
若是尋常人,被武媚娘這種眼神盯著。
被母儀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武后這般盯著,只怕早就亡魂大起,跪地磕頭了。
但李弘只是勇敢的與武媚娘對視。
不但沒有退后,反而繼續向前。
“前年蕭禮,去歲李敬玄,今日關中糧倉……我查過,那些糧草,呵呵,都是被兵部強撥走,由母后你下鳳旨,名為征調軍糧,準備平叛。
但,那些糧草并非走的正規流程,如今下落也不可查……”
李弘每進一步,音量便提高數分,直至聲音沙啞,聲嘶力竭。
“母后,你究竟是為何?為何要這么做?那蕭禮究竟是何人?兒臣查過,蕭嗣業二子當年死在石頭城了,如今的蕭禮,究竟是誰?是誰!!”
聲音裊裊回蕩在大殿中。
武媚娘臉色微變。
“你還知道些什么?”
“還有我那兩位苦命的姐姐。”
李弘不知哪來的勇氣,竟一口氣道:“我在長安,在長安發現一處冷宮,兩位公主,我的親姊。
她們衣不蔽體,食不裹腹,連話都不大會說。
年紀也早過了婚配之年……
母后于心何忍,難道要將她們囚禁終老嗎?”
李弘所說的兩位冷宮公主,乃是昔年蕭淑妃所生之女,即義陽公主和宣城公主。
只因蕭淑妃當年惡了武后,被廢黜處死。
兩位公主也一直被禁在宮中。
李弘在長安宮中,偶然發現兩位公主,十分震驚。
但他恪守孝道,一直不敢于武媚娘當面沖突,只想找個機會說出來,勸勸母親。
如今到了這個時候,心里的話全都沖出口,也顧不得許多。
但李弘說出這番話時,氣勢已然弱了。
歸根到底,李弘沒有與武媚娘撕破臉的勇氣。
雖提出要見李治,也點出蕭禮的問題。
但本意并非是掀桌子,而是希望武后稍做收斂,給他一條活路。
鏘鏘鏘
一陣熟悉的,好似磨刀的聲音響起。
令胸膛急劇起伏的李弘,神色不由一變。
他熟悉這個聲音。
猛地扭頭,一眼看到一身鐵甲的蕭禮,正從殿上一側走出來。
方才蕭禮一直站在殿旁,但李弘注意力全在武后身上,竟沒注意到站在立柱陰影下的蕭禮。
“你……”
李弘臉色大變。
蕭禮帶著微笑。
他的樣子始終有些奇怪。
不僅是眉心自唇的那道猙獰傷疤,更因為,他留有異于唐人的短發。
還有那種始終平靜,似乎一切都在他算中的絕對冷酷。
感覺,這不是人,而是一條毒蛇。
現在毒蛇露出了獠牙。
“武后,我早就說過,太子大了,許多事,你繞不過去。”
聲音沙啞,如同磨刀一般,富有金屬般的韻律。
武媚娘沉默。
上官婉兒微笑佇立。
剪水雙瞳悄悄的看著太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挑。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武媚娘長嘆一聲:“弘兒是我親兒子。”
“但他也是大唐儲君。”
兩人的話,旁人聽上去毫無頭緒,不知在說些什么。
但李弘卻是聽懂了。
身子一顫,難以置信的看向武媚娘:“母后,你莫非……想要廢了我?”
再轉頭,指向蕭禮:“你……你蠱惑我母后,囚我父皇,我……我就是做鬼也絕不放過你!”
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音響起。
蕭禮緩緩拔出腰畔橫刀,用一種略帶挑釁和冷酷的眼神,看向武后。
“你聽見了,他若不死,大計難成。”
“逆賊,你敢!”
太子雙眼盯著蕭禮手中橫刀,一張臉煞白,身體不住顫抖。
不知是憤怒還是恐懼。
他扭頭看向武媚娘,求助似的喊:“母后!”
“請恕臣失禮了。”
蕭禮身形一躍。
如同下山猛虎。
手中橫刀化作電光。
“住手!”
武后臉色大變:“莫傷弘兒!”
這一瞬間,她想起許多。
記起李弘剛出生時的樣子。
記得自己懷胎十月的辛苦。
李弘是她與李治的第一個孩兒,自己在感業寺時,便已珠胎暗結。
還有許多,許多,和弘兒的回憶,和九郎的回憶。
但是這些,都已遲了。
刀光落下。
李弘站在那里。
雙瞳失去焦距。
一滴冷汗從額角滑落。
滴到明鏡般的刀刃上。
刀刃倒映出李弘身后的人影。
普通唐人七尺,此人竟有九尺。
兩根手指看似輕松的夾住刃尖。
手指一彈。
橫刀從蕭禮手中脫手飛出,奪地釘上大殿梁住,嗡嗡顫抖不休。
蕭禮閃電后撤。
一掠三丈。
雙眼如同毒蛇般,陰冷的看向李弘身后。
竟然是他!
一個已經有兩年未見。
一個令所有人不敢輕視的面孔。
一個令人恐懼的名字。
“蘇大為!”
李弘猛地轉頭,向著蘇大為又驚又喜:“阿舅!”
“弘兒又長高了,我心甚慰。”
蘇大為伸手拍了拍李弘的肩膀,又道了一句:“太瘦。”
隨手將李弘拉在自己身后,有意無意擋在李弘身前。
他的目光,平靜中,帶著費人思量的冷。
猶如深不見底的深海容納萬物。
海水起伏,泛起波瀾。
先是掃過一臉警惕的蕭禮,再轉向一臉驚愕的武媚娘。
“好久不見了,媚娘阿姊。”
“阿……阿彌!”
武媚娘失聲驚叫。
身形搖搖欲墜。
蕭禮捧著受傷的手,額頭滲出冷汗。
手指被彈飛的橫刀震裂,鮮血從指尖一滴滴的落在石階上,發出嘀嗒響聲。
如同倒計時的鐘。
蘇大為回來,許多事就要變了。
原來的計劃,多了最大的變數。
“阿彌,你怎么會,怎么會……現在才回來!”
武媚娘提起裙裾,一臉焦急、急切,一臉惱怒,責怪,如一陣風的跑下階。
這一刻的她,不像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像極了久盼親人歸來的女子。
像是盼夫歸來的妻子。
像是已經等了千萬個世紀,以至失態。
“你為何現在才回來啊!”
武媚娘如彩蝶一般,沖到蘇大為面前,一伸手,抓著蘇大為的胳膊,用力搖了搖。
雙手死死抓著他,再不肯松開。
好像生怕一放手,他就如蝴蝶般飛走了一樣。
“阿姊,阿彌回來了。”
蘇大為向她微微一笑。
兩眼險些瞪成了銅鈴。
蘇大為,那個傳說中無所不能的人。
那個傳聞,已經成神仙的男人?
不是說,他已經做神仙去了?
怎么又回來了。
那他現在,是人,還是神仙?
蕭禮臉色很冷。
他在緩緩向后挪動的步子。
他的心態足夠鎮定。
不用計算,便可知雙方的實力差距,無法拉平,無法彌補。
此時若與蘇大為沖突,必死無疑。
唯有尋機逃走。
再做后圖。
但是,他才挪了幾步。
就見微笑與武媚娘打招呼的蘇大為,向自己看過來。
那眼神里,藏著無盡的洪流,仿佛要將自己吞沒。
“蕭禮,我讓你走了嗎?”